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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生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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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刚至的清欢城里被如火般的日光所笼罩,灼热的让人提不起除了乏味和烦躁之外的任何情绪。¬
这灼热的日光透过镂花的红木窗户散落在迟暮楼里傅远兮的睡房里。¬
屋子里的傅远兮躺在精致的睡榻上,在这如火灼热的天气里,傅远兮的睡榻上却还放着白狐裘被,再看屋子里德四角和正中央都摆放着燃烧的正旺的火炉,火炉里还时不时的发出火苗儿爆裂的噼啪声响。¬
一个绿衣少女风一般的行至这房门外,还没推门便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大热的天气让人厌恶的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少女微蹙着柳叶眉儿,娇颜若染上冰霜一般,伸手推开掩好的门,向着躺在睡榻上的傅远兮走去.¬
只见傅远兮侧卧于榻上,微闭着眼睛,剑眉斜鬓,面容平静的挂着一丝微笑.¬
少女伸手触上傅远兮的额头,却如同探上冬日里的冰块一般,冷的让人忍不住缩回了手.¬
拉了拉盖在傅远兮身上的狐裘被子,一只信鸽呼啦啦的就从少女打开的门外飞进来,扑腾了两下翅膀便停在少女伸出的手上,低着头梳理了几下自己的羽翼.¬
“是帝龙台上来的信么?”睡在榻上的傅远兮忽然开口问道,声音温若游丝,淡的有些恍惚.¬
少女拆开信鸽脚上的竹筒,倒出一张明黄色的符咒来,握于指尖做了个法诀,那张符咒便燃烧了起来,一小缕火焰之后这屋子的虚空中便出现几行如琉璃般晶莹的字迹.¬
“嗯,是花凉寺自帝龙台的来信,让楼主你尽快赶往游江府去.”少女在看完信件后撇了撇嘴道:“他们都不知道楼主你有伤在身么,还让你尽快赶过去.”¬
榻上的傅远兮睁开眼睛,目光静墨如水,侧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绿衣少女笑盈盈道:“冰湖儿,我没事的.”¬
被叫冰湖的少女嘟着一张粉嫩的小嘴,乌黑的眼珠来回的在傅远兮的身上打转道:“是么,可是你的寒毒有加重的趋势.”冰湖说着还伸手又去探试了一下傅远兮的额头,依旧冰冷的让人忍不住缩手.¬
“早知道你上次去流空城去救白炎会遇上雪女,我也带上阿虎跟你去,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不顾我们迟暮楼里这么多人的感受豁出自己的命去救白炎,真的值得么......”冰湖接着娇嗔道.¬
侧过头看着窗外耀眼的流光,已是未时.¬
傅远兮从睡榻上下来,伸出苍白纤长的手指轻弹了下还在一旁对自己喋喋不休的冰湖的额头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然后又在冰湖念叨着“你还想有下次啊!”的微怒中走出房间,冰湖见傅远兮离开也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折回屋子里,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狐裘披风抱在手里跟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叨:“明明受了那么重的寒毒侵蚀还逞什么强呐。”¬
迟暮楼的后院庭里,顾沧海站在翠竹之下的小路上,伸手于两指间夹住一片落叶,放于唇边,微闭上眼睛,一阵清幽的乐音便自他浅薄的唇角溢出。¬
似乎在这骄阳似火的天气里,一切都显得安静了,只听得到这丝丝缕缕的乐音。¬
冬至端着一杯茶在转过廊角的时候看见站在走廊上静静注视着顾沧海的傅远兮,手里的茶具便噼啪一声摔落在地上,冰湖回过头去,怒道:“你见了鬼啦,这什么表情."¬
