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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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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光影里,呼吸声在耳边放大。
谢舟河动了动手指,皮肤上像有无数长满细小触角的虫子在蠕动游走,这种心理映射让人无法思考,只能感受着虫子接连不断地钻进皮肉里啃食一般的痛觉。
抓挠又挠不到痒处,全身酸软疼痛,心脏跳动的声音阵阵响在耳侧,血管里也像有虫子在浮游,直达心脏,又闷又痛。
谢舟河已经习惯忍耐每月旧历十五二十四小时的虫蚀之痛——所有止疼药、消炎药抑或镇静剂都像失效了一般,只能二十四小时清醒地感受这种痛苦,而服下安眠药入睡后只会让虫咬的感受更加真切,又悠悠痛醒。
鼻间有雨水的清凉味道,紧接着他捕捉到一丝带着温度的木香,浓郁香甜又微辛。他忍不住想靠近细品,越靠近越上头,好似虫蚀之痛也能忽略——突然有什么渐渐阻断了这股令人着迷的气味。
谢舟河晃着脑袋睁开眼睛,眼下是一个满脸通红、颇为狼狈的Omega——他喘着气与自己对视,手腕被压在地面禁锢,他身上的毛衣还被扯烂了,露出印着好几个齿印的肩膀——谢舟河再将视线转到Omega的脸细看,谁知下一秒被人掀翻在地,他躺在地上动弹不了。
“气死我了,我能不能掰你牙啊!你咬人真的好痛!”
Omega直起腰又跪在地上好久起不来,他把毛衣往后拽了拽,气急败坏地说着,随后又骂起自己手贱还有圣母病。
谢舟河没能继续深想,虫子在缓慢啃食,他闭上眼睛昏沉着忍痛。
李琊边给自己打抑制剂边看看地上被Alpha扯断的阻隔手环,周边具有侵略性的玫瑰花香在抑制剂的作用下短暂减弱。
他顾不上肩背的痛,赶紧爬起来走到卧房从密码低温柜里取出一管血,回来看到地上的Alpha打了能暂时麻痹四肢神经的抑制剂后竟还有力气缩起来抖。李琊怕了,将抗凝管里的血液倒进温水里搅拌后扶起地上的人。
“这是能治你怪病的药,比你命还贵,张嘴。”李琊捏住他的下颌,语气很凶地说道。
Alpha的意志力太强,李琊掰他嘴都不松牙,真是硬碰硬没结果啊。
李琊只能忍着脾气扯开抑制贴,缓缓释放出安抚性信息素,怀里的Alpha再一次如被顺毛的猫一般慢慢化成了一滩水,脸颊蹭着李琊的手,扒拉着喝光了杯子里的血水。
“……完蛋了真的。”
李琊将昏睡过去的人一把推开,心里很没底——这个捡来的Alpha绝对和他的契合度高达95%以上,阻隔贴与抑制贴的作用微乎其微,专门的抑制剂可能还能短暂控制,加上他还对高契合度的信息素更敏感……
傍晚时分,张奇打着哈欠去饮水机边接水,随后推开休息室的门,抬头就看到公共座椅上靠着的人已经醒了,正呆坐着,听到声音才看过来。
“噢你醒了,”张奇犹豫地把一次性水杯递过去,“请喝水。”
谢舟河没接,盯着张奇看了几秒,扭开头:“这是哪。”
——声音可真冷淡啊,漂亮却满脸的疏离,简直像正在吐信子的花纹毒蛇,好危险!
