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
-
温伊再次见到沈清曜，已是期中考试完。
说来也巧，近期学校正为秋季校运会做准备。
多数学校都会选择高三的学长学姐，但城中比较偏向活动定位与受众，若让高三学生发言，内容多会偏向于“备考”“高考”等话题，而高一新生才刚刚进入新的校园，甚至未能适应这样的环境，所以最终选择高二学生代表优秀学生发言。
公平起见，文理双科须各挑选一名学生任优秀学生代表。
而文理两科成绩斐然的两个人——温伊，沈清曜理所当然地被选中。
放学前，关慕嘱咐温伊回去准备发言稿子，到时候得在学校所有领导跟前演讲，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关慕就是这样，明明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事情说得那么严谨，让听者喘不过一口气。
绥市以往立冬就比较早，绥市的所属区域也同样，在深秋时节天气便愈发地冷起来。
温伊到家，连鞋都没顾得换就被眼前的架势怔住——营玲和温志涛面对面坐在客厅的茶几上，两人全程无言，连温伊开门看都没看一眼。
“爸妈，你俩这是干什么？”温伊走过去放下书包，站在两人之间的茶几前，三人形成一个三角形构架。
营玲缓缓抬起头，头发有些凌乱的散落在肩膀两侧，一改往日雷厉风行的模样，反而更是添了几分憔悴。
“温伊，我和你爸离婚了。”
霎时，客厅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她下意识地看向温志涛，可他连抬头看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你长大了，我们尊重你的意见，你想跟着谁？”
那件事不攻自破，温伊知道是迟早的事，离婚也是。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双手却发抖的厉害，嘴唇动了动，想发出点声音，可喉咙像被塞了棉花一样。
“你……”她终于挤出个音节，声音轻得像羽毛，“你们在开玩笑对不对？”
纵使她早就知道温志涛的事，可他不愿意接受，总想着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父亲能回头，哪怕自欺欺人地盼着这一切只是场噩梦。
她选择把那件事憋在心里自己慢慢消化，就是害怕营玲知道后会崩溃，怕这个看似完整的家彻底碎掉，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纸哪能包得住火，营玲甚至比她知道的还要早。
营玲就是在温伊上完最后一节补课班那天发现温志涛干的龌龊事。
那天，她难得把手头里的工作处理完下了个早班，本想着直接回家的，但想起今早刷朋友圈时看见之前加了个衬衫品牌的微信，中秋节即将来临，这家品牌最近在搞促销活动，营玲便折返到商场去。
刚走到男装区拐角，就看见熟悉的身影——温志涛站在一家奢侈品店门口，手里拎着个亮闪闪的包，给身旁女人系项链的扣子。
周楚微穿着一身大牌套装，头发烫成精致的波浪，抬手理头发时，无名指上的钻戒晃得人眼花。
周楚微接过包时，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碰了下，温志涛没躲，反而笑得更开了。
营玲僵在原地，手里的购物袋被捏得变了形，她目送两人下楼离去才收回目光，又返回店里把刚刚买的两件衬衫退掉。
“你爸榜了个富婆，看不上咱娘俩了。”营玲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说是让温伊自己选择，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明示着温志涛不会让温伊跟着自己，毕竟榜上富婆不可能拖家带口将人家吃干抹净。
温伊瞧出温志涛不发表意见的原因，最后妥协道：“你们定就好了，我跟谁都一样。”撂下这句话，她提起沙发上的书包转身进屋。
她拉出椅子坐下，手肘抵在桌面，单手撑着下巴，迷茫地看着窗外。
当初选择瞒着营玲时她确实是有些私心。
从小到大，身边阶段性的朋友总会诉说自己原生家庭的苦或不幸，而她在共情她们的同时却庆幸自己的家庭美满。
温伊很早看出来，营玲和温志涛总为工作奔波，家庭虽完整，却总缺了点让人心安的感觉。但就这样温吞的家庭她也不想因为父亲的原因而坍塌。
所以她选择自私一回，她接受不了感情基调变了的父亲。
即使这样是错的，那只要看上去是完整的就好。
她想要的也不多，仅此而已。
而这些自私自利的想法在这一天通通破碎，像被从头到脚浇了一头凉水，激的心颤。
温伊不知道温志涛什么时候走的，出去时只剩营玲落寞地身影坐在沙发上。
“妈……”她轻轻唤了声。
见营玲没反应，她挪步坐到营玲身旁，像打开了闸门，那些存疑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全部泄出：“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爸爸……”
最后那两个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个曾对她那么好的父亲现在对自己与母亲弃之敝履。
这次营玲没有沉默，出声说：“我早就知道了。”她向后倒去，轻描淡写地说，“甚至比你知道的还要早。”
话一出口，温伊直接愣住，那句“比你知道的还要早”像枚生锈的铁钉，猝不及防地钉进心里，血液霎时血花四溅。
她将那些或许对母亲而言打击很大的消息打碎牙齿咽在胃里，一点也不敢泄露出来的瞒着营玲，她认为母亲应该是被保护、瞒着的对象，可她不知道，营玲早就知道，并且在无数个夜晚自己慢慢咀嚼那些心碎的消息。
原来，她和自己一样，都对父亲抱有一些侥幸。