自流空回来傅远兮已是三个月未曾踏出过房门半步,看见师傅的冬至愣是站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冰湖只得对他做了个鬼脸便再不理会他.¬
顾沧海捻碎唇角叶片,转过身去看着披了一身裘衣的傅远兮,或许是因为阳光过于明亮的原故,竟在那一刹那让顾沧海觉得傅远兮似站在帝龙台的天门峰上,如雪衣袂在猎猎山风中翻飞如云,容颜寂寞如雪,眼里有看透三千尘世的沧桑炎凉.¬
“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我要去游江府,所以来看看二弟.”傅远兮微微一笑.¬
顾沧海一怔道:“可是大哥你的伤势还未曾全愈,怎么......”¬
“就是啊,沧海哥说的对,他哪里会顾及自己的身体啊,都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加重的趋势,就要赶去游江府.”冰湖站在傅远兮身旁接过顾沧海的话头又是一阵噼哩啪啦的说着.¬
傅远兮只能无奈的笑笑道:“难道你们忘记了雪心剑法也是天下极寒之剑,这点伤又能奈我何.”¬
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冬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如同被惊觉一般回过神来兴奋的大喊道:“就知道师傅没事!”¬
却被风一样行至他跟前的冰湖狠狠的敲了个爆栗叱道:“就你怎么知道楼主没事.”¬
“二弟,楼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傅远兮道,转身健步如飞而去,任谁也看不出,步法这样稳健的人会是一个身负重伤之人.¬
“哎,等等我啊,我也跟你去.”冰湖在傅远兮身后大喊着,蹦跳着追了上去.¬
“那我呢?”冬至在两人身后焦急的大大喊着.¬
冰湖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道:“你就留在楼帮沧海哥吧.”¬
清欢城渡口,夏日里停泊在渡口的船只有了了一两只,冰湖站在渡头像着江面的渡船招着手喊道:“船家,有没有要去游江府的?”¬
一听游江府这三个字,原本准备撑搞而来的几个船夫都无力的放下手中的船搞.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白头老汉撑着一叶乌蓬船从较远的水面而来.¬
老汉看了看岸上的两人,只觉两人气貌非凡不似一般常人,便住了搞问道:“二位可是去游江府?”¬
冰湖笑盈盈的答复道:“是啊,老人家,我家公子要去游江府拜访一个朋友.”¬
“那地界可是起义军的都府,莫非你家公子也是起义军?”老汉说道,看了看冰湖身后的傅远兮.¬
“你看我们像吗?”冰湖继续道话里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
老汉呵呵一笑道:“这可难说了。”¬
“那你是送我们去不去啊?”¬
“去,只是这清欢到游江水路需三日,租船的费用也是要贵些的。”老汉应道,这年头,大云帝国四处战火连绵,想讨一口生机已是不大容易,如今这样的能出一趟远门,自然是要把自己的腰包装的鼓一些。¬
“这钱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冰湖说着,一跃而起,身形如蝶飘落至老汉的船上,笑意盈盈。¬ 这老汉只觉如见了碧落仙子一般,撑了半辈子的船也见过不少水灵的姑娘,却是未曾遇见过这样气质出尘的少女,于是也恍了神。待到清醒过来看岸上,那白衣俊俏的公子已经没有踪影,便挠着头问站在一旁的少女道:“姑娘,你家公子呢?”¬
冰湖指着船舱里道:“我家公子早在你发愣的时候上了船,老人家,你快开船吧。”¬
老汉瞄一眼船舱内,果然看见那白衣公子已经坐在了里面,心里不禁对这主仆两人的身份多起一份好奇来。撑着船徐徐离开这清欢城的渡口。¬
冰湖看着渐渐远去的清欢城问着撑船的老汉道:“老人家,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送我们去游江府啊?”¬
老汉撑着船侧过头来看着这个绿衣少女笑道:"姑娘莫非不知,这游江府可是周军起义的首府,在大云帝国未亡之前,去那儿的都将被视为叛逆之贼。”¬
“哦,那老人家你就不怕么?”冰湖打趣的问道。¬