张奇心里感叹,默默收回手往后挪了挪,把李琊交待的话念出来:“这里是尽甘慈善会,我们会长让我转告你,呃,他原话哈,他说‘记不记得无所谓,想感谢就捐款,谢谢’。”张奇捏着张纸颤颤巍巍地伸过去。
谢舟河这回接过来了,低头看看皱皱巴巴的字迹,写着尽甘慈善会的对公账户。
他叠成四方形收进兜里,却从兜里先摸出断成两半的智能阻隔手环,模糊的记忆翻涌而至,他慢慢站起来——张奇立刻往门边靠了靠——墙上的电子屏显示已经晚上18时过,离他痛症结束的时间还早了许多,而且身体爽利,头脑清醒。
谢舟河静默几秒,但从醒来他就一直忽视不了身上纠缠着另一种黏糊糊又有木头辛味的信息素味道,心情越来越不佳,他皱起眉头看向张奇:“野鸡组织吗,随便让人捐款。”
张奇“哈”了一声,不爽道:“我们是正经备过案的,岳深慈善总会下的分支机构!”
张奇硬气完对上谢舟河阴沉的视线,他昂着下巴在心里默念自己也是Alpha:“捐款看个人意愿,您要是没别的事儿了就回去吧,我们这里很忙的,没空接待您哦。”
谢舟河看着张奇点点头,张奇感觉他又调回刚刚冷淡无谓的态度,就听他说:“行,给我留一下你们会长的联系方式。”
张奇挠挠头不太愿意:“给您咱协会座机号码成不?我们有专门解答咨询的人员。”
谢舟河又看过去,张奇硬着头皮和他对视,随后谢舟河拿起椅子上的围巾包住下半张脸,还道了一声谢便要离开。
张奇只能一路送走这尊大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拿出手机发现自己发出去的十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又想到李琊call自己去他家门口接人,这两个人缠缠绵绵的信息素气味都传到楼道里了,路过的蚂蚁都要感叹一句:干柴烈火别把房子烧了。
张奇忍不住又发一条:你快老实交代啊李琊!啥时候找的A??颜值这么高跟你是挺配的,但是脾气很不好的样子啊!!你别只看脸!!
雨水连日下,气温很低。
李琊被诱导提前进入发情期,只能延长一周的假期窝在床上顺便养伤。
拉开窗帘竟有些太阳花子照进来,李琊伸伸懒腰,背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
协会的财务给他发过一次最近的捐款账目,倒是没看到比较像样的“感谢”捐款——罢了,他也没真要他什么回报。
洗衣机在嗡嗡运作,李琊倒了杯水回到客厅,手机刚停止振动,拿起一看有个“王助理”的未接来电。
李琊随手拨回去,王助理很快接听:“李先生,市长交代我向你转达,明晚七点去一趟金碧酒店吃饭。”
“请问是跟谁吃?”李琊问道。
王助理公事公办的口吻:“谢家人。”
李琊明白了:“行,我没有比较正式的衣服,麻烦王助理明天给我捎一套简单的西装,谢谢。”
王助理说:“明天我来接你,市长交待要给你捯饬捯饬。”
挂断电话,李琊叹了口气,脑中突然闪过一直在发情期里充当性幻想对象的Alpha,他甩甩头,又左右闻闻身上的味道,确保那阵腻人的玫瑰花香味已消失才能安心。
门铃响,李琊过去开门,何敬溪拎着一包东西走进来:“李琊,我来给你做好吃的了。”
李琊关好门,接过何敬溪手里买的果蔬肉品放到厨房里,转身走过去捏他的脸说:“乖,你做蛋糕就成,上次炒个菜差点儿炸了我厨房。”
何敬溪尴尬一笑:“你真讨厌,看你生龙活虎的,我想吃你做的油焖大虾和红酒炖牛肉。”
何敬溪是一个很漂亮的Omega,他长得瘦小,青春期营养不良致使他长得没多高。岳深市搞生物科研发家的何家是他本家,新世界时代变革初期的“钢铁人才”计划失败后,何家养女何玲带着他流浪很久,直到何玲死后何家人才不情不愿把他认回本家,却不怎么管他死活。
新世界时代变革时期,原本动荡不安、纷争不断的各地迎来新生,以中央联盟为中心的城市联邦区域终是度过了艰难的战乱时期,在科技与传统越发激烈的碰撞下,民众得以重建和平家园,但外患始终未消。
所以变革初期“钢铁人才”计划实施前夕,因外敌强势,岳深市的居民被分流至各个军区军事化管理,李琊与何敬溪那时候就认识了,几年过去又在何敬溪的哥哥何敬杉的成人礼上重逢。
“啊?让你提前发情的是小时候106实验室里的人?”何敬溪坐在开放式厨房边上的餐桌前,撑着脑袋看李琊剥虾线。
李琊无语地看他一眼:“其实我救助过好几个106实验室里的人,他们发病的症状相似,但上周那个Alpha的情况有些不同。”
“你是觉得,其他人喝了你溶血的水一到两次就能痊愈,这次救的人只是治标不治本?”何敬溪顺着猜测道。
“差不多意思,”李琊将处理好的虾在盘子上码得整齐,“我总有一种预感,他是需要长期干预的,一旦开了闸,他身体里的‘病毒’就更贪婪,变本加厉。”
何敬溪有些担忧地说:“那你岂不是要摊上大麻烦了。”
李琊开始切牛肉,“你少乌鸦嘴。”
何敬溪:“张奇说那个Alpha长得很逆天,不敢多看的那种,你还能记得是谁么?”
