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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一章 ...
临江市公安局的警报声划破清晨的薄雾时,江云归正站在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窗前,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
玻璃映出他清冷的侧脸,左眉骨下方那道浅疤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那是三年前救人时被车撞后留下的,医生说万幸没伤到眼睛,却顺带擦去了他二十岁前的所有记忆。
“江队,青港三小发现浮尸。”
实习生林念眠抱着卷宗进来,脚步在办公桌前三步远的地方顿住。
整个支队都知道,这位总队长最忌讳别人靠太近。
江云归转过身,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他接过卷宗时指尖微顿。
现场照片里,排污河面上漂浮的校服衣角,绣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
“通知技术队。”他的声音比窗外的秋风还冷,“第二支队协助封锁现场。”
林念眠刚要应声,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让让让,别挡道。”
带着点痞气的嗓音穿透人群,萧停川单手拎着证物箱冲进来,黑色皮夹克敞着怀,露出里面印着警徽的白T恤。
“萧停川,第二支队副队长,奉命支援。”
“江云归,第一支队总队长。”
江云归抬眼时,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
萧停川的目光在他眉骨的疤痕上停留了半秒。
“天冷就穿多点,穿少耍帅也只能吸引西北风。”
“你好,新,同,桌。”
“不丑,比你平时都帅。”
“你…我真的要揍人了。”
“为什么你这么懂我?”
“姓萧的,你记住了,我是你最最最珍视的人!”
“像我这样破碎的人,爱我的人要一片一片捡起来爱我,实在太辛苦了。”
“走了。”
记忆的泉水在最后的一帧停住。
在萧停川的记忆里,冷淡的江云归、炸毛的江云归、生气的江云归、撒娇的江云归、伤心的江云归,还有……
离开了也不敢告诉他萧停川的混蛋江云归。
好像那些美好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了那个盛夏。
萧停川随即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伸手想拍他的肩。
“久仰大名,听说江队破获的悬案能绕临江……”
“公事公办。”江云归侧身避开,语气里的疏离像层冰壳,“现场情况。”
萧停川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蜷了蜷又松开,从证物箱里抽出勘验记录:
“死者男性,约16岁,青港三中学生,初步判断溺亡,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江云归紧握卷宗的指节。
“胃容物检测出□□,和半块烧焦的饼干。”
江云归翻照片的动作停住。
照片里的饼干碎屑沾着河泥,边缘焦黑得像被烟头烫过。
这个画面突兀地撞进脑海,却没激起任何涟漪。
记忆的空白处,只有一片麻木的冷。
“地址。”
他把卷宗扔回桌上,金属桌沿磕出脆响。
萧停川报出地址时,注意到他冲锋衣口袋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的星星图案磨得发亮。
那是当年自己送他的毕业礼物,没想到他还留着。
青港三小的排污河两岸拉着警戒线,穿校服的学生隔着老远张望,议论声像群嗡嗡的蚊子。
江云归蹲在河边,指尖捏着镊子夹起片饼干碎屑。
河水的腥气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他突然皱了皱眉。
“发现什么了?”萧停川凑过来,刻意凑近了些距离。
“饼干成分。”江云归没看他,默默离远了些,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和张奶奶家厨房的不符。”
萧停川的瞳孔微缩。
技术队刚传来的报告,他还没来得及看。
这个失忆的江云归,敏锐得像头蓄势待发的狼。
“还有这个。”江云归用镊子挑起根红色的布条,残端绣着半片枫叶,“像是……红领巾的一角。”
萧停川的呼吸猛地一窒。
高中时江云归帮他包扎伤口,用的就是条绣枫叶的红领巾,说是捡的。
当时他还笑这图案老土,现在想来,那针脚和眼前这片一模一样。
“江队?”林念眠的声音打断他的怔忪。
江云归已经起身走向仓库,黑色冲锋衣的下摆扫过沾满泥的草叶。
萧停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少年也是这样,攥着钢尺闯进巷口,背影又冷又倔。
仓库里弥漫着铁锈味,梁上悬着根钢丝绳,末端还缠着圈校服布料。
“李振东公司的产品。”江云归摸着钢丝绳上的批号,指尖在“LH”缩写上顿了顿,“查这家公司近三年的药品失窃记录。”
萧停川在他身后翻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面。
他想说,李振东的儿子李昊,高中时就总欺负同学。
江云归的指尖在钢丝绳上划过,指腹碾过“LH”缩写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萧停川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晨光透过仓库破损的天窗落在他发梢,侧脸轮廓和记忆里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叠。
“你认识李振东?”江云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审视的意味。
萧停川笔尖一顿,抬头时又挂上那副痞笑:“富二代嘛,临江谁不知道。听说他儿子李昊在青港三小是出了名的校霸。”
江云归没接话,转身走向仓库角落的化学试剂架。
玻璃柜里的瓶瓶罐罐蒙着灰,其中一瓶苯酚的标签被撕掉一半,瓶口残留着淡粉色结晶。
“技术队。”他对着对讲机开口,“检测苯酚纯度,比对排污河水质成分。”
萧停川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心脏像被什么攥紧了。
三年前那场车祸的卷宗他之前看过。
