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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④ ...


  •   邢不惑嘬着(被)咬破的舌头,揉后脑勺被打出的包,全心全意沉浸在世风日下,他竟让一只小狐狸精附了身的荒唐事上,全然无颜面对万里山河。

      手脚被铁链拴了起来,他能感知到铁链上强大的灵力流动,与王宅的结界同源,出自一人。

      邢不惑叹口气,冷得打了个哆嗦。

      ——这万灵司的大狱,真真寒气逼人。

      “哎,我有只三花猫,鸳鸯眼,阴阳脸儿,女猫,她没事吧?”邢不惑问,开口呵气成雾。

      对面是顾修顾安二狗。

      顾安鼻子里插了两根棉条,接他问句,含糊道:“猫没事儿。”

      邢不惑点头:“那便好。”

      无论如何,委托不可搞砸。张记布庄的张老太他曾打过照面,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定是心怀悲悯、温和敦厚之人。帮了她忙,八成能从她身上收获念力。

      “猫没事,但是你要有事了。”顾安话音一转,忽而仰头长叹,“哇,不儿,大哥,你到底招惹了哪只厕鬼?真的好臭啊!”

      顾修拽了东倒西歪的顾安一把,全力憋气:“严肃点。”

      “严肃个锤子。”顾安忍无可忍,“你自己脸都憋紫了,还不让我抱怨。他就是很臭嘛。”

      顾修:“......”

      确凿。他能判断那是一只枉死的缚地灵,好巧不巧被拘在了茅房。也不知拘过多少年,蒙了多少冤,仅仅沾染些许,都如此臭气熏天。他比顾安鼻子灵,更加不堪其扰了。

      这时大狱大门打开,周灵渊走了进来,如同鬼魅飘忽,脚下没有半点声响。

      “老大。”

      “老大。”

      顾修和顾安连忙行礼。

      周灵渊抬了抬下巴,二狗得令,直起腰。

      顾安见到周灵渊,简直快哭了:“老大,求你了,让这位大哥先洗个澡吧,他太臭了,我们成精的狗子受不住啊!”

      顾修亦欲说还休:“老大,着实难过了些。”

      周灵渊:“......”

      周灵渊看向邢不惑。

      邢不惑也看向她。

      值得一提的是,周灵渊怀里抱着康宁。

      三花墨染般的长毛柔顺光滑,窝在周灵渊怀里居然娇滴滴的,那对漂亮鸳鸯眼瞅了瞅邢不惑后,大尾巴甩甩,一头栽进了周灵渊臂弯里。

      邢不惑:“......”

      不愧是正开灵窍的猫,好一个审时度势,翻脸不认人。

      邢不惑的视线不自觉聚焦到周灵渊眉心的火焰花上。

      真的是武神印。

      ——上古武神的无烬火焰花,象征战无不胜,生生不息。

      她怎会画这个?

      “老大,救命啊!”顾安要被熏晕了,干脆仰倒在顾修身上。

      周灵渊面无表情,双手结印,快速了捏个诀。

      邢不惑愣了愣,认出那是疾风诀,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飓风围绕邢不惑乍起,狂暴肆虐,风声几乎将他耳朵灌聋,仿佛成千阴鬼怒嚎,几百怨妇哀叱。

      风停,邢不惑晃了晃七荤八素的脑袋,好一会儿才在嗡嗡余响中找回听觉,委屈那一头乌黑长发,被摧残得七零八落,高马尾崩散,蓬头垢面,不成体统。

      “噗。”顾安从顾修身上一高弹起来,嗅嗅,“吹吹风好多了,不怎么臭了。”

      邢不惑眼看周灵渊,倒是心态良好:“多谢灵主大人。”

      周灵渊故意受用地点了点头。

      “说吧,你是谁?姓名,年纪。”周灵渊停顿,“种族。”

      “在下邢不惑。”邢不惑老实道,“今年二十八岁。”

      周灵渊挑眉。

      邢不惑:“开耳邢,听四海八方。不惑于心,不累于行,不拘于物,不困于情。肆意洒脱,逍遥自在。”

      “没人让你说文解字掉书袋。”周灵渊强调,“种族。”

      邢不惑笑笑:“灵主大人,这不明摆着么,我身上没有妖气呀。再说,我能逃得过灵主您那双金眸火瞳吗?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啊。”

      “那你为何能闯我结界?”周灵渊问。

      “误会,您结界建起之前我就进院子了。”

      “又为何能保有自我意识?”

      “我是修道的。”

      顾安:“可你水平那么差,随随便便就被附身了。”

      “这你就不懂了,我修道,主要修的不是术法,修的是心。”

      “可你身上也没有几分凡人的气息。”顾修皱眉。

      “不是刚说了么,我修心。”邢不惑啧了声,“修心者,那将来是要得道成圣的,当然人味寡淡了。”

      顾修:“......”

      周灵渊笑:“我怎从未听说过,修道修心,还能把人味儿修没了?”

