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虫尸 ...
-
“他叫什么名字？”晓山青看着他几个跳跃就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
“……想拿他的名字下蛊？”鬼面人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拿名字下蛊？我吗？”晓山青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我吗？！我若是有这样的本事，我会呆在这里？”
鬼面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从喉咙底挤出一声怪异的低笑：“你倒是不怕。”
“我怕啊。”晓山青答道，“我怕你把我拖到荒郊野岭，什么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方。”
她忽地古怪地笑了笑，“可我还在昭宁长公主府，我怕什么呢？”
背后几乎同时传来了令人齿冷的一声“噌”的声音，轻微得好像有人用鞋底摩擦了一下地面。那是快剑出鞘的声音，晓山青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背后的人出剑了。这种形制的剑比寻常的剑更短，更轻，突刺有余，斩首不足，因此常常是暗卫或者刺客的武器。
“哦？”鬼面人抬了抬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你还在昭宁长公主府？”
“我的方向感很好。”晓山青说，“就算你们盖住我的眼睛，蒙住了我的头，我也感觉得到带我走的人在带我绕圈——他绕着长公主府跑了整整三圈。”
“那看来下次得打晕你。”鬼面人淡淡道。
“他要是想打晕我，我就不跟他来了。”晓山青哼道。
那双藏在黑铁面具下的眼睛再一次一寸寸地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晓山青又感觉到了那种于几个时辰前降临在她身上的压力。尽管他既没有再向前逼近，也没有做出任何会威胁她的动作，只是坐在床上，这样“看着”她，她已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
就在她又忍不住想要逃跑的时候，鬼面人转开了那双死寂的眼睛，突然出声：“他叫枕流。”
“‘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他平淡地补充，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我还有一个弟子，名叫漱石。他今日值夜，不在这里。”
晓山青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竟真的回答了她随口问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
“……哦哦，好？”她迟疑着应道。
“我怎么觉得师傅认识这个妖女？”有人在嘀咕。大概是因为没有人搭理他，这把粗嗓子的音量又自己低了下去。
好在那个叫枕流的暗卫少年回来的极快，他带回来一个小巧的藤篮，里面是一碗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尚且温热着的鸡冠血，还有一小袋子黄澄澄的小米。
晓山青就这样在一群黑衣人沉默的包围下挽起袖子，把小米浸泡在鸡冠血里，压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倒插在小米堆里的线香被点燃，香灰簌簌地掉落进了鸡冠血里，又被晓山青随手拌匀。
“要放到高处去。”她嘱咐道。
枕流二话不说，端起那碗混着香灰的鸡血利落地跳到了屋顶，在上面沉声问道：“就这样吗？”
“就这样，等一柱香的时间就好。”跟着他一起艰难地走出去的晓山青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不长。
等小米堆里的香快燃尽时，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枕流身形一纵，跳到了房顶四处看了看，又跳了下来。他没有言语，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于是投在晓山青身上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善了起来。
晓山青老神在在地在手揣在夹袄里站着，并不理会他们，只是从怀里摸住了哨子，低头咬住了哨边。
一声哨音划破夜空。
变故突生，黑暗之中忽地闪过了簌簌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扑了下来——这下几乎是所有人拔出了兵器，刀、剑、袖箭、暗器，所有兵刃皆寒芒一闪，齐刷刷地指向了院中的少女。而晓山青……
