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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长兄发疯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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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卿悦回到梦舟店,她的样子有些颓。
虽然知道强抢民女的事情在古代不少见,但是当这种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所受过的现代教育就会涌上来,让她心口踹不过气。
薛卫思那么想,她是能理解的,封建制度下的古代人,能一定程度上较为尊重女子已是不易,用太高的标准去要求反倒显得自己太过。
但这让她不经思考一个问题,跟薛卫思这种古人在一起,真的适合自己吗?
但她也明白,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她打开梦舟店门,一路往剧本存放室走去。
门口桌上放着这些天的记录,因为之前的措施,她很快就找到了钱尹参与过的剧本。
跟她想象的有些出路。
那个剧本并不是与情爱相关,还是家庭伦理剧,钱尹所演绎的角色是那小家里的老大。
这是关于中式家庭的一个剧本杀,因为封建锁铐噬人的故事。
担任这场剧本杀的主持人是范昊。
又是他,嫌疑最大的人。
曾卿悦记下这一关键信息,打算跟姐妹们说,在店内可以多堤防,他现在就是嫌疑人。
她又从架子上拿出剧本,翻开书页确认书里介绍,然后仔细阅读起来。
这些事情一出,剧本中的一些信息就格外重要,她需要去确认究竟是哪儿些点,让演绎者心理被暗示,产生了超出他们身体能接受的想法。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曾卿悦强压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她合上整个剧本。
原来如此。
一个兄弟姐妹团结对抗制度的故事,变成了他们被制度分离了吗?
理想故事变成了现实主义。
有意思,写这个新的故事的人,在曾卿悦看来非常有意思。
她并不认为这个后半段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想出来的,倒是更像是现代人。
完全知道钱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将他们的故事变成了剧本中的一部分,又将主人公的反叛用钱尹故事未来可能出现的一部分表现出来。
剧本中人物表现的一些思考,是她在现代会接触到的。
这完全就是利用,了解事情前后原因后故意而为之,到底是为了什么?
曾卿悦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她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离开现场,尽量看上去是没有动过手一番,她要去钱府,去找钱尤溪。
钱府门口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守着,他们看到是曾卿悦便自然地让出位置。
曾卿悦进到门内,那些人竟然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她这次换了个问法,就问他们家小姐在哪儿里。
有人不再像个人机,她回头看着曾卿悦,然后轻声问她:“娘子,您的意思是你要找钱尤溪钱小娘子?”
“是的。”
“钱小娘子在里屋,您从左边院子往里走,最偏的那里就是。”
最偏这个词出来曾卿悦心里脏话已经满天,但面对一个热心指路的小奴她说不出重话。
她从自己仅有的礼貌词里憋出来几个谢字。
月亮已经上脑袋,她挑着灯往左边院中走去,前面还有许多修整干净的树,后面杂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那个小奴口中的小房子出现她眼前,屋子倒是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破旧。
只是周围环境确实不够好,那些没有人打理的花草很有可能藏匿毒虫。
曾卿悦敲了敲门,说话询问里面的情况,让自己的攻击性降低,试图听上去更有亲和力。
但她说了好久里面都没有动静。
她以为里面没有人,前脚刚要走,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门缝中,一个头发有些乱得娘子站在那里,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发肿,看上去很不在状态。
她的声音没有力气:“请问有什么事?”
“你好,我找钱尤溪钱小娘子。”曾卿悦说完一直保持脸的笑意,希望钱尤溪不会排斥自己。
“是我,娘子有事吗?”她的声音依旧冷淡。
“你的兄长来我店里参加过一个剧本,我看他状态不太好,想来问问原因。”
钱尤溪听到兄长二字时眼睛比刚刚有神许多,她很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把门多打开了些,身子挪到边上:“那你进来吧。”
“你也不用继续那样笑了,没有笑容不会怎样的。”
曾卿悦有点惊讶,自己的笑就这样被看穿了?
“你的笑没有什么情感呢。”钱尤溪补充到。
感受到了,曾卿悦感受到了钱尤溪的感知力,她对情绪能够敏锐的捕捉。
这种细腻的情感本身是好的,但是在这个家里,对钱尤溪是一种扩大外围伤害的能力。
所以她现在的状态一般,是因为这个吗?
曾卿悦进去以后下意识打量四周,屋子里倒是十分干净,墙面也不是光头,有很多画。
旁边柜子上也有很多陈设,梳妆台上的首饰也堆的很满。
但曾卿悦仔细看后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那堆首饰都太新了,不是被用过一段时间的。
所以她推断,这些首饰是最近有人送来的。
根据薛卫思告诉自己的消息,那人恐怕就是柳蛮恒。
首饰被堆放在桌子的角落,被精心挂起的首饰倒是有些许褪色,可以从这些信息得知,柳尤溪并未答应。
曾卿悦看了她好几眼,希望以此让她有些困惑,自己也好有个理由说出自己的疑惑。
钱尤溪感受到她异样的目光,果然神色多了些慌张,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侧,偏头到一边。
“你的眼睛红红的,你哭过?”曾卿悦顺理成章问出来,她一直盯着钱尤溪的反应,她的身体有短暂停顿,应该是对自己的话有反应。
钱尤溪说:“你来是为了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吗?”