      邢不惑讪讪:“六合之内,无奇不有嘛,我的心法独树一帜啊。”

      “油嘴滑舌,歪理邪说。”周灵渊仍笑。

      “灵主大人,小人斗胆,这您就不讲道理了。”邢不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可怜相,“要不您直说吧,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他掰手指数:“是狐狸附来我身上,我又没想要妨碍公务。那王宅,我进去找猫,的确多有叨扰,但也合该对王家主人抱歉,谁能料到遇见你们行事,非斤斤计较,我是真的无妄之灾,无辜卷入啊。”

      邢不惑:“您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我关了我,还抢我猫,我上哪儿说理去。”

      康宁闻言,从周灵渊怀中拔出脑袋,懵圈地瞪着邢不惑。

      “呃......”顾安想想,小声道,“好像有点道理?”

      “闭嘴。”顾修深吸一口气。

      顾安:“哦。”

      周灵渊和邢不惑对视片刻,忽然转身走人。

      “哎,灵主大人,您别走啊!有事我们谈说呀。”邢不惑叫唤道,“大人您就放了我吧,小人真的是无辜的,家里还有条狗,正嗷嗷待哺等着喂饭呢,到点儿了不吃食他要生气,会拆了小人房子的!”

      “咿。”顾安嫌弃道,“你养的什么狗?这么凶残不懂事。”

      “一土串串,野狗。平平无奇,平平无奇。”

      邢不惑定睛看看顾安,又瞅瞅顾修,心道还是后头这只修炼得好,以后邢大眼儿要能有如此道行,他为师为父的也算九转功成了。

      周灵渊没回头,临门口落下吩咐:“看好他。”

      顾修:“是。”

      。

      周灵渊抱着康宁走出大狱,大门口等了个十三四岁模样,娇俏可爱的丫头。

      她纤细灵敏,左右顶一对抓髻,各钗一只铜铃,正于阳光下胡乱抖擞,欢脱雀跃。

      见周灵渊,丫头大杏眼儿扑闪,几步蹦跳上前。

      “不周,查清楚了?”周灵渊问。

      “嗯。”不周点头,头上一对铃铛摇得更活泼,“我查了安都名册,又去他住处看了看。他叫邢不惑,二十八岁,是西街琐事斋的斋主,家里再没别人,就养了只开了灵窍,但还不能化形的土黄狗。”

      不周:“他的确算个散修,琐事斋顾名思义,就是接手些乱七八糟的琐事委托,以此谋生。”

      “什么内容的委托?”周灵渊挠挠康宁下巴,康宁舒服地眯起鸳鸯眼。

      “妖灵的、凡人的都有。”不周道,“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赶只蟑螂精,画个平安符,帮人劈堆柴火,送点米面之流。总之没多少大能耐,一普通江湖混子罢了。”

      不周:“他进入王宅的确是接了张记布庄张老太的委托,来找猫的。”

      不周看康宁一眼:“至于他身上的臭味,也是因为他去王宅前刚帮人抓了只厕鬼,于是沾染了。那厕鬼现在就在他家中葫芦里净化。都没错。”

      周灵渊沉吟片刻:“看似他没有说谎。”

      不周观察周灵渊的表情:“灵主不信他。或许他真的只是误入结界呢?”

      “结界内的反应骗不了人。”周灵渊笑起来,“我自己的结界,难道自己心里没数?”

      周灵渊:“况且地缚灵这种东西,虽然除了作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厕鬼臭得厉害,定然怨气加身,他能收服净化,就足够不简单了。”

      周灵渊:“本事忽高忽低,身份捉摸不透。”

      “唔......”不周想了想,“不过可能他有什么祖传咒术,专门针对地缚灵呢?之前不就有个修道流派,干啥啥不行,但驱蚊符一等一的好,每到夏天,就客似云来嘛。”

      周灵渊点头:“如你所言,理由好找,他能言善辩,此事定不会成为他的把柄。”

      不周愣了下:“灵主,你也不必太紧张吧。左右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身上也没发现可疑的东西。”

      不周斗胆猜测:“你总不会怀疑,他与失踪的十一名女子有关吧?”

      “我没这么说。”周灵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康宁,“然而多事之秋,他这样古怪可疑之人,如何留心都不为过。”

      “哦。”不周晃晃脑瓜,干脆放弃思考,“反正灵主说的都是对的。这安都的每一个魑魅妖灵,都休想逃出我们灵主的手掌心。”

      周灵渊但笑不语。

      不周鬼灵精,极擅讨好。她这般说,周灵渊可不敢这般托大。所谓世道万千,变幻莫测,大隐于市。偌大的安都,谁知哪一隅会生出厉害玩意?这邢不惑她理解不得,是意料之外,亦算情理之中。

      然无论何如,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人自称区区一介修道凡人,周灵渊绝对不信。

      ——邢不惑,骗子。

      不周蹦跶着跟周灵渊走出了一段路,多瞅眼康宁,有点羡慕这猫被周灵渊抱,舒适自得,便有的放矢地盯周灵渊缠系于右手的红绸。

      周灵渊察觉她小心思,遂抬手道:“过来吧。”

      不周立时化成一道金光,坠到周灵渊中指根部的红绸上,变作铜铃原身。

      晃晃荡荡:“还是这样最舒服。”

      不周:“灵主,我们现在要去干嘛?”

      “揍狐狸崽子。”周灵渊道。

      “涂惜吗?”不周问,“他不在大狱里?”

      周灵渊眼中漾起一抹残忍的戏谑:“普通大狱太便宜他了。他咎由自取,正在我的疯魔炼狱里。”

      不周铃身一颤,吓得打出个响亮的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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