“小时候他们都是编号代名字,”李琊看看他,“科研院爆炸后我们对实验室的记忆都出现了空白,如果没有我妈留下的笔记和日记,我也不可能去救他们。”
“好吧,”何敬溪又凑过去说道,“李琊,虽然我知道你很善良,可你也别把你母亲的过错都背身上了。”
李琊抬头挑挑眉:“你还担心上我了,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每次都说这句话,”何敬溪撇嘴嘟囔,“报喜不报忧,也不爱护自己……”
“嘀咕啥呢,”李琊腌制好了牛肉,准备开火,“赶紧做甜品去。”
“我只是想问你那个Alpha是不是真的很帅。”何敬溪拉长音调说道,“还让你这个性冷淡发情了嘿嘿。”
李琊作势要过去踹他,何敬溪笑着躲去冰箱那边翻找他上次留下做甜品的材料。
李琊发了会儿呆,想起Alpha眉尾的钢珠,深棕的瞳孔,压在下唇的尖牙——他轻咳一声,也就长那样,而且咬人好痛,不喜欢。
香味和热气熏得窗户玻璃都是水汽,户外高楼的远程照射灯一闪而过,让冬末的黑夜有一丝暖意。
李琊跟何敬溪吃饱喝足,又跑去沙发边的地毯上坐着闲聊好久才爬起来收拾。
“对了,刘老板向我咨询慈善会的慰问项目,他说准备给郊区的孩子们送面包。”何敬溪边洗碗边说道。
李琊站在旁边擦着碗,“行啊,明天叫他来办公室聊聊呗。”
“他说让我代劳跟进呢,他昨天又跑外地学烘焙技术去了。”何敬溪洗完最后一个碗递给李琊,犹豫几秒说,“那个,何敬杉有跟你说他最近去哪儿吗?”
李琊转头看他,“他去外地封闭式培训了,他们市属医院的医生总是很忙的,手机也收走管理了,我记得他有给过一个号码,等会儿发给你。”
何敬溪“噢”了一声,抓着抹布轻轻揉着,他很快转开话题:“明天晚上还搭伙做饭吗?”
“不了,明晚要相亲。”李琊叹着气说。
“那你有空来店里,我们店最近出了好多新品!”何敬溪拍拍他的手,“代送玫瑰花的军官完全不缺勤呢,我问正主什么时候亲自来,他说缘分到了就来了——哇我当时一下就僵住了,我第N次拒绝,他还是那句话:‘我送我的,我买我的,没有干扰你吧,还为你涨营业额了呢’,我又僵住了!”
李琊笑得差点儿背过去:“这到底是军官NPC的想法,还是他们老大的想法啊,笑不行了。”
何敬溪“哼”一声,“我哪知道,诶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NPC的名字,他叫况昀,挺年轻一男的,就是感觉脑子不太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