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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离开广西 ...

  •   “昂,带团去了?”

      “嗯”

      谢解穿了双拖鞋就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回头问顾然:“哎!顾哥,借件衣服穿穿。”

      “你的衣服呢?”

      “昨天不是和你们玩太嗨了吗,洗洗就睡,哪里还记得洗衣服。”

      “……在我那个黑色书包里,你随便挑一件,内裤在书包隔层有新的。”

      “好嘞!”

      后半夜风顺着窗户缝钻进来,凉嗖嗖的。

      顾然蹲在行李箱前叠T恤。

      谢解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刷攻略,屏幕光照得他脸忽明忽暗。

      “明早走之前必须去青云市场转一圈,我妈特意发微信叮嘱,说那边的云片糕比超市卖的正宗十倍。”

      “明天7点的飞机。”顾然提醒道。

      谢解想了想,嘶一声:“哎,好像也是……可惜了。”

      没过两秒谢解就安慰好自己了。

      “没事没事 ,下次再来过嘛。就是我妈那边要解释一下,玩太疯了……”

      顾然没管他的自言自语,他把两件衣服分开,指尖碰到个硬纸壳,摸出来才发现是白天买的酸嘢打包盒,芒果的甜香混着酸梅粉的气息漫出来。

      地下压着张照片。

      这个黑色书包他用了十几年了,正宗包浆老书包。谢解老是叨叨着让他换新的。开始顾然念旧,这么久了也没换,一直压箱底。这次本打算来趟长途旅行才想起来用一下。

      里面有什么,放了什么东西顾然都没什么印象了。

      顾然拿起那张照片,愣住了。

      照片边角卷着毛边,拍的是福利院的老院子,槐树下站着两个穿蓝白校服的小孩。背景里隐约能看见小卖部的红色遮阳棚。

      高个是14岁的自己,扎辫子的是邻居家女孩,拍照那天是2010年的儿童节。

      他捡起照片,指尖摩挲着边缘,突然注意到背面有行铅笔字,字迹歪歪扭扭:“2010.6.1 福利院合照”。

      下面还画了个简笔画的笑脸,嘴角歪到耳根。

      “看啥呢?”谢解凑过来,“哟,这不是你小时候照片吗?怎么把这东西带来了”

      谢解突然指着照片角落,“哎这小卖部胖阿姨,是不是总偷偷给你塞糖?”

      顾然没应声,目光落在照片背面的笑脸旁—那里有个模糊的指印,沾着点褐色的污渍。有点年头了。

      他正想把照片塞回包里,谢解突然“咦”了一声,伸手抢过照片。

      “这后面是不是还有字?”谢解举着照片对着灯光看,“好像写了个‘正’字?跟我爸记账那笔画一模一样,横平竖直跟刻上去似的。”

      顾然的心猛地一跳,一把夺过照片仔细看。

      果然,笑脸旁边藏着个小小的“正”字,笔画被汽水渍晕开了一半。

      “谁啊?”谢解挠挠头,“你福利院有叫‘正’的?我记得当年就我总跑去找你玩,没见有这号人物啊?’”

      顾然把照片塞进钱包夹层,含糊道:“可能是哪个同学瞎写的。”

      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引擎声,接着就是炒粉的叫卖声。大半夜的,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谢解探头一看:“楼下有卖炒粉的!加不加蛋?我去买两份当夜宵。”

      不等顾然回答,他已经抓着钱包往外跑,临出门还喊:“记得给我留门。”

      房门“咔哒”关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顾然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那个“正”字像根小刺,扎在他心头。

      正

      郑正?

      郑正说过父母在广东打工,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容县生活,8岁那年暑假来柳州走亲戚,难道去过北方的福利院?