老汉的神色变了变,半晌道:“这年头,周军士气远比大云帝国士气旺盛,两军交战受苦的便是我们这些百姓,为了生计,这活是不接也得接啊,就过一天算一天吧。”¬
冰湖不再说话,撑船的老汉也不再说话,船舱里德傅远兮更不会说话。¬
敬帝十七年末,陆清越自游江府举兵起义,各方反对朝廷的起义首领皆率兵聚于此地,举荐白炎为各方起义军首领,三年来,游江府成为大云帝国帝都之外的另一个军事集权重地.¬
游江里一艘乌蓬船正自不远处涉水而来,船头搁着一双绣花鞋,绣花鞋旁一抹绿影,映在游江府这青山秀水间分外明丽.¬
那少女坐在船头,如玉般的纤足浸在这清凉的江水中,因着船的前行激起一串串浪花儿,柳叶儿眉微扬,眼睛弯成月牙状,嘴角挂着欢快的笑.¬
船舱里传来傅远兮恍惚的声音.¬
“冰湖儿,可是要到渡口了?”¬
冰湖赶紧的从江水里将玉足提起来,晃了晃脚丫穿上鞋站在船头看了看前方隐隐间可见的渡口的木板桥.¬
“公子,就快到了呢.”¬
傅远兮自船舱内走出,白衣胜雪,剑眉斜鬓,眼神静默,嘴角挂着似有还无的笑,自船上走下点水而去如履平地.¬
冰湖赶紧从腰眼掏出一锭银子来,放进老汉粗糙的手里,也跟着点水而去,留下老汉错愕的看着两人,嘴里念叨着:“仙......仙人......是仙人呐.....大云要亡了......”¬
游江府没有帝都的繁华,冰湖和傅远兮这样的人走在这人群里便显得更引人瞩目。¬
两人来到游江府都,一小厮开门探出头来问道:“两位找谁?”¬
冰湖看着那小厮道:“快去通报,说清欢城里的雪公子来访。”¬
那小厮听了又关上门,急急的跑去通报。¬
游江府书房内,一白衣羽冠的俊秀男子正神情专注的看着一份军情急件,这人便是起义军首领陆清越。小厮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
“主上,清欢城的雪公子来了。”¬
陆清越闻言将手中的军件合上,喜上眉梢,起身兴冲冲的往外走去。¬
自三个月前流空城一别,便没有再见,陆清越一直担心傅远兮的伤势,那一日冰魄穿透胸腔惊心动魄的一幕还似昨日,鲜血染透白衣如帝龙台上一池红莲盛开,若是那一击没有傅远兮飞身阻挡,自己受的又岂是轻微的擦伤。¬
推开府门的一刹那,陆清越心里悬着的那块巨石终于沉稳的落了地。¬
伸手拍上傅远兮的肩道:“远兮兄弟,为兄看见你安好如初终于算是放心了。”¬
冰湖一听此话,几乎惊叫起来道:“什么叫安好如初,你不知道我们公子的伤势没有痊愈么,你当冰魄穿胸很好玩么,要不你也试试得了。”¬
冰湖噼里啪啦的说着,才不管陆清越是什么起义军首领,大周的龙主,将来的天下之主。¬
傅远兮微蹙眉轻叱道:“冰湖儿。”¬
冰湖听见傅远兮的轻叱,闭上了嘴,瞪一眼陆清越,气鼓鼓的一顿足,走到两人前面去了。¬ 那小厮被冰湖这一顿噼里啪啦说的一愣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想来是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的主上,而且气焰还如此嚣张。¬
就连陆清越素来沉稳如斯的脸上也挂着一丝愧疚。¬
傅远兮开口道:“清越兄,你莫听了冰湖儿胡说,我已经没事了。”¬
“哪里,冰湖姑娘说的极是.” 陆清越道,引着傅远兮到了书房.¬
“远兮兄弟,为兄这次找你来,也是前方军情急迫所至,别无他法啊.”到书房内,陆清越直接道,说话间为傅远兮倒上一杯茶递过去.¬
“清越兄有何事但说无妨,远兮自当竭尽所能.”傅远兮接过陆清越手中的茶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道.¬
陆清越转身自书桌上拿起刚才自己看过的军情急件递给傅远兮道:“南渡镇已在战火中化为一座空镇,我军从赤水北上帝都西侧,那必经之地,可是敬帝启贤竟然任命闫城展为平叛西将军,这个闫城展早年习武,晚年精心于玄妙之术¬,将南渡镇的三万亡灵炼化为一只飞尸,引我军将士入城吸其精魂准备炼化更厉害的魔物出来,你是知道的,我军中无人懂得这玄门妙术的,挥军五万恐怕也只能祭奠了那畜生,又何谈推翻暴政救百姓于水火。“说完这些陆清越的表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傅远兮合上手中的军情急件,浅酌一口微凉的茶,半晌道:“所以清越兄是希望我去南渡镇么?”
