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往》高午一

3、叫我小真吧

　　任远安顿好自己的肚子，懒洋洋的歪躺在沙发上，为了照看元真，这两天饿了几顿，必须要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说实在的，元真还真做得一手好菜。
　　听着元真在厨房的刷碗声，任远没有起身帮忙，看的出来元真怕麻烦别人，此时他要是过去打手，反到又让元真难为。
　　想着想着任远便叹了口气，心头不由得一紧，他也品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的那句“地球那头的狂笑”也只不过是缓解一下气氛，不太想让元真尴尬，他起身看了看电视柜上的、墙上的照片，心里犯着嘀咕。
　　一大家子人，元真独自生活，有着不合常理的疏离，想着想着又让任远心头一紧，对元真的情况，他还真不了解，这种问题也问不出口，只能先压在心底，等到日后再慢慢了解。
　　“那个，哥们儿！”任远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半挺着腿轻声喊道“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些钱，医药费先放你那，就当是你是个存钱罐，帮我存着，正好改改我这花钱大手笔的毛病。”
　　元真眼帘微阖，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这……也好。”他顿了顿，声音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苦涩，“我眼下确实一次性拿不出这么多。还有......叫我小真吧，更亲近一点。”
　　抬眼时，目光正撞进任远眼里，他喉结轻轻滚了滚，才把那两个字吐出来：“谢了。”尾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任远低低嗤笑一声，笑意却漫到了眼底，他抬手随意挥了挥，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声音从肩头抛过来：“我走咯，小真。早点睡。”脚步轻快，倒像是把那声谢轻轻拂开了。
　　夕红的残阳靠着最后一点懒洋洋的劲儿，松松垮垮的提溜在半树上，金红色的流光大大方方的向外洒去，落在柏油路的积水洼里，漾开一片碎金似的红。这抹红色竟也毫不吝啬的跳出水面轻轻扶在任远的脸上，这张棱骨分明的脸旁也被这水光打的半明半暗。
　　他单脚撑着自行车，另一只脚随意搭在脚踏板上，左手漫不经心地捏着手机，右手稳稳攥着车把。风掠过时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在夕照里格外清亮的眼。这般模样，任谁见了，总要忍不住驻足，在心里暗暗赞一声“好人物”。
　　只不过这位少年的神情看起来并不舒爽，轻皱的眉角也皱出了他的心事，闷热潮湿的天气，聒噪闹人的蝉鸣，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似乎更让他心神不定。

　　【番外】
　　“呼—呼—呼—”吱嘎作响的老式风扇像欺软怕硬一般的拽着男孩洗到发白的蓝色上衣，就像知道这件衣服与它的力量悬殊，欺人太甚般抓住不放，还带点嘚瑟的神情，让衣服摆来摆去，衣服紧紧贴在男孩的胸前，胸前瘦出的肋骨也在此刻格外扎眼。
　　“嘟—嘟—嘟—”男孩扣着手机外壳，指腹微微出汗，不断摩挲着手机。
　　电话的那头不知道响了多久终于有人接通。
　　紧接着的一声“喂？”，参杂着汗味的声音直奔男孩心里狠狠钻去，话音里带着的不仅是像被砂纸打磨过的沙哑，还带着劳累一天过后的疲惫和酸痛。
　　生活的这条大浪强行推着她往前走，也没留给她任何歇脚的机会，或许女人已经累到不想睁眼看手机，不知道这通电话是半年未见的儿子打来。
　　“妈”话音里有些抖，带着难掩的委屈。
　　“这么快又周六了么？”电话那头的女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儿子，钱够花吗？有事发信息就行......”
　　“没，妈，大黄.....”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便给打断了。
　　“小真啊，妈妈今天很累很累。”“下次妈妈再跟你聊，好吗？”
　　此时男孩眼中的眼泪已经完全蒙住了他的视线
　　“嗯。”
　　话尾带着酸涩，带着想念，带着勉强，挂了电话，倚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断了线的泪水像泉水般接连外涌，低落的眼泪砸在磨出毛边的裤子上，洇出一小片印子。
　　死气沉沉的周围让他更加不安，就连平日里聒噪的蝉声也不愿发出动静。孤独就像疯长的藤蔓，牢牢的缠到他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来。
　　男孩侧躺在沙发上，周围的寂静就像一层层掀不开的厚被，实实的裹在他身上，却未裹住他轻声的呜咽，眼皮越来越沉，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在梦里，他好像又看见了那条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喊他回家吃饭的奶奶，和在厨房里忙碌的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