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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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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过了百年,直到有一年舒季知下山历练,带回了一个孩子。舒季知没有告诉他们,他回了一趟魔界。而他带回来的是锦悯的儿子——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舒雨桭。
舒雨桭对舒季知很不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把他带回来,舒雨桭十岁了,魔尊对舒雨桭和对舒季知的态度不同,魔尊以为舒季知死了,所以很肯定地认为舒雨桭一定会被混沌天魔选中成为未来魔尊。所以打算把他培养成继承人。
舒季知回魔界的时候溜进了密室,因为他有魔尊的血脉,所以禁制让他进去了,进去的时候他见到了锦悯,锦悯告诉了他自己的遭遇,并告诉他自己也有了一个孩子,可在她分娩后便被抱走了。舒季知答应了她会把舒雨桭带出去,可舒雨桭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所以很不领情。舒季知回去再看锦悯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他对外称舒雨桭是自己下山游历时捡到的孩子,名正言顺地把对方收成了自己的徒弟,百般照顾他,可惜换来的是热脸贴屁股,舒雨桭压根不领情,还跟自己在门派里结交到的狐朋狗友说他的坏话。
是舒季知很迁就他,从来没有生气,因为在他眼里,他们是一家人。舒雨桭见他不为所动,于是也越来越过分。不过后来这份情感慢慢变了味,舒雨桭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真挚感触到了。
自从有了舒雨桭,舒季知就越少去和沈修易说话了,沈修易心里很醋,舒季知对他都没有对舒雨桭那样好过。关键是舒雨桭似乎都不会好好回应,而舒季知仍会对对方好,他对此感到郁闷,他也觉得舒雨桭很过分,总替对方打抱不平。
十八岁的舒雨桭最叛逆,仗着舒季知的纵容,在门派里越发随心所欲。他不仅跟着外门的几个纨绔弟子偷偷下山喝酒,还把沈修易精心培育了三年的灵草折来当玩物。沈修易撞见时气得手抖,他真的想打这熊小子一顿。舒季知得知后,第一次用戒尺抽了舒雨桭的掌心,赔偿了沈修易。
舒雨桭惊呆了:“靠!舒季知你敢打我!?”他气鼓鼓地跑了出去,“老子今晚不回来了!我死外边都不回来!”
他大叫头往外冲,心里却在想:“舒季知,快拦我快拦我!”
可惜的是这次舒季知没有惯他的臭毛病,他捡起舒雨桭的剑往外一扔:“要滚多远滚多远,最好别回来。”
舒雨桭没见过他生气,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可他还是相信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来寻他回去,他道:“走就走,你别后悔!”舒雨桭揣着一肚子委屈和赌气道了山下,可没走多远就没了底气。挨到天黑,冷风一吹,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摸遍全身也没带分文,想起舒季知每次练完剑都会递来的热糕点,鼻子突然一酸。
他蹲在破庙墙角硬撑到后半夜,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一件带着清心草香的外袍盖在了他身上。睁眼一看,舒季知正站在面前,眉头皱着:“冻死在外边,谁给你母亲上坟?”
舒雨桭猛地坐起来,梗着脖子别过脸:“谁要你管!”可攥着外袍的手却没松开。
“不管你,我来这儿喂蚊子?”舒季知递过一个温热的食盒,“沈修易让我给你带的,他说灵草再种就是,别跟个小孩子似的置气。”
食盒里是舒雨桭最爱吃的糖糕和热粥,他舀起一勺粥,热气熏得眼睛发湿。沉默了半晌,他闷闷地开口:“那……戒尺打得真疼。”
“知道疼就记着,”舒季知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放软,“我纵容你,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不是让你仗着这点放肆到没边。下次再犯,就不是打手心这么简单了。”
舒雨桭低头搅着粥,竟然示弱了,他小声嘟囔:“知道了……那我跟沈修易道歉。”
第二天一早,舒雨桭攥着衣角跟在舒季知身后,磨磨蹭蹭地挪到沈修易的药圃前。沈修易正蹲在垄边补栽新的灵草幼苗,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他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眼底先掠过一丝笑意,又很快压了下去,故意板着脸问:“来给我的灵草‘赔罪’?”
舒雨桭耳朵尖一红,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瓮声瓮气地说:“沈师兄,对不起,我不该折你的灵草玩,以后再也不会了。”说完还飞快地递上一个布包,“这是我攒了半个月的灵玉,虽然不够赔你种了三年的灵草,但我以后会帮你浇水除虫,直到新的灵草长好。”
沈修易看着他递过来的布包,又瞥了眼旁边舒季知嘴角那抹藏不住的欣慰,终于忍不住笑了:“谁要你的灵玉?你能知错就好。”他指了指刚栽下的幼苗,“来,把这几株扶稳了,别让风刮倒,就算你赔罪了。”
舒雨桭眼睛一亮,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住幼苗,动作比平时耍剑时认真了十倍。舒季知站在田埂上看着,阳光洒在两个少年的背影上,他悄悄收起了一直攥在手里的戒尺——那戒尺边缘早就被他用灵力磨得光滑,昨晚其实根本没舍得真用力打。
等舒雨桭忙完药圃的活,沈修易塞给他一小袋种子:“这是‘凝露草’的种子,比我之前种的更皮实,你要是想学,我教你种在自己院子里。”舒雨桭捏着冰凉的种子,突然抬头对舒季知喊:“舒季知!今晚我要吃你做的糖糕,庆祝我‘重新做人’!”