陆清越看着傅远兮微低着头安静如斯的表情,沉默半晌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远兮兄弟,我知道,你非常人,雪女冰魄穿胸三月,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只怕早就化为一堆白骨了,更何况,花凉寺的听澜道长又是你的大哥,我想这件事情非你莫属。”
傅远兮笑了笑,抬起头看着陆清越道:“我知道了,这便去南渡镇。”说完起身就要离去。
“哎,远兮兄弟何不休息一夜再前往南渡镇去。”陆清越看着傅远兮的背影道。
傅远兮身形略停顿道:“不用了,军情瞬息万变,只怕耽误不起。”然后出了门去。
见傅远兮从书房出来,一直坐在长廊里的冰湖一跃而起,蹦跳到傅远兮的身边道:“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我在外面可是等得无聊死了。”
傅远兮看着冰湖笑意盈盈道:“没什么,我们去南渡镇吧。”
“南渡镇?”冰湖眨眨眼睛问道:“那里不是在几个月前就变成一座空城了么?我们去那儿做什么啊?”
傅远兮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往前走着,不几时两个人的身影便出了游江府。
自游江府往西北而去,随处可见战火灼烧过的荒凉痕迹,残亘断壁,赤地千里荒无人烟,偶尔可见自更北的地方逃难而来的大批无辜百姓。
“公子,你说,你助陆清越颠覆大云值得么?这么多的百姓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冰湖看着路边那些因逃难而来的难民问着傅远兮。
傅远兮只是抬起头,目光静默无澜的看着苍茫远方,没有言语。
到底值不值得?
他只记得碧落瑶池遇见的那个白衣女子,眼角眉梢都含着温暖的笑意,轻语盈盈就算要毁了万世仙基也要随他海角天涯做一对粗布麻衣的贫贱夫妻,生老病死不相离弃。
他只记得自碧落而来在帝都九华阁内那个被玄铁禁足的纤弱女子,虽然只是眼角余光里的一瞥,却也认得出那半张面具下的容颜,是他自碧落被贬下凡尘的根源。
清水……傅远兮在心里轻声的唤。你去了哪里,就算要我颠覆苍生我亦是要找到你。
“继续赶路吧。”傅远兮淡淡道,眉宇间轻敛一抹似有还无的悲伤,转瞬间随风而散。
冰湖也只得不再说话,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问,也只得乖乖的跟在傅远兮身旁赶路。
白日里两人如同常人一般行路,脚步也已经是快了常人许多,到了夜里冰湖却指尖法诀变换,口中微动念着咒语,一声轻喝召唤出异界神兽,一只皮毛蓝如碧海的凶猛老虎,那蓝虎在见到冰湖的瞬间表情温顺如一只大猫,伸着头在冰湖身旁蹭了蹭,如同讨喜一般,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咕噜声,让人心生出爱怜。
冰湖娇笑道:“阿虎,乖啊乖,我得麻烦你带我们去南渡镇,我家公子伤势还未痊愈,不宜驾云而去。”
那蓝虎似听懂了冰湖的话,退离冰湖几尺之外,身形在瞬间增大至原来的两倍,驮着两人在夜空中踏云而去。
星辰飘渺,夜风徐徐,谁在极地里呼唤谁的名字,谁又成为谁命中轮回不过去的劫。
若我与你同生,若我与你同生。
三千尘世,万年长生,又何惧阴阳两道。
刚至破晓之时,两人便到达了南渡镇外周军扎营处,原本三日的路程,却只用了一夜。
时至破晓,天微明,周军将士已经才从营长里出来,操练的操练,巡逻的巡逻,做饭的做饭,就在某个将士抬头的刹那看见自九霄而来的蓝虎惊呼道:“快看!快看!天上有一只蓝虎!!!!”
