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gment 147》陌上北极光

2、林简

　　十年前。
　　林简看着家门口的皮鞋，笑容一点一点消失。
　　爸爸回来了。
　　她记得上周末爸爸回来的时候和妈妈发生的剧烈争吵，她记得爸爸掐着妈妈的脖子砸向墙，她拼命举起椅子砸向爸爸，于是被狠狠踹了一脚。爸爸把妈妈和自己的所有东西从8楼窗户扔了下去，邻居们，主要是一些大爷大妈，站在一旁围观。
　　她面无表情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趟一趟把东西捡上去，因为父母都觉得被那些人看到很没面子。
　　母亲双眼通红，披头散发。她说：“离婚吧。”
　　“离婚了我们就没钱了，你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报警。”
　　“你爸是律师，报警了他工作受影响，我们日子不好过…”

　　这周又会有什么事呢，每周末他们都会吵，也会打，单方面的。
　　有的时候，她会呼吸不过来。视线中是两个激动的人，声音会突然听不清。想吐，但吐不出来。
　　林简打开门，身体一抖。

　　她应该想叫“妈”的，但张着嘴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中，妈妈的头被一下下砸在玻璃茶几上，她可以看见顺着玻璃淌下的鲜血。
　　“你回来了？看看她该不该打！我拎回家的东西，她第一时间拿给她父母和她弟！合着和我结婚就是吸血给她那个农村的…”
　　她听不清后面的话，视线一阵阵迷糊，一下跪在了地上，大口吐了出来。

　　醒来时，她得知妈妈已经死了，爸爸在逃亡中，还没有被抓到。她僵硬地回答着警察的问题，眼前发黑。“请放心，我们会努力抓到他的。”她仍然在原地坐着。
　　她和外婆不怎么说话，外公很早去世了。不说话是好事，她无法忍受一切激烈的声音。
　　她于是正常过着她的学生生活。

　　跑操，早读，默写，然后去吃饭。
　　林简在窗口接过银色早餐盘子，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林简，我可以坐这里吗？”
　　这人虽然在询问，但已经一副要坐下来的样子了，那你还问什么？林简其实对和别人一起吃饭没什么兴趣，甚至抵触，但如果那人莫名其妙因拒绝产生不满和开始造谣诋毁，就更麻烦了。
　　“嗯。”
　　黎律于是在她对面坐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但显然这两人都没有尴尬的意思。林简开始思考如果自己先吃完了要不要等黎律。她觉得自己没必要等黎律，但她知道这些同学一起吃饭时先吃完的通常会等还没有吃完的，不这么做也许后续会有麻烦。
　　当然，有没有麻烦也不是她在意的事，于是林简吃完就站了起来。黎律像是特意算好时间了一样，吃完最后一口，跟着她去送盘子。
　　送完盘子黎律仍一路死皮赖脸的跟着她。突然改变对自己的态度能因为什么呢，就因为得知了自己有ptsd？林简在心中无语地想，这人大概沉浸在自己幻想出的拯救别人的圣母游戏中吧。
　　黎律插着校服口袋，想看林简会不会主动说话。她如果真想说，话题多的是吧，比如“为什么这个时候转来我们学校”“现在适应得怎么样”。
　　两人一路沉默到班，一直到坐下林简都没有说话。黎律无语地撇撇嘴，把视线重新移到试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