晓山青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了从屋檐上落到了她头顶的白仙，在它脑袋“邦邦邦”地拍。
“人多？”她的声音冷酷得像长安的秋风，“怕了？不敢下来？”
“我养你有什么用？”
白仙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从嘴里吐出一枚赤色的甲虫来，又使劲地拱了拱她的手心。
晓山青冷哼了一声，任由它扭动着细长的蛇身钻进了自己的衣襟取暖。
“这是，阁下养的？”枕流的声音显然迟疑了起来。
“是。”晓山青头也不抬，摆弄着白仙衔回来的赤翅蛊。被白仙用这种方式带回来，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虫命，而她手心里的这只鞘翅已红得像朱砂的赤翅蛊显然已把剩下的半条命也给丢了。它的甲壳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鲜艳光泽，细足蜷缩在腹下，已然毫无生机。再看看它鞘翅的颜色，应当是在白仙的蛇嘴里咽的气。
晓山青实在想叹气。
若是她还有机会回到芙蓉园亲手收回这只虫蛊，或许尚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被迫要用这样的法子召白仙回来，也怪不了它顺路“捡”了赤翅蛊回来。她甚至能想象的到这家伙在找她的踪迹时路过草丛、遇到赤翅蛊的时候兴奋得嘶嘶吐信的样子。
“那阁下用这些东西……只是为了找回你的蛇？”枕流再次追问。
晓山青漫不经心地敷衍道：“对啊。”
空气似乎又安静了一瞬，接着那个粗嗓子再次爆发了：“别跟她废话了！这妖女嘴里哪有一句实话！我看她就是在耍着枕流这小子玩——要我说，直接把她绑到水牢里去，等上了刑看看她嘴还硬不硬，我呸！”
晓山青叹了一口气。
“白仙是至阴之物，天性趋向极阳，最喜山神庙里的……”她说到这里的时忽然含糊了一下，又极其自然地跳了过去，“但在长安城中断然是寻不到我要的香的，只能用雄鸡的鸡冠血混合线香的香灰来替代。”
“我也叫它过来，自然是有用的着它的地方。”她一本正经地举起了手里那只已经僵硬的赤翅蛊：“我要的是这个。”
“若是我让你们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去找，你们知道去哪里把这只小虫子找出来吗？到时候还要黑灯瞎火地去翻人家园子，找一晚上也找不到，让你们老大疼晕过去好了。”
“格老子的，她是不是在点我？”那个粗嗓子的汉子左右看了看。
这回没人吭声了。
晓山青嗤了一声，把赤翅蛊塞到了枕流手里：“拿去吧，叫你们的郎中抓一副止疼的药，把药引换成这虫尸就行……等等，”她顿住了，疑惑地看向少年有点不自然的手指，“你的手在抖什么？你怕这个？”
枕流：“我没有。”
片刻之后：“这个怎么是……脆的？”
“脆的脆的脆的当然是脆的。”晓山青不耐烦道：“你年幼时没抓过蝈蝈不成？哪只蝈蝈死后不是脆的？难不成还能化成一滩水？”
“拿稳了，别用那么大劲儿。”晓山青拖着两条被绑着的腿蹦了过去掰开了他僵硬的手指，确定了她可怜的赤翅蛊还有个全尸，再好心地帮他把手指给合上了，“放心吧，我看过了，已是死得透透的了。没毒。”
“我没抓过蝈蝈……”枕流低声解释道。
他的话音未落，屋内又传来了鬼面人破风箱般的声音：“枕流，你去按她的法子去抓药。”
他似乎有点压不住喘息，说了半句话还要停上一停：“剩下的人都散了，各自去领各自的活，别守在我这里。”
“师……”枕流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个箭步挤到了门口，扯着嗓子就是大吼：“老大，可不能再这么信了这妖女！你身上的蛊毒不就是着了这妖女的道吗，若非是有林神医留下的……”
晓山青听到这里，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
“你若是太闲，便滚去帮漱石守夜。”
“老大——！！”
“师……”
院子里的每个人都还想说点什么，连晓山青都想开口问问“你们都走了那我怎么办呢我也可以走吗”。
就在这时候，小院的门被叩响了。
不轻不重，恰恰好好是三下。然后门扉发出了吱呀一声响，门外走进了一个云鬓雪肤的美人来。
美人穿着嫩绿色的罗裙，外罩了一件绣着暗云纹的月白披风，手里提着一盏六角宫灯，仿佛是从月宫里走出的神仙妃子。见着这称得上鸡飞狗跳的院子，她也并不恼，不过是抿嘴笑了笑，让晓山青几乎看呆了去。
“呦，”角落里那粗嗓子又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这妖女还是个登徒子，都要把眼珠子黏到齐云姑姑身上去了。”
“是我来得不巧了，扰了你们。”美人点头笑道，“不过是奉长公主的令，来向你们讨一个人而已。”
“长公主还说我来了以后便知道她要讨的人是谁，”她温柔的目光落在晓山青身上，像是一片飘渺的月光，“眼下我倒是确确实实知道了。
她就这样注视着晓山青，然后轻轻地欠了欠身：“请姑娘随我来吧，昭宁长公主殿下要见你。”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虫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