巨大的惭愧感涌上心头，她想起一个月前的夜晚，母亲房间门口传出几声隐隐约约的抽噎声，还有对父亲避之不及、不闻不问的行为，早已将营玲知道温志涛出 | 轨的证据摆在眼前。
温伊半个身子斜过去，胳膊环住母亲的脖子，安慰道：“妈妈，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就我们俩个。
说完，她便感觉到肩膀处热乎乎的，当她察觉出时，肩处早已被眼泪洇湿一片。
慢慢地，营玲哭的抽噎，泪如雨下。
她到此刻才卸下伪装，表面的漫不经心、无所谓都是掩饰自己内心脆弱的面具。而这一刻，彻彻底底地绷不住了，脑子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在一瞬间崩断。
释放是对此刻哭得梨花带雨的营玲最妥帖的修饰。
或许眼泪也能渲染气氛，本安慰母亲的温伊鼻尖开始发酸，直到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她就这么放任自己靠着那点温热的支撑，把所有藏在漫不经心背后的柔软，都摊开在这片刻的脆弱里。
·
校运会这天，城西区正式步入11月深秋。
天空被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不亮，也不沉。
各个班级陆续从操场外的塑胶跑道上走方队展演，温伊和沈清曜一齐站在看台演讲区，两人身前都有个立式麦架，身旁坐着一排校领导，耀眼的红色桌布此刻成为全校师生共瞩目的焦点。
两人的声音随着音响掺杂着风声传出，铿锵有力，像两束穿透云层的光，照亮每个阴暗的角落。
沈清曜身形修长挺拔，站在温伊身侧，额前的碎发被扑来的风吹得微乱，背稿子时，下颌微抬。
“且看今朝，绽光芒！”
他说出这句的声音都一改往日地低沉，变得清亮而雀跃，台下是擂鼓般的掌声，以及阵阵尖叫声交错传开。
少年不惧岁月带给他的伤害，在这一刻，就是万丈瞩目的天之骄子。
最后，两人演讲完毕，向台下台上深深鞠了个躬后便下台归队。
城西一中的校运会也正式拉开序幕。
各个队伍解散后都被安置在看台上，季芸芸“跋山涉水”来到温伊所属班级的看台这边，找到目标后喊了声：“温伊！”她挥了挥手，方便温伊看见。
温伊往这边看过来，眼前一亮，越过身边的同学坐到季芸芸身旁：“你们班可以乱跑？”
季芸芸有些无语：“你呀你，我说我上厕所他们能让我不去？”她用食指点了点温伊额头，“你怎么这么木讷。”
温伊拨开她的手，撇了撇嘴，想到什么，问道：“你要吃什么好吃的吗？我去小卖部买。”
“我陪你一起。”
“不用，你留这占位置。”
“也行。”季芸芸从兜里掏出校园卡递给温伊，“帮我买瓶汽水吧。”
温伊迟迟没接过，一脸“你在逗我玩”的表情看着季芸芸：“你确定？”
“哎呀，你快去吧。”
最后温伊只好妥协。
操场离小卖部不远，穿过那条小路就到了。
小卖部的货架永远为身高优越的人而设置，像温伊这种卡在过中等身高线上的姑娘而言简直是踮脚挑战现场。
这不纯纯为难人嘛！
她站在货架跟前，头微微抬着，心里不断腹诽。若是饮品区域放在二三层她早付钱走人了，奈何这饮品区偏偏被安置在最高层。
无奈，温伊踮着脚，吃力地够那瓶汽水，脚尖都快被擦出火花了，眼看指尖碰到易拉罐瓶身了，猛地，身后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整个身子没了支撑点向后倒去，头也不受控制向后仰。
倒去的瞬间她两眼一闭，任凭最后结果如何，是要不死，温伊觉得就是自己福大命大。可最后那力道被稳稳接住，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她预想压倒一栋货架且带来刺骨般的疼痛竟没传来，她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一只，被眼前清镌轮廓晃得眼怔。
沈清曜低垂着眸，下巴差一毫就能挨到温伊头顶。他因为她猛地跌进自己怀抱而呼吸微滞，身板像触了电般挺得笔直，两手虚抱着她的肩膀。
温伊反应过来，猛地将上半身从扎入他怀抱里脱出，看见沈清曜手中握着那瓶汽水，化尴尬为感谢，眼睛一亮，准备伸手接过：“谢谢你啊。”
欲将那瓶汽水夺过，在她伸手去拿的那一刻，沈清曜忽然避开她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谢什么？我帮自己拿。”
“那……那你突然拽倒我干什么？”
温伊好声好气地问，完全没有因为他不是帮自己而显露半分不悦。
这反倒是让沈清曜嗤笑了声，捏着汽水瓶的手指骤然收紧，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拽你等着被头上那些易拉罐砸下来？”他将手中的汽水往空中抛了抛，手腕一转递给温伊，抬眼对上她茫然的目光，“自身条件不够就别逞能。”
温伊撇了撇嘴，不满道：“傻大个有什么好的。”说完，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刚刚放置汽水的货架，确实刚刚因为自己够不到，指尖胡乱勾了勾，导致几瓶易拉罐都被勾在货架边缘上，摇摇欲坠。
沈清曜收回视线，撂下一句话：“走了。”
回到操场时，广播接连不断地播放参加男子篮球比赛的班级。
“你怎么才回来，我正找人给咱看座位，想着去找你。”季芸芸拉开易拉罐的铁环，泡沫带着气儿涌出，溅在手背上。
她猛灌一口，打了个饱嗝，见温伊没搭理自己，胳膊肘撞了撞她问：“跟你说话呢。”
这时，广播声骤然想起。
“请高二4班，高二8班参加男子篮球比赛的运动员迅速到西边篮球场的检录处集合。”
广播声的响起，刚刚的话题也很快被抛之脑后。季芸芸小抿一口汽水，“你们班比赛唉，去看看？”
时起时止的风将两人的碎发吹起，塑胶跑道上不停有结伴或参加比赛的学生走过。倏地，季芸芸差点呛到自己，咳嗽半天，脸都被憋红，温伊赶紧拍拍她的背，她也顺了口气出来，“咳咳……咳那个谁，沈清曜不是在8班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