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对峙 ...
-
“相爱吗……”神婆嘲道：“还是你已经忘了？最后那男的可是抛下你自己逃出了村子。”
张韧曦脸上残存的温柔瞬间冻结，随后疯了般大笑：“对啊！你说的对！他跑了……”
耳边轰鸣，村民的叫喊如潮水般涌来——
“张韧希你疯了，快回来！”
“堵住山口！别让他们进山！”
“外乡人要带走渡厄伯新娘！都是你带来的灾祸，滚出村子！”
“不能让他们跑了！抓住他们！”
那是个晚夏，早上下了雨，又湿又闷的。一天前庙公昭告村子，公布了今年要献祭的新娘，命运女神轻抬手指，用来做指针的树枝指向了她。
当时二人已深坠爱河，一听这消息都坐不住了，吴文滨说韧曦我们私奔吧，我带你走，到我生活的地方。
逃离的恐惧和对未来的憧憬在她心中交战，她看着吴文滨坚定的眼神，还是答应了，当晚他们就计划逃出村子。
但，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幕，许是幸运值被之前美梦般的一个月耗尽，跑过晒谷场后，二人的行动被路过的村民撞见，村民通知了村长，村长敲响了村口和村中的召集鼓。
那夜的清河村无比热闹，零星雨点与滚滚闷雷奏出交响乐，却怎么也扑不灭村民手中的火把。
他们跑到了山脚，几乎每条小路的路口都有村民守着，张韧曦看到了对门总邀请她去蹭饭的刘婶、缠着她要糖的阿福、与自己同龄的姐妹……
此刻的他们却被火光映的面目全非、无比陌生。
二人当机立断，不走小路了，直接进林子，村民也跟着追进去，火把光似漂浮的鬼火，在林间散开。
推搡中不知谁被撞到，几支火把颠扑到地面上，点炮仗般燃起一大片，霎时火光冲天，将二人隔开。
吴文滨狼狈的面庞透过摇曳火墙映入她眼中，村长也追了过来，在火墙这头压着张韧曦，朝他说：
“外乡人，你走吧，今晚就当没发生过。你若再来，就和她一样，这辈子都别想出这村子。”
张韧曦看着吴文滨，眼睛亮亮的，心想只要文滨出声说不，她就算拼了命、纵身硬闯火墙也要和他一起离开这村子。
可是没有……
她只是看着男人默不作声，在几秒后下定决心，转身，头也不回进入幽暗的林子，最后消失。
长达一个月的美梦被火墙焚成灰烬，随风散去。梦醒时分，她仿佛仍什么都不懂，还是清河村的村民，是张韧希，是被选中的河神新娘。
后来雨下大了，山火也被浇灭，她行尸走肉般被村民拖回了村中，锁在自己房间，村子重回静谧。
直到祭礼当天，村长和一行人将她绑起来押入花轿，她发了狂般利用花轿里座位尖锐的边缘，将捆着她的麻绳磨断，在祭礼虔请时跳轿逃跑，又被村长和几个村民抄着长棍捉了回来。
祭礼被破坏、推迟。村长又想了个办法，他连夜和村民一起赶了口柏木馆，刷上红色的桐油，将她封死在里面。
“他跑了，可那又如何，”听了神婆的嘲弄，张韧曦笑的灿烂，“他已经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了代价，我原谅他。”
随后她托腮看向神婆，又扫了眼防护罩下的村民，“但其他人还没有呢。”
付出代价吗？江皓白心头一动，出声：“难道说……吴老师是你杀的？”
张韧曦看向他：“谁？文滨吗？你叫他老师，他确实担得起。”
“没错，是我杀的，这就是代价。”她唇角微弯，似是十分满足，声音中带着缱绻，“他爱我啊……半个月前，他回来找我了，疯子一样跑到河边说爱我，要带我走，说当年是他的错……”
“确实是他的错，所以，我如他所愿了。”
半个月前，也是测阴系统检测到这村子的时间节点。
周澈瞬间串联起线索：“半个月前……你吞了吴文滨的魂魄化厉？”然后被系统检测到。
张韧曦：“对啊，我们永远在一起了，这不好么？”
那还真叫陈语菲猜中了。
萧烬羽：“村长呢？也是你杀的？”
还是不太对……她如果吞了吴文滨的魂魄化厉，那袭击陈语菲的怨气黑影就是村长了。可这村子又那么多人生病，按理说村长应该不会伤害村民。