曾卿悦见她已经洞悉,也不想隐瞒,干脆全盘托出,告诉她钱尹现在的状况、外界的一些传闻,并说明此次前来的原因。
她说得超级诚恳,还举起手要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被诛九族。”
钱尤溪默默搬了两张凳子,她看着曾卿悦的样子竟然笑出了声,还从背后拿了把梳子出来,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梳的撑展,但因为本身瘦弱,她梳的没有那么容易。
底下的结就在那,她吃力扭曲面孔,仍然梳不开。
此时她的手触碰到了一些温暖,她的余光处,曾卿悦握着她的小手,跟她说:“不要这么硬扯,对脑袋不好。”
曾卿悦捏住她打结头发上一寸的地方,死死捏住,然后另一只手握着她拿梳子的手,往下用力梳,那打结的头发就这样坐着梳子坠落在地。
“疼吗?”
曾卿悦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还好。”
她木讷回复着。
接下来她们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调换位置,钱尤溪的头发变得无比直顺。
钱尤溪紧闭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其实还是有点疼,但是比自己梳的好一些。
曾卿悦出了点汗,她用衣袖擦干净,从钱尤溪身后转到她身前。
她戳戳钱尤溪的肩膀,看她没有反应,低头靠近钱尤溪。
一股木制调的、带有山茶花的香味铺面迎来,钱尤溪的鼻子先望过去,随后是她的目光追随,她看到了曾卿悦亮黑的眸子。
她看到了曾卿悦向她投来的关心。
关心……
她低头侧过,仍然有点愣愣,但语气比刚刚的极致冷淡多了些情绪,可以称作心安感,她说:“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钱尤溪随之娓娓道来她的过去。
钱家家训,女子要为男子让步。
这句话一直刻在钱尤溪的脑袋里。
为什么?
因为打从钱尤溪记事起,身边的人一直这么说着,从她本身疑惑、心中有些反抗,说到她现在有些麻木、甚至会一笑接受。
钱尤溪住在院落中最不好的地方,但她习以为常了,毕竟女子要为男子让步。
世道又一直宣扬,要尊老爱幼、要孝敬长辈。
所以她没有理由去问为什么,也觉得自己没资格去问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住在这个院落中呢?
为什么呢?
家中人基本对自己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只有长兄钱尹护着自己。
她记得长兄在他十二岁和及笄的第二天同家里吵架,就因为让她换房间的事情。
她记得长兄出门去集市会先来问自己的意见,其实她是想去的,可看到阿耶阿娘的眼神,她害怕了,所以她说她不想。
她只有在及笄那天去了集市,因为那天很重要,长兄一直跟自己说不要害怕,要争取。
于是她去了,还穿着自己在及笄那天精心准备的衣服和妆发。
可也因为这样,她被柳蛮恒看上了。
柳蛮恒自那天之后经常来自己家串门,他知道钱尹和桃知末的事情,一直在利用钱家没什么钱财的事情,去撺掇阿耶阿娘将她嫁与自己。
并且承诺会给最高的礼仪待遇。
只是自己嫁过去最多也只能是个妾氏。
那天开了个会议,长兄听完很生气。
她就在门口蹲着听着里面的动静,长兄好像还砸了一个杯子,杯子碎得的片扎在了她的心上。
长兄愤恨的说了好多,但是好多她都忘了,她只记得那几句话。
“凭什么让阿溪去嫁与人为妾?她自打生下来你们尽过父母之责吗?”
对啊,钱尤溪也想凭什么,她也在想阿耶阿娘对自己做过什么?
可她转念就想,好像生下来养大就很好了?是这样的吧。
钱尤溪不知道父爱母爱是什么,家里人有经常说这个世道多么不容易,多少人吃不好穿不暖,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看到街道旁边的乞丐,里面有很多瘦弱的孩童,她告诉自己,阿耶阿娘说得是对的,这个事情还有那么多人过得不好,自己要知足。
所以她闯入,告诉家里人,她愿意嫁给柳蛮恒。
钱尹非常愤怒,但他没有超钱尤溪吼,而是冲着阿耶阿娘:“都是你们的错,要不是你们平常经常说那些歪理,她会成这样吗!”
他转身控制自己的脾气,到钱尤溪面前语重心长:“阿溪,你不可以嫁给柳蛮恒。”
“阿兄,为何?”
“那柳蛮恒是个纨绔,你跟着他会受累的,他只是一时兴起,往后对你厌倦了休了你都有可能。”
钱尤溪很开心回他:“休了我我就可以回来找阿兄了。”
钱尹没了法,砸门离去。
她知道阿兄为何生气,可她听到内容里面有这些……
柳蛮恒给她的嫁妆足够阿兄给桃娘子八抬大轿,十箱金银财宝也不在话下。
而且柳蛮恒还愿意给他引荐至安城,对钱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其实可以说是诚意满满。
但钱尹不愿意,非常不愿意。
在柳蛮恒上面邀见钱尤溪的那天,钱尹出手了,把柳蛮恒打晕过去。
钱尤溪躲在角落一直哭,她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