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小镇》冰岛小姐

6、怕鬼的幽灵屋

　　在一条总弥漫着薄雾的“暮光巷”尽头，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栋老房子——呜咽庄园。它的窗户歪歪扭扭，爬山虎像绿色的裹尸布般覆盖着斑驳的墙皮，是小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头号鬼屋”。传说月圆之夜，这里会传出凄厉的哭声、飘忽的幽蓝鬼火，家具还会自己跳起踢踏舞，巨响能传到三条街外！别说小孩，连野猫都绕着走，送报员都是闭着眼把报纸扔到十米开外的篱笆边。
　　新搬来的小姑娘“贝拉”却对这栋房子着了迷。她天生胆子大得像颗小炮弹，最爱的玩具是一只戴着精致领结的泰迪熊“温斯顿先生”。她不相信有“坏”鬼，总觉得呜咽庄园藏着秘密。在一个雾气浓得化不开的下午，好奇心像小爪子挠着她的心。她抱紧温斯顿先生，深吸一口气，“吱呀”一声推开了庄园那扇沉重、布满铁锈的大门。
　　里面……出乎意料。没有想象中的蛛网垂帘、骷髅遍地。虽然陈旧，弥漫着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味，但竟然……异常整洁！如果忽略掉那块在空中自动擦拭着壁炉架、仿佛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抹布，还有那把把自己挪到墙角、立得笔直的扫帚的话。
　　“请问……有人在家吗？”贝拉的声音在空旷高挑的大厅里回荡，激起一阵微弱的回音。
　　“哇啊啊啊啊——！有人！是活人！活的！”一个尖锐得几乎破音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猛地炸响！贝拉循声望去，只见大厅角落一个巨大的青花瓷花瓶里，一个“半透明”的小家伙正拼命往里缩！它穿着条纹睡衣，戴着歪歪扭扭的睡帽，身体像一团凝固的烟雾，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盈满泪水、闪烁着惊恐光芒的大眼睛。
　　贝拉眨眨眼，愣住了：“呃……你好？你是……这里的住户？传说中的鬼？”
　　“别……别过来！”花瓶里的幽灵（后来贝拉知道它叫“布布”）吓得声音都劈叉了，“活人……活人最可怕了！你们会……会放凶恶的大狗追我们！会用大蒜串成项链熏我们！还会……还会找那种拿着嗡嗡响、能把我们吸走的可怕管子的人来抓我们！”它越说越害怕，整个烟雾状的身体剧烈地哆嗦起来，带动着花瓶都微微晃动。
　　贝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我才不会那么做呢！温斯顿先生可以作证！而且，书上不都是说人怕鬼吗？”
　　“那都是可怕的谣传！是对我们幽灵的污蔑！”布布稍微探出一点点脑袋，委屈得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我们幽灵才可怜呢！我们怕黑——虽然我们自己会发出点微光；我们怕冷——虽然我们根本没有体温；我们最最最怕的，就是你们这些活蹦乱跳、热气腾腾、阳气冲天的活人！你们的脚步声咚咚咚像打雷！你们的笑声哈哈哈像爆炸！你们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个大火炉，烤得我们魂体都要散架了！呜呜呜……”它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这时，天花板上飘飘悠悠降下两个身影。一个是穿着考究的维多利亚式长裙、戴着蕾丝手套、面色苍白但仪态万方的“格蕾丝夫人”，她用手帕优雅地按着“胸口”（虽然那里空无一物）：“哦，亲爱的布布说得一点没错。活人的气息，对我们这些‘阴性存在’来说，太过……炽热了，简直像置身熔炉。”另一个是身材敦实、只有一条腿、戴着一只独眼眼罩的“老水手巴尼”，他粗声粗气地哼道：“哼！特别是小崽子！精力旺盛得跟点了引信的炸药桶似的！吵得老子……呃，老夫的魂儿都不得安生！”
　　贝拉恍然大悟！呜咽庄园“闹鬼”的真相，根本不是什么恶灵作祟，而是“鬼怕人”！那些“凄厉的哭声”是布布被靠近的活人吓得嚎啕大哭；“飘忽的鬼火”是他们慌乱逃窜时留下的光痕；“家具自动移动的巨响”是他们惊慌失措躲藏时撞翻桌椅板凳的动静！月圆之夜阴气最盛，他们活动能力最强，但也因为过于“活跃”，更容易因为风吹草动（比如野猫打架）而吓得“失控”，动静也就格外大。
　　“所以，你们故意散布恐怖传说，制造那些声音和动静，就是为了吓跑所有靠近的人？”贝拉觉得这逻辑简直又可怜又好笑。
　　“没错！”三个幽灵异口同声地承认，随即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仿佛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贝拉的眼睛亮得像星星：“那……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我当你们的‘活人守护者’，帮你们挡住那些讨厌的大人或者调皮捣蛋想闯进来探险的小孩，保证没人打扰你们。但你们也得答应我，别再故意弄出那些吓死人的动静了，尤其是晚上，吵得邻居们都睡不好觉。”