她在撒谎？还是另有隐情？
“你这灵师比追我那三个莽夫要聪明点，连村长死了都能查出来，”她有些意外，但语气仍漫不经心，把玩着自己的指甲，“是啊，是我杀的，那老不死的东西来河边祈祷，被我撞见了。
25年了……好不容易能离开湖底那鬼地方，我当然要报仇。”
“那我同事的魂魄呢？！”程博再也按耐不住，吼道：“你也把他们的吞了？”
“你是说那两位穿着白袍的灵师？谁让他们不自量力，非要来当我的绊脚石。”张韧曦摊手冲他笑，笑意却没有温度，“一报还一报，那我只好拿他们做我的养料了。”
“你——”程博怒不可遏，周身灵力翻滚，却被身旁的陈语菲死死拽住，她眼神示意程博冷静，把厉鬼惹恼了对现在的局面没有好处。
陈语菲压下翻涌的情绪，问：“你究竟怎样才能放下？你已经死了，这辈子破事这么多，你不想干干净净去轮回吗？”
“放下？轮回？”她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我当然想，怎么，你能送我去？我被这鬼地方困了25年，开什么狗屁玩笑。”
“我不能，曦姐姐。”陈语菲声音坚定，指指萧烬羽，“但我组长可以。”
听到熟悉的称呼，张韧曦猛的回头，才看清刚刚发问的人是谁。
“原来是语菲妹妹，我还以为是什么其他多管闲事的灵师……这么样，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好看？”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没给陈语菲回答的时间，只是自顾自往下说：
“当年你走后，村长喊了四个他信得过的亲族，把你姐姐腿打断，却对其他村民声称她只是生病了……这仇嘛，我也给报了，哈哈，我把那四个人全拖入清河了。”
萧烬羽突然想到上次半夜三更碰到的、执着于回家的大伯。
原来那怨灵并非脚滑溺水，而是被张韧曦拖入水的。
“你瞧，我现在很强，我可以保护你们。我想做的事很简单，就是让当年伤害过我们的人一个不落尝尝绝望的滋味。”
“你想要偿命，我老婆子的给你！”在一旁沉默的神婆突然出声，声音嘶哑，像是耗尽力气：“收手吧，别再迁怒了……村民都是无辜的……”
“你懂什么，他们无辜？！那些被你们拿去活祭而枉死的姐妹就不无辜吗？”张韧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周身怨气暴涨、翻涌，势头隐隐对向屏障方向。
她眼眶发红，喃喃道：“死了还要被你们所谓‘庇佑村子’的狗屁理念束缚，困在湖底不得超生，她们就不无辜么？”
她猛的指向防护罩，怨气在她指尖迸发，凝成数道鲜红利箭，狠狠撞在光幕上。
“生病太便宜他们了，要我说他们都该死！”
防护大阵在张韧曦开狂暴的攻击下狂闪，隐约可见几道裂痕，萧烬羽和周澈见状，同时抬手结印，灵力汹涌而出，强行稳住濒临破碎的结界，修复。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程博掏出张纸——
边缘微微泛黄，写着“曦”字，画着太阳的纸。
他高举纸片，厉声道：“张韧曦！不许伤害村民，你再攻击我现在就毁了它。”
张韧曦的攻势骤然停滞，她吃惊：“这东西怎么会在你那？！”
程博见她反应剧烈，心中一横，脱口而出：“你男朋友吴文滨的尸体现在也在我们这，你再攻击村——唔！”
话未说完，他就被萧烬羽死死捂住嘴。
“……”
张韧曦周身的怨气凝固了一瞬，随后像水溅入油锅，骤然暴涨！以她为中心轰然炸开，像是红色飓风，无差别卷向在场所有人。
“把他还给我！”
萧烬羽只觉得心累，他心说出完这次任务后他一定要给安平区灵协写投诉信，让他们算工伤赔钱！
他飞快掷出几张符加固防护法阵，又闪身到陈家姐妹和周澈前，抬手结印，金色灵力化作屏障，硬生生扛下张韧曦的猛攻，后又分出条细绳，扯着程博向后拽了一下，保了他一条命。