江云归为了推开被失控货车冲向的小女孩,自己被撞断三根肋骨,颅内出血导致逆行性遗忘。
当时的萧停川还以为只是重名,没想到见面时才认出来。
听第一支队的人说,他可能永远记不起高中那些事了。
那他就更要接近他了,要更疯狂地接近他。
“江队,”萧停川踢了踢脚边的铁桶,桶身发出空洞的回响,“张奶奶说,张子豪昨天还去她家拿了罐自制饼干。”
江云归回头时,正撞见萧停川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饼干里的□□来源。”
他言简意赅,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对视只是错觉。
技术队的检测报告很快传来。
苯酚纯度99%,与校化学实验室失窃的批次吻合。
张子豪胃里的饼干残块含□□,而张奶奶家的同款饼干无毒。
“胁迫进食。”江云归把报告拍在铁桶上,“张子豪是被灭口的。”
萧停川突然想起什么,从证物袋里掏出个塑封的笔记本。
封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化学方程式,页脚标着个小小的“浩”字。
“王浩的作业本。”
他翻开其中一页,被撕碎又粘合的纸页上,用蓝黑钢笔写着:“当苯酚遇见强酸,会生成致命毒雾。”
江云归的目光在字迹上停留了三秒,突然转身往外走。
“去哪?”萧停川跟上他的脚步。
“青港三小化学实验室。”江云归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点闷,“查失窃记录。”
实验室的铁柜上着锁,玻璃门里的烧杯摆得整整齐齐。
江云归盯着其中一排空置的试剂位,突然指向墙角的监控:“调近三个月的录像。”
萧停川联系校方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
他记得高中时江云归也是化学的分数最高,总爱在实验报告末尾画个小小的星星。
监控录像里,一个穿校服的瘦高身影频繁出现在实验室。
每次都戴着口罩,却能从露在外面的眼睛认出是陈默。
化学老师说:“这孩子是最近转学来的,成绩好但性格孤僻。”
“他在偷胰岛素。”江云归指着屏幕,陈默每次离开时,白大褂口袋都鼓鼓囊囊的,“借口帮同学拿哮喘药。”
萧停川突然想起高中医务室的护士说过,江云归低血糖犯了,自己跑遍三条街都要给他买江云归喜欢的草莓糖。
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透过走廊窗户落在少年发梢,镀着层金边。
“李昊的尸检报告。”江云归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舌骨骨折角度异常,不是自缢。”
技术队刚传来的照片里,李昊颈部的钢丝绳勒痕有明显重叠,像是被人反复调整过位置。
“陈默有不在场证明吗?”江云归问。
萧停川摇头:“他说案发时在福利院做义工,但没人能证实。”
福利院三个字让江云归的眉峰动了动。
脑海里闪过片模糊的白,像消毒水的味道,却抓不住具体的画面。
“去福利院。”他抓起外套往外走,黑色冲锋衣的拉链蹭过证物袋,发出细碎的响。
萧停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走路时左肩微沉。
那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听说他阴雨天会疼得直冒冷汗。
福利院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吱呀”的长鸣,惊飞了门檐下的麻雀。
江云归站在门内,目光扫过院子里晾晒的碎花被单。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被单上,晃得人眼睛发涩。
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指尖触到眉骨的疤痕,那里还残留着车祸后隐隐的钝痛。
“江队?”萧停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刻意放轻的小心翼翼,“院长在办公室等我们。”
江云归没应声,视线被角落里的秋千吸引。
秋千链上积着薄灰,木板边缘磨得光滑,像被无数双手摩挲过。
不知怎的,心口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酸胀,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陈默是半年前转来的。”院长嬷嬷泡了两杯菊花茶,瓷杯沿有个小小的缺口,“这孩子不爱说话,总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发呆。”
她的手指在杯沿摩挲,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豆沙色的指甲油,和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叠。
江云归垂下眼,盯着茶杯里打转的菊花,没接话。
萧停川翻开笔记本:“他说案发时在这儿做义工,具体做什么?”
“整理旧物。”院长指向墙角的纸箱,“都是些捐赠的衣服玩具,他说想分类消毒。”
江云归起身走向纸箱,蹲下身时左肩传来熟悉的刺痛。
他皱了皱眉,指尖拨开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绣着青港三小的校徽,衣角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
“这是陈默的?”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院长点头:“上周他说校服脏了,放在这儿还没拿。”
萧停川凑过来,看见江云归用镊子夹起校服袖口的一根头发,黑色,粗硬,和李昊的发质高度相似。
他突然想起高中时,江云归总爱用这种镊子帮橘子拔猫毛。
“还有这个。”
江云归从箱底翻出个铁盒,生锈的锁扣上挂着串钥匙,其中一把的形状和仓库的挂锁完全吻合。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铁盒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江云归盯着钥匙孔里的铁锈,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
好像很多年前,他也这样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身后有人笑着递来块草莓糖。
“陈默的房间在哪?”