众人听到惊呼都抬起头看着苍穹,果然看见一只蓝虎自九霄而来,而且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近,于是惊呼声在周军大营里此起彼伏,接连不断,主将大帐里的身披银灰色战甲的林青皱着眉头,一脸怒气的问道:“外面何事竟然如此喧哗,不知道这是军营么?”
一个看起来是副将的人从营帐外走进来,拱手禀报道:“回,林将军,外面的众将士看到有一只蓝虎自九霄向着我们军营而来。”
林青一听禀报,脸上怒气稍缓,握着腰间佩剑大步的走向营帐外面去。
刚走出去,便听见众将士中又一人惊呼道:“快看!快看!那蓝虎背上驮着两个人,有两个人呢!”
林青抬头看着那头蓝虎,及虎背上的两个人,微眯着眼睛,眼角叠加了几度岁月留下的沧桑。
就在蓝虎离大家越来越近之时,众将士纷纷避退,在军营里腾出一个空地来,蓝虎一声虎啸震耳欲聋,自九霄而下,趴在地上,傅远兮自虎背上而下,冰湖却没有下来,只是嘟着嘴看着这些个眼睛瞪得老大好奇的要死的人。
傅远兮站在这人群里,破晓白光清幽的落在他的身上,白衣如雪,剑眉斜鬓,仙风傲骨,不可直视。
林青似忽然想起几年前帝龙台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雪公子,虽说是一面之缘,那样的气貌让人见了也是难以忘记的。
所以他从众将士中走过去,对着傅远兮抱拳施礼道:“老夫林青见过雪公子。”抬眼间但见傅远兮依旧容颜不改当年,想自己却已经两鬓白发丛生。
“嗯。”傅远兮微应道。“现在军情怎么样?”
林青眼神一暗,一手握上腰间的佩剑道:“老夫惭愧,五万大军于前日已经失去了六千兄弟。”
“这里离南渡镇不是还有百里么,怎么把营帐安于此地。”傅远兮问道。
“这。”林青面上又露难色略微停顿道:“百里范围内便会被南渡镇那只怪物所杀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军将士面对那个怪物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够任其宰割。”
傅远兮没有再问,只是目光深邃的看着前方,不知是破晓日出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南渡镇的上空竟然都泛着一种淡淡的红光。
冰湖见傅远兮一动不动,从虎背上跳下来,走到傅远兮的身旁也看向南渡镇的方向,半晌惊呼而出道:“那空镇里该不会养着一只快炼化为旱魃的飞尸吧?!”转过头又看着傅远兮似忽然明白了什么用更大的声音惊叫道:“原来你来南渡镇就是要来收拾这魔物的啊!?难道你不知道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么?”