程博被怨气击的吐了口血，随后晕了过去，周澈也无缝结印，将程博拽到屏障后的同时也帮着加固屏障。
科洛斯现身为江皓白和黄毛挡下攻击，江皓白拽着魂早已几度飞天的黄毛，猫一样飞速闪躲入屏障后。
萧烬羽冷静道：“我们可以把他还给你，前提是你得放了村民。”
张韧曦冷笑一声：“他们当初追我的时候放过我了吗？现在要我放过他们……算了，一具尸体而已，不要也罢，左右我已经吞了他的灵魂了，我们已经合为一体了。”
“原来村中许多人生病，怎么都治不好……不是河神发怒，是你在捣鬼！”
神婆终于反应过来，她恳求道：“他们已经尝过痛苦与绝望的滋味了，你就放下吧。”
“终于意识到了啊，可惜晚了。”
“以及……放下？”张韧曦轻笑，随即看向防护阵后的众人，眼神犀利，“先不说那些愚昧的蠢货了，最该报的仇还没报完，血债未偿，你们要我怎么放下？”
几乎就在张韧曦话语落地的同一瞬间——
“祭司有危险！”
萧烬羽和陈语莹异口同声。
萧烬羽心下一震，异色眸子有些意外的看向陈语莹，左眼角下的浅红泪痣在火光下闪烁。
后者朝他轻轻莞尔。
他按下心中突生的疑问，转身，边走边对周澈说：“这阵应该还能扛一段时间，扛不住就燃符，或者用其他别的防御型法器。你们留在这儿，控场，保护好村民，我们去救祭司。”
“好的组长，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陈语莹一言难尽的盯着他手上还在渗血、已经有点可怖的伤口，狐疑道：“你这……真不疼吗？不用包扎一下？”
萧烬羽：“没事，只是看着吓人，先走，去村子的东南角。我不认路，你能带么？走最近那条。”
陈语莹：“可以，走吧。”
“语莹妹妹你也要帮他们吗？”
张韧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得意：“嘻嘻……不过晚了……我有帮手。”
帮手？是那道袭击陈语菲的黑影么？她吞了吴文滨魂魄，她的帮手只能是村长。
可是不对啊，村长怎么会帮他。
电光石火间，萧烬羽终于想通了。
张韧曦就是在撒谎！
她并非吞了吴文滨的魂魄，而是吞了村长的魂魄才化成厉鬼，袭击陈语菲的黑影则是吴文滨的冤魂，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村民只是生病而非殒命。
厉鬼虽能实体化攻击人，却无法做到大面积使人生病的局面，原因无他，与其他小鬼相比太强了。如若张韧曦自己出手，村民会被她的怨气直接弄死，而不是吊着口气，不死，却难受。
且，如果真如她所说那般吞了吴文滨魂魄，和他永远在一起。她又为何要用怨气养着尸体？
以及……在程博说出尸体在他们手中的时候，她的情绪不该激动到直接暴走无差别袭击所有人。
时间线十有八九是这样，25年前，两人私奔被村民发现，被迫分离。张韧曦含怨在水中溺死，和其他作为祭品的新娘一样，成了水鬼，所以系统检测不到怨气，没有动静。
直到半个月前，吴文滨回村子找张韧曦，途中来到湖边，被她发现索命。他身死他乡，化为怨灵在村中游荡，惹得村中许多人生病，也被系统检测到这地方。
村民没遇到过这种大面积疾病，认为河神又发怒了，村长作为代表去湖边祈求，恰撞上因杀了生魂而涨了部分功力、可以脱离湖底的张韧曦。张韧曦杀了他，吞吃灵魂，化厉。
村长身死，村中疾病也不见好转，祭司和村民就又一以贯之，认为河神发怒，就张罗着搞起了献祭，选了陈语莹这位五年前逃离又被捉回、和张韧曦同等性质的背叛者作为祭品。
再之后就是两组灵师先后来到这村子……
萧烬羽想了想，出声：“皓白，走，你跟我们一起去。”
如果真是这样，吴文滨的魂魄还在，只是被张韧曦控制了，那江皓白的存在说不定可以拉回点那黑影的神智。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对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