他突然站起身,动作快得让萧停川愣了一下。
二楼走廊的地板踩着发颤,每一步都扬起细小的灰尘。
陈默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风从窗户钻进来,吹动桌上的化学笔记。
笔记摊开在“苯酚与强酸反应”那页,页边空白处画着个小小的天平,左边写着“罪”,右边写着“罚”,指针歪向一边,像个嘲讽的笑脸。
江云归的指尖落在“罚”字上,墨迹有些晕开,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他突然想起案发现场那根红领巾,边缘的枫叶绣得歪歪扭扭,针脚里还卡着点暗红色的纤维。
“这是什么?”
萧停川从枕头下摸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半块饼干,焦黑的边缘和张子豪胃里的残留物一模一样。
江云归的目光在饼干上停留了很久,突然转身往外走。
走廊的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腰侧别着的钢笔,笔帽上的星星在阴影里闪了闪。
“去陈默养父母家。”
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萧停川跟在后面,看着江云归的背影在楼梯拐角消失。
阳光落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像条被遗忘的河。
他突然想起高中时,江云归也是这样,永远走在前面,背影又冷又直,却总会在转角处悄悄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
可惜,这次他走的很快,没有等任何人。
陈默养父母家在老城区的巷弄里,墙皮剥落的墙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涂鸦,像只流泪的眼睛。
江云归站在画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墙面的裂痕,那里还残留着雨水冲刷过的痕迹。
“王秀英半年前就搬走了。”
邻居是个挎着菜篮的老太太,看见他们的警服时眼神闪躲慌张。
老太太的菜篮里装着刚买的小葱,翠绿的叶子蹭过蓝布围裙,留下淡淡的水痕。
她盯着江云归眉骨的疤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那家人啊,造孽。”
江云归没说话,指尖在墙面的涂鸦上轻轻叩击。
石灰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更深的颜色,像层叠的伤口。
他想起仓库里那根钢丝绳,勒痕重叠处的暗红色,和这里的涂鸦底色惊人地相似。
“王秀英的男人,”老太太往巷口瞥了眼,声音压得更低,“前年在工地上摔断了腿,躺了半年就走了。”
萧停川在笔记本上速记,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弄里格外清晰。
他抬头时,看见江云归正盯着墙根的排水口,那里积着片枯叶,叶脉像被人刻意碾碎过。
“陈默小时候……”江云归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脸上有疤?”
老太太愣了愣,随即点头:“说是开水烫的,可我瞅着不像。那疤从眉骨到颧骨,整整齐齐的,倒像是……”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江云归的指尖在眉骨的疤上蹭了蹭,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薄,能摸到骨头的轮廓。
车祸后的记忆像团雾,唯独这个动作,总在不经意间重复。
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捧过他的脸。
“王秀英的妹妹,”萧停川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是不是叫王浩?”
老太太拍了下大腿:“可不是嘛!那姑娘命苦,嫁了个开化工厂的,去年厂子炸了,人也没了。留下个儿子,跟陈默同母异父,也叫王浩。”
江云归的目光猛地转向巷尾的垃圾堆。
那里堆着个破旧的化学品桶,标签被腐蚀得只剩“苯酚”两个字的残角。
桶身的凹痕像是被重物砸过,边缘沾着几根棕色的头发,长度和王浩的一致。
“王浩……”
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心口突然像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
萧停川看着他微颤的指尖,突然想起高中辩论赛上,江云归念到“自由意志”四个字时,也是这样不自觉地攥紧拳头。
那时的阳光透过礼堂的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此刻墙上的涂鸦。
“去化工厂。”
江云归转身往巷口走,黑色冲锋衣的下摆扫过墙根的野草,惊起只灰黑色的虫。
萧停川跟上他的脚步,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肩比刚才沉得更厉害。
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旧伤总是这样,比天气预报还准。
化工厂的铁门挂着把大锁,锈迹斑斑的牌子上写着“李振东化工集团”。
江云归盯着“李振东”三个字,突然想起仓库里那根钢丝绳,批号末尾的日期,正是王浩母亲厂子爆炸的那天。
“翻墙进去。”
他抓住铁栏杆晃了晃,栏杆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萧停川先翻了过去,落在地上时溅起片尘土。
他转身想接江云归,却看见对方已经轻巧落地,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受过重伤的人。
厂区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暗处低语。
江云归走向最里面的车间,玻璃碎渣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车间角落的货架上,摆着排贴满标签的试剂瓶。
其中一瓶的标签写着“强酸”,瓶口的塑料塞子松松垮垮的,瓶身有处细微的划痕,形状和陈默化学笔记上的涂鸦惊人地吻合。
“这里有过打斗痕迹。”萧停川指着地面的凹陷,边缘沾着点深蓝色的布料纤维,“像是校服料子。”
江云归没应声,目光被货架后的铁盒吸引。
盒子上了锁,锁孔里卡着半片枫叶形状的金属片。
和那根红领巾上的绣样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那串从福利院找到的钥匙。最上面那把的齿痕,正好能对上铁盒的锁孔。
“咔哒”一声,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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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已完结,会不定时更新番外,想看什么欢迎评论~ 新文《燃雪》,耽美架空异世界,欢迎各位金主老爷们来看~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