傅远兮不理会冰湖的话,对着林青微微一笑便踏云朝着南渡镇里而去,不待众人回神他便已经离去好远,众将士又是一阵惊呼,望着白衣飘飘的傅远兮清绝的背影,又听到冰湖一声急喝道:“公子等等我!”便飞身跃上蓝虎紧随而去。众将士待两人远去才回过神来,相互惊呼道:“真是仙人来为我们解除难题了。”
“是啊,我看大云是要完了,我们周军要大获全胜的。”
……
傅远兮跟冰湖一前一后的到了南渡镇外,一到这镇外便有一股阴气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冰湖的蓝虎也开始躁动起来,露初尖牙利爪,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小,似等待着随时出现的敌人。
目光所及处,荒草丛生,尸骨累累,有辨别得清面目的都是前几日闯入这里的周军将士,辨不清面目化为白骨的,便是早前死在治理的无辜百姓何两军战士。
冰湖脸色一变,自腰间解下两只金铃来,指间法诀一动,这两只金铃便似活了起来,发出金色的光芒,飞舞在这个娇小的少女身侧,保护着自己的主人。
不知何时两人一虎已经深陷一片绯红的浓雾中,傅远兮面部改色的自腰间抽出一把三尺之长的软剑来,剑身晶莹剔透发出白茫,轻微的嘶鸣着。傅远兮的周身也发出白茫来,在这绯红的浓雾中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傅远兮引剑一式如长虹贯日,剑身带着流光向着正前方破空横扫而起,只听见一声咆哮,绯红的浓雾散去,那种压迫的人无法喘息的气息也随之而散去,远远的看见难度镇城门处,一个怪异的类似人形的东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来的两人。
这东西就是冰湖和傅远兮及军情急件中所提的飞尸。
冰湖身下的蓝虎盯着那飞尸发出一声震天虎啸,百里之外的周军大营处都能够听到这穿透苍穹的声音,清晰无比。
冰湖自蓝虎背上跃下来,足尖轻点于地面,将蓝虎召回,双手间法诀变换,引着金铃如离弦之箭一般化做一道绿茫便朝着那城门站着的飞尸而去,蓝虎紧跟于主人身后,只留下银铃般的声音在这寂静空间响起。
“公子,待我前去看看那畜生有多厉害。”
傅远兮轻蹙眉,在转瞬间也跟了上去。
只见那飞尸一个纵跃飞一般的来到冰湖的身侧,金铃叮呤作响,瞬间金光万道,冰湖不慌不忙的转换手中法诀,自胸前张开的双手如同九天之上的凤鸟舒张开蜷缩的羽翼,又一声叮呤声响起,双铃合并为一条带着无数铃铛的金鞭,伸手间冰湖抓住鞭柄便在飞尸的头上狠狠落下一鞭。
又一个旋身扬出一鞭,打在飞尸闪躲不及的背上。
一连着这飞尸吃了冰湖几鞭,怒目圆瞪,似要将冰湖吃下肚子里去的表情。
在冰湖转身的空档,这飞尸倒是也会抓时机,便向着冰湖的身后猛扑过去,未等扑到冰湖身后这飞尸的背后便吃了傅远兮一剑,挣脱了软剑呲牙咧嘴的飞一般的跳进了南渡镇里去。
傅远兮将软剑束于身侧,胸口的白衣上浸出点点淡红色,似伤口迸裂般。
冰湖站在原地还因刚才的情况有些心神不定,因为她知道那飞尸在那时离她非常之近,若不是傅远兮的及时出手,只怕她最后被咬上一口,活活的沦为魔物被诛杀。
傅远兮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午时,一天里日光快要接近最盛之时。
冰湖才看到傅远兮的胸前似浸出了血迹,担心的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傅远兮低下头来笑了笑道:“我没事,那飞尸恐怕是要变成旱魃了,进镇的时候你切记要小心,不要被它伤了。如果……如果它变成旱魃成了魔物那就遭了。”
冰湖听了傅远兮的话,点点头,跟在傅远兮的身后进了镇去。
往日里繁荣的万人小镇如今只剩下一城白骨累累,寂静无声,大白天的也让人心生寒意。
冰湖跟在傅远兮的身后,娇艳若霜,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而那飞尸竟在瞬间就失去了踪迹。两个人在南渡镇里来来回回的走,也没有发现其下落。
“公子,你说这魔物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镇里了?”冰湖盯着四方动静问傅远兮。
沉默半晌傅远兮才回应冰湖的问话。
“没有,只怕它会反噬了主人炼化为旱魃那就更糟糕了。”
就在说话间,巷子的尽头出现一个身披战甲的人,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的模样,一双赤目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富源下剑眉微蹙对着冰湖道:“小心。”
话音刚落那人便抬头对上傅远兮冰冷的双眸,身体在瞬间魔化由飞尸转变为旱魃,之前还可辨的面目在这个瞬间变得狰狞可怖,青面獠牙如吃人罗刹一般,四肢蜷曲于地面如蓄势待发的弓箭一般随时准备扑向两人。
冰湖见了这场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面容惨白的望着傅远兮道:“公子,这可怎么办好?”
