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新人生的起点 ...
-
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哇——!”,几乎耗尽了林砚清这具新生儿躯壳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哭嚎过后,是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眼皮沉得像灌满了铅,意识在震惊、恐惧和缺氧带来的眩晕中沉沉浮浮。他像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小嘴无意识地张合,发出细弱蚊蚋的呜咽。
“好了好了,不哭了,砚清乖……”温婉的女声响起,是他的娘亲柳氏,带着怜惜重新将他抱回怀中。那带着馨香和温暖的怀抱,像似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紧绷的、属于婴儿的小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感觉自己被轻轻摇晃着,耳边是母亲轻柔的哼唱,调子陌生,却奇异地抚平了他灵魂深处那惊涛骇浪般的“卧槽”。
模糊的视野里,大哥林砚锋那张严肃的小脸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紧抿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了牵,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小老头”般的沉稳。二姐林砚秋则完全没被刚才的“魔音贯耳”吓到,反而更凑近了些,大眼睛亮晶晶的,小声嘀咕:“弟弟哭起来真有劲儿!以后肯定比大哥还厉害!”
林震威将军,他那便宜爹,低沉地“嗯”了一声,目光如实质般在林砚清皱巴巴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那眼神里似乎没有不满,只有一种…审视?确认?林砚清读不懂,只觉得那目光沉甸甸的,压得他婴儿的小心脏又有点发慌。
“夫人辛苦了,好生歇息。”林震威的声音在外厅响起,依旧是言简意赅,“锋儿,秋儿,莫要在此喧哗,扰了你们母亲和弟弟安歇。都随我出去。”
“是,爹爹。”林砚锋立刻躬身应道,动作一丝不苟。
“哦……”林砚秋有点小失落,但还是乖乖应声,临走前又飞快地看了襁褓里的弟弟一眼,小声道:“弟弟,姐姐明天再来看你哦!”
脚步声远去,外厅恢复了安静。内室里,只剩下柳氏、林砚清和那位嗓门不小的中年妇人——后来林砚清知道她姓王,是柳氏的陪嫁嬷嬷。
王嬷嬷手脚麻利地帮着柳氏安置,嘴里也没闲着:“夫人您瞧瞧,咱们二公子这眉眼,多周正!随了您!这嗓门,啧啧,随了将军!将来定是位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林砚清内心翻了个白眼:“顶天立地?能顶过那龙傲天男主萧琰的清算大刀片子再说吧。”巨大的危机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让他刚被母爱安抚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定国将军府!炮灰二公子!《傲世龙皇》!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疯狂刷屏。
他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不是那本破书里的世界?如果是,他得自救!全家都得自救!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只是一个刚出生、连脖子都支棱不起来的小婴儿。所有宏伟的“自救计划”,在奶娃娃的生理需求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
接下来的日子,对拥有二十五岁成熟灵魂的林砚清来说,简直是酷刑与荒诞剧的结合。
酷刑在于婴儿躯壳的极端不便。饿了?只能扯着嗓子干嚎,直到被塞进一个带着奶香的柔软源头。饱了?想打个嗝都控制不住,一股温热的奶液“哇”地一下喷出来,糊了自己和抱着他的人一身。困了?眼皮说合就合,管你是白天黑夜还是酝酿着惊天动地的计划。拉撒?更是身不由己,一股热流涌出,伴随着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和随之而来的黏腻不适,只能靠再次嚎哭提醒大人来收拾残局。
“耻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每当这种时候,林砚清内心都在咆哮。他被迫接受着柳氏和王嬷嬷无微不至的照料,被翻来覆去地擦洗、包裹,像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他试图控制身体,哪怕只是动动手指,或者转动一下眼珠,都异常艰难,动作迟缓得让他抓狂。
荒诞则在于,他必须用这副软绵绵、只会咿咿呀呀的躯壳,去观察、去判断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像个人形探测器,被柳氏抱着,在将军府内有限地活动。视线所及,是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棂,是铺着青石板的回廊,是穿着统一服饰、行动规矩的丫鬟仆役。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草木清香,还有……马厩那边隐约传来的味道。一切都透着一种沉甸甸的、属于古老时空的厚重感。
他的“探测”主要靠耳朵。
柳氏抱着他时,会温柔地和他说话,内容无非是“清儿醒了?”“看看这花儿开得多好?”“你爹爹今日在营中……”偶尔也会和王嬷嬷低声交谈。
“夫人,前日兵部张侍郎夫人送来的贺礼单子,您过目了吗?那尊白玉观音,成色真是极好。”
“嗯,记档收好便是。回头备份回礼,莫要失了礼数。”
“是。还有……北境那边,听说又有些不太平了?”