舒季知挑眉,却难得没反驳:“行,但得自己把院子里的杂草除干净再吃。”
夕阳西下时,舒雨桭扛着小锄头往回走,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嘴角却一直翘着。他摸了摸手心,那点戒尺留下的红印早就消了,心里却清清楚楚地记着——有人纵容他的软,也有人教他守规矩,而这两样,都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一点都没错,舒雨桭才没几天就又变回原样了,被他那群狐朋狗友怂恿着去艺楼找乐。舒雨桭被外门那几个纨绔勾着胳膊,刚踏进宫墙巷的艺楼门槛,鼻尖就撞进一股脂粉混着酒气的暖香里。领头的矮胖弟子拍着他的肩笑:“雨桭,这艺楼新来了个弹琵琶的姑娘,那手艺绝了,今天哥几个请客!”
震耳的鼓点混着丝竹声往耳朵里钻,舒雨桭被推到最靠前的位置,面前很快摆上了溢着泡沫的果酒和精致的点心。那弹琵琶的姑娘素手拨弦,曲调婉转,周围的纨绔们吹着口哨起哄,他也跟着端起酒杯,几杯下肚,脸颊就烧得通红。
不知闹到了几更天,外门弟子们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嘴里还嚷嚷着下次再来。舒雨桭脚步虚浮,被晚风一吹,酒劲上涌,扶着墙根干呕了几声。等他晃悠悠摸回门派后山的住处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刚迈进去一只脚,就被屋里的冷气压冻得一哆嗦。舒季知坐在桌边,身上还穿着昨晚的青灰色外袍,桌上的茶盏早已凉透,见他进来,抬眼时眼底没半点温度:“去哪了?”
舒雨桭酒瞬间醒了大半,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舒季知一个眼神定在原地。他咬着牙硬撑:“就、就跟师兄弟们在外边逛了逛……”
“逛到艺楼去了?”舒季知站起身,声音冷得像冰,“我前几天怎么跟你说的?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把的师叔教你种的灵草扔在一边,就去学这些纨绔做派?”
舒雨桭被戳穿了心思,反而梗起了脖子:“我都道歉了!偶尔玩一次怎么了?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师父!”舒季知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震得叮当响,“你母亲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不是让你变成这副不学无术的样子!别人是烂人,你也要当烂人吗?”
“又不是我让你带我回来的!”舒雨桭借着酒劲顶嘴,“我原本在魔界过的好好的,我可是未来的魔尊!要不是被你强行带回来,我能不满吗?”
“未来的魔尊?”舒季知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更有不易察觉的痛惜,“那你告诉我,在魔界当个整日被手下奉承、耽于享乐的魔尊,就是你想要的?”
舒雨桭被问得一噎,酒劲冲上来的蛮横瞬间弱了几分,却仍嘴硬:“至少比在这里天天对着灵草、听你说教强!”
“强在哪里?”舒季知上前一步,攥住他的手腕,指腹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语气却依旧严厉,“强在你连自己的灵力都控制不稳,还是强在你遇到危险只会躲在别人身后?你母亲当年为了护你离开魔界,耗尽修为才托我带你回来,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不许提我娘!”舒雨桭猛地挣开他的手,眼眶瞬间红了,“我娘的事我自己清楚,不用你假好心!”他转身就想往门外冲,却被舒季知一把拉住后领。
“清楚?”舒季知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要是真清楚,就不会跟着那些纨绔去艺楼厮混,就不会把师叔耗费心血培育的灵草弃之不顾。我教你修炼、带你打理灵田,不是要捆住你,是想让你有能力护住自己——无论是在魔界,还是在这里。”
舒雨桭甩开他:“我不要你管!你滚!”
舒季知攥紧拳头,摔门而去,舒雨桭也没想着要去哄他。舒季知真的感到累,他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养不熟且会咬人的狗就该一刀砍死,可一想到那是他的弟弟,他又会想着“算了”。
沈修易不解,为什么要对一个屡次顶撞、不知悔改的小子如此费心。他端着刚温好的茶走进院子,见舒季知独自坐在石阶上,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便将茶递了过去:“不值得为他气成这样,这小子就是被你惯坏了。”
舒季知接过茶盏,指尖冰凉,他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声音沙哑:“你没见过他娘在魔界地牢里的样子,浑身是伤,却还攥着我的手反复叮嘱,一定要让雨桭好好活着,别沾染上魔界的戾气。”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他是锦悯姑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沈修易沉默了,他想起百年前第一次见到舒季知时,那个缩在锦渊身后、眼神怯懦的孩子,如今却为了另一个孩子操碎了心。而舒季知对舒雨桭的真心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几百年的相处,就算是块冰石都该捂热了,可有的时候,或许只是中间隔了一道隐形的墙,等待着其中一人的坦白。既然舒季知只把舒雨桭当作家人,那他想试试……
在看到舒季知时,他又不敢了。那双眼眸里盛着化不开的疲惫,却还残留着对舒雨桭的柔软,沈修易忽然怕了——怕自己这一点私心说出口,连如今陪在他身边递茶的资格,都会彻底失去。
他踢了踢石阶上的碎石,岔开话题:“茶要凉了,你总盯着云海看,能看出舒雨桭那小子的悔意来?”
舒季知低头抿了口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的凉。“他还小,总有懂的那天。”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多少底气。
沈修易在他身边坐下,肩膀轻轻挨着他的肩。“不懂也无妨,有我陪着你耗。”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子,悄无声息落在舒季知心里最空的地方。
舒季知侧头看他,月光恰好落在沈修易眼底,映出几分他从未读懂过的认真。
“寒容,我也能做你的家人,”沈修易说道,“但如果你不愿……就当我没说过。”
这次,舒季知没有回他,他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心里非常慌。他想:“他会不会更讨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