傅远兮从怀里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搁于掌心注入灵力催动起来传于冰湖面前道:“待我去分散它的注意力,你找准时机催动火龙珠将这刚成型的魔物焚掉。”
未等冰湖答话,傅远兮便持剑飞身跃起,向着旱魃而去,三尺软剑如飞龙游走苍穹,一声嘶鸣化作万千剑雨向着旱魃急速而去。
但见万千剑影如雨层层叠叠,旱魃发出一声咆哮,前肢在瞬间离地扑起,庞大的身躯竟然在这万千剑雨中穿行如梭,毫不费力,一个纵跳而起,这旱魃飞至傅远兮的身后,张开散发着恶臭的血盆大口一口将傅远兮吞了下去。
冰湖引着火龙珠站在一旁看见这一幕,巨大的悲伤在瞬间席卷了全身,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的声音,本能的大声惊呼道:“公子。”飞身而上九霄,金玲自旱魃背部攻下,这旱魃倒是躲也不躲,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重击,连蹦带跳的伸出前掌拍打着自己的头部,那模样似要吐出什么东西来。
冰湖正看不明白这旱魃是在做什么,便看见傅远兮以双手撑开旱魃的嘴对自己大喊道:“快用火龙珠!”
冰湖这才从悲伤的阴影中回过神来,又惊又喜的以灵力驱动着火龙珠,一道刺目的红光自火龙珠之内奔腾而出,呼啸着热浪而下直达旱魃张开的嘴内,就在这奔腾的红光到达旱魃嘴内的一瞬间,旱魃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声,体内红光流窜,急速膨胀,最后发出一声巨响,身体炸裂四散而开,只剩下支离的□□碎片和浓重的腐肉气息。
冰湖自九霄飞身而下,在这些碎裂的肢体里焦急的寻找着傅远兮的身影,眼泪挂于眼角就像是将要漫堤的湖水,只要微风轻吹就会簌簌落下来。
傅远兮在那爆炸中被震到了地上,三尺软剑失去最初耀眼的光芒,安静的躺在主人的身旁,他伸出手在虚空总对着冰湖的方向摇了摇,便看见那抹绿影风一般的飞奔到自己身旁。
冰湖看见傅远兮如墨青丝散落纠结在他冰冷的脸颊,剑眉斜鬓,轻闭着眼睛,血染透了白衣,她伸出手去揭开那一层层白纱下,覆盖的伤口正在急速的溃烂并且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来,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悲伤,冰湖拼命用双手护住傅远兮胸前的伤口,泪如雨下的哭道:“公子,你不要有事啊……我求求你了……”
傅远兮轻蹙着眉,咳出一口血来,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冰湖,伸出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道:“冰湖儿不哭,我没事的,去花凉寺找听澜道长吧,他知道怎么救我。”
冰湖一怔,对傅远兮道:“可是公子你的伤……”
“没关系的。”
“去花凉寺从南渡镇出发最快也要三天啊,你撑的住么?”