柳氏的声音顿了一下,抱着林砚清的手臂似乎紧了紧,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将军前日提了一句,只道是些流寇马匪作乱,已派了前锋营去清剿。但愿……莫要再起大的干戈。”
北境?流寇马匪?林砚清竖起小耳朵,拼命在记忆里搜索《傲世龙皇》的剧情。好像……原著里萧琰早期就是在北境军中历练,立下赫赫战功,踩着无数敌人的尸骨崛起的?时间点对得上吗?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大哥林砚锋和二姐林砚秋是内院的常客。
林砚锋通常是在下学或练武之后过来。他来了也不多话,就站在摇篮边,板着小脸,用一种近乎“检阅”的严肃目光看着林砚清。偶尔会伸出手指,戳戳弟弟软乎乎的小脸蛋,或者捏捏没什么力气的小胳膊小腿,然后眉头微蹙,似乎在评估“这小东西将来能不能扛起将军府的担子”。林砚清被他戳得不耐烦,张嘴想抗议,结果只吐出一个奶泡泡。内心狂吼:“大哥!你当撸猫呢?!尊重一下你未来可能被炮灰的弟弟行不行?!”
林砚秋则活泼得多。她喜欢趴在摇篮边,叽叽喳喳地跟林砚清说话,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弟弟,你看!这是姐姐新扎的蝴蝶风筝!等你会跑了,姐姐带你去放!”
“今天先生夸我字写得好啦!比大哥小时候写得还好!”
“爹爹又夸大哥了,说他练武有恒心……哼,等我再大点,我也要学!到时候保护你!”
她还会带来一些精致的小玩意,一个拨浪鼓,一个布老虎,塞到林砚清的小手里。林砚清努力想抓住,那胖乎乎的手指却总是不听使唤。林砚秋也不恼,咯咯笑着帮他调整小手的位置,耐心地教他:“弟弟,抓这里!摇一摇!咚咚咚!好玩吧?”
林砚清内心是崩溃的:“二姐啊,你弟弟我现在只想搞明白这是不是龙傲天剧本,没空玩拨浪鼓啊!”但身体却对这种色彩鲜艳、能发声的东西有着本能的反应,小胳膊无意识地挥舞,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最让林砚清“激动”的,是见到他那便宜爹——定国大将军林震威的时候。
林震威军务繁忙,回内院的时间不多,但每次回来,必定会来看一眼这个新得的幼子。他通常是一身尚未换下的戎装,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和一股铁血冷硬的味道。他站在摇篮边,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目光沉静而锐利,仿佛能穿透襁褓,直接看到林砚清的灵魂深处。
林砚清每次被他这么看着,都感觉像被X光扫描,小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连哭嚎都忘了。他内心疯狂祈祷:“爹!亲爹!您老行行好,透露点关键信息啊!比如……当今圣上姓啥?有没有个排行老六、叫萧琰的皇子?咱们家现在站哪队啊?” 可惜,林震威对着一个只会吐泡泡的奶娃娃,能说的话实在有限。
“嗯,精神头不错。”这是最常见的评价。
“眉眼像夫人。”偶尔带点温度。
“好生养着。”这句算是最高指示。
有一次,林震威似乎心情不错,或许是北境军报传来捷讯。他破天荒地伸出手,那布满老茧、指节粗大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林砚清的小拳头。那力道控制得极好,带着一种奇特的、属于铁血武人的笨拙温柔。
“小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期许,“快些长大。我林家的儿郎,筋骨要硬,脊梁要直,将来要为国守疆拓土,建功立业!”
“为国守疆拓土,建功立业。”林砚清咀嚼着这几个沉甸甸的字眼,再联想到《傲世龙皇》里定国将军府“站错队”被清算的凄惨结局,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憋屈涌上心头。
“爹啊!”他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呐喊,小嘴一瘪,终于忍不住,在定国大将军期许的目光注视下,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充满了控诉和迷茫的嚎哭。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