      “不可能。”顾然自言自语,抓起水杯猛灌了两口。

      北方到广西千里迢迢,8岁的小孩怎么可能跑那么远?他一定是被柳州的热风吹昏了头。

      门外传来谢解的大嗓门:“老板多加点葱花!哎顾然开门!”顾然赶紧把钱包塞进枕头下,起身开门时,谢解举着两碗炒粉挤进来。

      “刚碰到民宿老板,说郑导游带的团今晚住隔壁街酒店,”谢解把炒粉往桌上一放。

      “难怪不回来,估计要忙到后半夜。我爸刚发微信问我在哪,我说在陪你,他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欢迎你寒假来我家过年,我妈学了北方饺子。哎,你说郑正是不是在躲我们。”

      顾然没心思开玩笑,扒拉着碗里的米粉:“呵呵,萍水相逢,躲我们干什么,他带团本来就忙。”

      “对哦,我们好像才认识不到一周。这时间怎么过得又快又慢的。”

      两人埋头吃粉时,顾然的手机突然亮了,是郑正发来的微信:“要点什么吗?我给你顺路带回来。我六点半过去送你们。窑埠古镇早市有卖壮族绣球的,挺适合当纪念品。”

      谢解眼疾手快瞥到屏幕:“哟,正主来了!还说不关心你,他怎么没给我发信息问我要不要。”

      顾然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回。谢解用胳膊肘撞他:“快回啊”

      “别闹。”顾然打字:“不用麻烦,我们自己去就行。”发送键刚按下去,郑正秒回:“没事,正好我带完团顺路。对了,给你带了包容县沙田柚干,我妈从广东寄来的,北方少见。”

      容县沙田柚干。

      他怎么知道自己爱吃?爱吃容县的沙田柚干也是他来广西旅游的一大原因之一。

      谢解凑过来看聊天记录,突然笑出声:“顺路?他住隔壁街顺哪门子路?这借口找的,还不如说想送你呢。我跟你说,男生追人都这样,嘴笨但心细,上次我表哥追嫂子,天天绕路顺路送早餐。”

      顾然没理他,心里却乱成一团麻。他正想问问照片的事,谢解突然打了个哈欠。

      “困了困了,”谢解往床上一倒,“明早还要赶火车,我妈跟我说他来接机,迟到了我妈能扒了我的皮。”

      “你回你床上睡去。”

      “哎,别介。这么多年好兄弟。”

      他翻了个身,突然又坐起来,“对了,你保研的事跟李院长说了吗?我妈说要给福利院捐批新书,顺便帮你报个喜,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还没,等确定了再说。”

      谢解嘟囔:“其实我妈挺喜欢你的,总问你啥时候来家里吃饭,说想尝尝北方人酒量咋样,上次我爸喝多了,非说要跟你拜把子。”

      谢解:“其实我小时候还挺讨厌你的。我妈老说你成绩好什么的,吧啦一大堆。结果我们这缘气没完没了,一直都在同一个学校,一个班,哎!你说,巧不巧。”

      “……是有点,”顾然闭上眼睛修养生息,想了一会,乐了:“你当时那寸头,别提多拽,丑萌丑萌的。”

      “不是,萌就算了,丑是什么意思啊?”

      “你不懂,当下潮流,都这么称帅哥的。”

      “哎,你别虎我,整得我好像真是二百五一样。”谢解用手遮住眼睛,没过一会,又乐了,“哎,你真别说。是有点奇葩。都是我爸的锅,他把我头发剪毁了,整得没办法了才剃的寸头。”

      过了一会,两人都没声了。

      谢解又窸窸窣窣,翻来覆去。

      顾然被烦的不行。

      “谢解!”

      谢解被喊了大名,老实了一会不动了。

      “哎!顾哥过年你去哪里过?”

      过年,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词汇。顾然没怎么认真的过过一个年,小时候福利院顶多就是晚上给弄个饺子当宵夜,长大了要学习,就更没心思过年了。

      “不知道。”

      “那你来我们家过年吧?”

      “再说吧。”顾然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五点,窗外的天刚泛鱼肚白。

      谢解睡得跟头猪似的,打呼声震得窗户都在颤。顾然轻手轻脚起床洗漱,稀稀拉拉的流水声还是把谢解吵醒了。

      “唔……几点了?”谢解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顾然在叠被子,突然一拍脑门,“绣球!差点忘了给我妹买壮族绣球!”