　　幽灵们面面相觑，烟雾状的身体波动着，似乎在激烈“讨论”。格蕾丝夫人飘近一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贝拉：“小姑娘，你……你真的不怕我们？不想把我们赶出这个……嗯……栖身之所？”
　　贝拉灿烂一笑，举起温斯顿先生：“温斯顿先生觉得你们特别有趣！而且，会怕鬼的鬼，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鬼吗？”温斯顿先生的黑纽扣眼睛似乎也闪了一下。
　　交易达成了！贝拉成了呜咽庄园唯一的、也是最可靠的“活人屏障”。她巧妙地在小镇孩子中散播消息，说自己用温斯顿先生这个“祖传驱鬼神器”成功“镇压”了呜咽庄园的恶灵。大人们将信将疑，但看到贝拉天天出入庄园都活蹦乱跳，庄园也确实安静了许多，便不再深究，只当是孩子王的新游戏。
　　庄园内部，则开始了一场妙趣横生的“人鬼共存”实验。贝拉很快摸清了幽灵们的“弱点”：布布最怕泰迪熊（觉得它有灵魂会“看”着自己），格蕾丝夫人最怕节奏强劲的摇滚乐（震得她魂体不稳，感觉要散架），老巴尼最怕肥皂泡（会黏在他唯一的“腿”上，让他行动不便）。作为回报，幽灵们也展现了他们的“特长”：布布能让灰尘自动跳舞聚集成堆（虽然经常弄巧成拙，灰尘舞得到处都是），格蕾丝夫人能用意念编织出闪烁着微光的、精美的蛛网装饰品挂在墙角，老巴尼能讲最惊心动魄（尽管大部分情节是他瞎编的）的海上冒险故事，听得贝拉和温斯顿先生（假装）津津有味。
　　贝拉帮他们改造家园：用厚厚的、遮光性极好的天鹅绒窗帘挡住“灼人”的日光（更多是心理安慰）；在黑暗的角落放置发出柔和白光的天然萤石（幽灵们觉得像温柔的月光，很有安全感）；贝拉还教会了他们用只有彼此能感知的“幽灵频率”进行心灵沟通，这样他们兴奋或害怕时发出的“尖叫”，就只有贝拉能“听”到，不会惊扰外界。
　　然而，好景不长。小镇要开发暮光巷，建造新商业区，呜咽庄园被划入了首批拆迁名单！一个趾高气扬、只认钱的开发商带着一群工人和轰鸣的挖掘机、破碎锤，不顾贝拉的阻拦，粗暴地撞开了庄园大门！
　　“哪来的小鬼挡道！什么鬼屋？封建迷信！拆！给我拆！”开发商大手一挥，唾沫横飞。
　　工人们举起工具，冰冷的金属闪着寒光。就在这时——
　　“呜——哇——！！！！！！”
　　一声前所未有、集合了布布极致惊恐、格蕾丝夫人滔天愤怒、老巴尼狂暴战意的“三重幽灵超频嚎叫”如同实质的音浪，轰然爆发！这声音蕴含着奇异的能量波动！大厅里所有的家具——沉重的橡木沙发、高背椅、雕花茶几，甚至那架老旧的三角钢琴——全都像被无形巨手抓起，离地悬浮，疯狂地抖动、旋转、碰撞！锅碗瓢盆像被投石机发射般在空气中呼啸乱飞！墙壁上的油画框疯狂地旋转跳跃！一股刺骨的、仿佛来自深海之渊的寒风凭空卷起，瞬间吹灭了所有灯火！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鬼影幢幢、物品横飞的恐怖混沌！
　　开发商和工人们吓得魂飞天外，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尖叫着逃了出去，连昂贵的机器都顾不上拿！
　　当最后一件漂浮的银质烛台“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大厅里一片狼藉，如同刚经历了一场飓风。三个幽灵瘫在地上（虽然碰不到地面），烟雾状的身体变得极其稀薄黯淡，像三缕随时会熄灭的青烟，虚弱得连飘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布布还在微弱地抽噎：“太……太可怕了……那些机器的轰鸣声……比一千个活人一起跺脚还可怕……我的魂儿都要吓飞了……”
　　贝拉看着为了保护家园而爆发出全部勇气（尽管本质是被吓到极致后的反击）的幽灵朋友们，心中充满了感动和心疼。她蹲下来，轻声说：“你们做得太棒了！现在，该我实现我的承诺了。”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几天后，暮光巷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历史与神秘文化开放日”。呜咽庄园门口挂上了崭新的招牌：“怕鬼的幽灵与他们的活人朋友——奇妙互动体验屋（温馨提示：幽灵胆小，入内请轻声细语）”。
　　贝拉成功说服了将信将疑的镇长和一些好奇心爆棚的镇民。在贝拉的引导和幽灵们“有限度”的配合下（布布负责躲在它最爱的花瓶里发出细弱的“嘤嘤嘤”声，格蕾丝夫人让角落的发光蛛网轻轻摇曳，老巴尼让一面海盗旗无风自动地飘几下），游客们经历了一场新奇有趣、略带惊悚但绝对安全的“幽灵互动体验”。
　　人们惊奇地发现，这些“鬼”非但不可怕，反而笨拙、害羞得有些可爱。
　　呜咽庄园独特的“闹鬼”文化瞬间成了小镇最热门的旅游景点，吸引了无数猎奇者和亲子游客。拆迁计划自然被永久搁置，庄园还被列为了“非物质文化历史保护建筑”。
　　如今，呜咽庄园依旧“闹鬼”，但那是在贝拉导演下的、充满欢声笑语的“闹”。
　　她和她的幽灵朋友们一起经营着这个独一无二的“鬼屋”，向所有来访者证明：最深的恐惧，有时源于最笨拙的自保；而跨越种族的理解、真诚的友谊和无畏的勇气，能融化最深的隔阂，即使是在活人和幽灵之间。
　　而布布，依然是那个最怕鬼（尤其是怕自己）的小可怜，但它有了贝拉和温斯顿先生这个“守护神”，感觉安全多了。
　　至少，在月圆之夜被自己影子吓到时，它能一头扎进贝拉的怀抱（虽然会穿过去），寻求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