“难道你忘记了么,我是雪公子啊,什么不长,命最长。”傅远兮调笑道。
冰湖儿也因为这句话破涕为笑,虽然她知道,那是傅远兮说给她宽心的话,唤出刚休息不久的蓝虎,抚摸着它的头道:“阿虎,我家公子的命都在你的身上了,你可得早日把我们送到仙灵台的花凉寺去。”
蓝虎轻声呼啸,趴着身子将两人驮起,奋力踏云而去。
一路之上冰湖环抱着傅远兮,见他伤口之上不断的浸出鲜红的血液来,脸色愈发的苍白,剑眉微蹙,时而轻呼着一个叫清水的名字,辗转入梦。
自南渡镇到仙灵台的只一路之上,无数的人对着天上的飞虎惊呼,冰湖却顾不得许多,只是皱着眉头,恨不能让蓝虎再快些再快些。
到达仙灵台的时候是第二日傍晚,只见仙灵台群山茫茫,云雾缭绕,飘渺如若仙境,山腰半面石台如灵芝状悬于峭壁之上不知年岁,视为天下奇观之一。
只可惜冰湖并无闲心欣赏这样的奇异美景,因为傅远兮已经嘴唇乌黑,面色发青,是被旱魃魔气所累吧。
到达花凉寺的瞬间,蓝虎由于几天不断奔波而未曾得到好的休息,未来得及驮着两人进入山门便落于地面消失不见。
冰湖只能够背上傅远兮一步一步向着层层石阶尽头的山门而去,不消几时天色便如墨泼般,万点萤火闪烁于这山间草丛间。
夜风徐徐吹落冰湖额上细密的汗珠,暗夜里那些偶然飞过的萤火,映照出她苍白而吃力的脸庞。
“公子……你放心……我们就要到花凉寺了……”
望一眼前方隐约的灯火,嘴角划出一抹浅淡的笑。
一步……两步……三步……
……
不知道凭着怎样的信念,冰湖背着奄奄一息的傅远兮终于到了花凉寺的山门前,她将傅远兮搁在石阶上,奋力跃起,使劲的拍打着山门,并大声的呼喊道:“听澜道长……快救救我家公子……快救救我家公子……”
夜色静默的深山,只听见一个少女筋疲力尽的声音一遍一遍穿透整个山谷回荡。
“听澜道长……快救救我家公子……快救救我家公子……”
不时,听见一声沉重的声响,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白衣小道童提着灯笼出来,灯光映在少女苍白凌乱的脸上,那小道童惊呼一声道:“鬼啊!”
随即从那道童的身后传来一个飘渺利落的男音道:“无望,不必惊慌。”话音刚落走出来一个男子,头戴紫金冠,身着青衫白褂的道袍,手握云扫,眉清目秀,面容宁静,好一派仙风道骨,不入凡尘的模样。
这人便是花凉寺的主持,听澜道长。
灯火映照着冰湖苍白脸庞,她抬起头来望着小道童身后的男子,一字一顿道:“……救救我家公子……”随后便不知人事的昏厥了过去。
听澜看一眼绿衣少女,吩咐了那个被他唤做无望的小道童将她抱进了厢房,让她好生歇息。再往前走了几步,看见白衣被染成红衣的傅远兮,蹙着眉头,弯下腰去将其抱起,却听得傅远兮微动嘴角,气若游丝的道:“我以为,你是不会救我的。”
听澜怔了怔只回道:“天地好生,我又怎会不救。”
一个月之后。
仙灵台花凉寺内,道童们正在做着功课,一抹绿影从门外飞入室内,嘻笑着打翻了坐在最前面的一排道童的笔墨,还毫无悔意的站在最前排道:“这经书有什么好抄的,不如你们带我去玩吧。”
一气质出众的少年从桌案前站起来,却正是那日对着冰湖惊呼是鬼的无望,无望看着冰湖一脸无奈道:“冰湖姑娘,我们都已经带你在整个仙灵台玩遍了,你就给我们留点时间做师傅交代下来的功课吧。”
众道童点头附和,冰湖柳眉一蹙道:“你们这群臭道士,就知道抄经书!”
众人皆做无语状,冰湖也觉得了然无趣,恨恨的瞪一眼无望,转身风一般的离开了。
花凉寺清华池里一白衣倒映于水中,剑眉斜鬓,眼神静默,嘴角一抹似有还无的笑,那白衣的身后缓缓走来一青衫白褂的男子。
“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吧。”
“你知道我是不会死的。”
“我不担心你会死,只是怕你会堕入魔道。”
“呵呵,魔道……”傅远兮轻笑,抬起头来望着蔚蓝的苍穹,喃喃道:“你用了天帝赐予你的长生诀救我吧。”
“是的。”
“那么你呢。”
听澜轻抚云扫,眼脸微垂,淡淡扫过清华池中一池红莲浴风开,斜阳微暖映照安静的眉眼,嘴角弯出一抹淡然的笑,张开唇齿道:“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长生诀,对于我而言,又何需执着呢。”字字句句飘渺若风中鸣沙“况且这能够渡人,我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