      “别折腾了,”顾然把背包甩到肩上,“楼下早市应该有卖的。”

      他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是郑正发来的微信:“我到楼下了,带了两盒露水汤圆,甜口的,适合北方朋友。”

      谢解一下子精神了:“我就说他肯定来!赶紧的,迟到了赶不上火车,我妈能让我去公司当保安!”

      他套上T恤就往外冲,顾然抓起钱包追出去,指尖触到钱包里的照片,心跳又漏了一拍。

      楼下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郑正穿着件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提着两个保温盒,看见他们下来,笑着挥挥手:“刚出锅的,芝麻馅和花生馅都有,特意没放咸蛋黄,怕你吃不惯南方口味。”

      青年站在晨光里,眉眼间带着温和的笑意。

      谢解一把抢过盒子:“还是你懂我!知道我爱吃芝麻馅的。”他冲顾然挤眉弄眼。

      顾然没理他,目光落在郑正的手腕上那里有块浅褐色的疤痕,形状像片枫叶。

      这个疤痕……

      顾然猛地想起什么,小时候福利院后面的小山坡有很多野刺藤,他见过有个跟着打工父母来北方的南方小男孩被划伤手腕,留下的就是这样的疤。

      那个男孩说父母在广东打工,老家在广西容县。

      “发什么呆?”郑正把豆浆递给顾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顾然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豆浆洒了点在裤腿上。

      “烫着了?”郑正赶紧掏纸巾。

      顾然接过纸巾擦裤子。他想起那张照片的时。正想问什么,谢解突然嚷嚷:“快吃快吃,吃完赶飞机。”

      三人坐在早市的塑料凳上吃汤圆,谢解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拉着顾然回忆往昔。郑正插不上话,慢吞吞的吃汤圆。

      郑正突然说:“你福利院旁边的小卖部,是不是还卖那种裹着芝麻的糖棍?我小时候跟着亲戚去北方,路过那里买过一次。”

      顾然手里的勺子“啪嗒”掉在碗里。他怎么知道福利院的事。

      谢解嘴里塞着汤圆,含混不清地问:“你咋知道?你去过北方?小学我总找借口去看你,就为了蹭你那糖棍吃。”

      郑正笑了笑,喝了口豆浆:“去过一次。”

      顾然的心跳得飞快,那些碎片突然拼到了一起。

      福利院的照片、背面的“正”字、对小卖部的记忆……10年那个来北方的广西小男孩就是郑正!

      他张了张嘴,想问“你是不是那个被刺藤划伤的小孩”,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解突然看了眼时间:“卧槽七点了!快走快走!”

      他三口两口扒完汤圆,拽着顾然就跑。郑正拿起他们的行李跟上,晨光里,他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

      火车站的广播在催检票,谢解推着行李箱往前冲,顾然被挤在人群里,回头想找郑正,

      却看见他站在安检口,笑着朝自己挥手。阳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走了!”谢解把顾然拽进检票口,顾然最后看了一眼安检口,郑正还站在那里。

      火车开动时,顾然摸出钱包里的照片,背面的“正”字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谢解凑过来看:“你咋总看这照片?难不成上面有金子?还是藏着你俩的小秘密?”

      顾然把照片放回钱包,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突然释怀了。

      北方到广西的距离虽远,有些缘分,早已注定。有些东西也也不必开口,也早已知晓答案。

      他掏出手机,给郑正发了条微信:“谢谢你的汤圆。”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郑正回了个笑脸表情,后面跟着一句:“下次来柳州,带你去容县看沙田柚花开,比北方的槐花还香。”

      顾然看着屏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谢解在旁边抢他手机:“看啥呢笑得这么甜?是不是被广西阿表勾走魂了?”

      “滚犊子。”顾然笑着把手机揣回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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