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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当然是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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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方由睡到了正午才起,她睁眼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沉,像是宿醉了一场。出门的时候太阳晃眼的紧,让她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庭院里一切如常,阿白正安静又细致地给两侧的花草浇水,水珠均匀地洒在每个叶片上,用力时阳光勾勒出他手臂上的线条,都好看的紧。
方由醒了醒神,开口问:“阿白,你师妹还没起吗?”
阿白没抬头,声音是惯有的清润平稳:“没人从房间出来过。”
“好。”方由压下心头那丝异样,走向膳房,“早饭还在锅里温着吧?今天是什么来着?”
“煮的鸡丝粥,熬到一半的时候加的鸡枞和青菜碎,配上拌了蜂蜜的南瓜饼,一甜一咸,相得益彰,没有人会不爱上它。”话是俏皮话,但阿白的声音毫无起伏。
方由头皮有些发麻,是时候教训一下阿复的恶趣味了,为什么要教阿白这么说话。她一口一口吃着饭,难得没想阿复的事情,而是为这个大徒弟发愁起来。
自己当时带着阿复跑路,年纪小又人又懒,途中刚好遇到帮别人干白活还被欺负的阿白,看他人虽黑但长得还是端正,最重要的是话不多又勤快,就把他收入门下照顾阿复那姑娘,也不必再被人欺负。
阿白怎么说呢,有些奇怪。带回来几天没晒太阳就白得钟灵毓秀了,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一开始她觉得他像个白玉转世的灵童,只是被泥土染垢藏了光辉。后来才看清上面的泥才是本体,白的部分也不是白玉,是粘上的白色的碎石子。
她收徒的第一天,丢了本菜谱给他,随口说了句“晚饭做个鸡蛋羹吧”。然后,她就吃了足足三天的鸡蛋羹,早中晚,雷打不动。阿白做的跟第一次分毫不差,可方由的脸一天比一天绿。
后来才知道,他只花了一日就背完了整本足足三百多页的菜谱,只是没人问,他也不说。方由狠狠咬了口南瓜饼,真是一点也不说啊。
直到第三日,年仅两岁的阿复哇哇大叫,对着菜谱胡乱指了几十道菜名,阿白竟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严格按照顺序,每天三道不重样地给她们做。
一个月后,阿白站在她面前,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调,清晰地复述了一遍上个月她们吃过的所有菜品,并询问下个月的菜单时,方由才惊得一身冷汗——她都不知道,他们三个人竟然这么能吃!
好在,阿复渐渐长大了。她每日乐此不疲跟阿复说着一个个故事让阿白知道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终于让阿白过得像个正常人了,虽然时常也不太正常。
想到这里,方由又忧心起阿复的事情来,想想后面可能的腥风血雨,直觉不能让她再睡了,就算是不走上那条路,也得把功夫学好了,不然自己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放下碗筷,走到东边那间房,敲了敲门。
咚,咚,咚。
无人应答。
方由眼皮微跳,直接冲了进去。那股不安瞬间放大。她不再犹豫,抬手一挥,门栓应声而开,她直接冲了进去。
屋内空无一人,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她的目光如刀,死死钉在了房间中央的粗木桌上。
那场景怪异得紧,健壮肥大的蝈蝈,正旁若无人地昂首,却听不见一丝声音,只感受到气息吞吐,来自油亮的鞘翅上那张金黄的符箓。
方由想到昨夜施诀感受到的气息,发觉正和此分毫不差,她被这障眼法十分恼怒,猛地挥手,一道凌厉的风刃凭空而生,直接掀飞了符箓。
那蝈蝈像是积攒了一夜的委屈,终于得见天光,卖力大叫,像是这里的大王。
方由脸色铁青,转身冲出房间。
院子里,阿白依旧在自顾自地浇水,仿佛那震耳欲聋的蝈蝈叫只是寻常的背景音。
师妹告诉他,要是蝈蝈被发现了,就要——以不动应万动。
方由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阿白,你师妹跑了。”
阿白思索了一下,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她回来?”
“……当然是去追!”方由也快被他气疯了。
两人一路跑到了院外,隔壁的张叔看见他们,忙声问道:“我早上出门看见你们家飞出个大饼,那是个甚么东西啊?”
方由追问:“那人,哦不,那饼,什么时候走的?”
“天蒙蒙亮吧,快得很!”
方由心头一沉,是飞咒。她看向阿白:“阿白,你还记得追风术怎么用吗?不会的话就待在家,会的话收拾好东西跟我走,我们恐怕得奔波几天了。”
阿白面露困惑:“追风术能变成大饼吗?”
张叔这时插嘴道:“我见过你们用追风术的啊,但是那个大饼啊,可比你们这个快得多哩!”
“那……我们也用大饼?”
方由额角青筋直跳,被两双眼睛盯着不得不如实道:“我没学过飞咒。”
张大叔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就麻烦咯。”
阿白挑眉:“阿复说学东西的事都可以交给我。”
方由深吸一口气:“那我也没钱买术书!”她转向阿白道:“他们去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近,这一路少不得有危险,你要不要留在这里等我?”
“不要。”阿白郑重道,顿了顿,他补充道:“我一个人不知道做什么饭。”
*
“我猜师父脸色肯定比那蝈蝈还绿。”阿复四仰八叉地躺在“大饼”里,翘着腿,悠哉地往嘴里塞着一颗牛轧糖,边吃边跟一旁的乐来洲比划。
乐来洲忍着笑,好奇问:“你这手瞒天过海,骗了阿由多久了?”
“不多不多,去年开始,她的术法造诣已经比不上我了。”
她又塞了一颗糖,含糊不清地问:“话说,乐叔,咱们会被追上吗?”
“千分之一的可能,微不足道。”乐来洲笃定道。
“怎么说?”
“飞咒修习需心无旁骛,长期研习。阿由这几年心思不在此道,咒术修为怕是已荒疏大半,更别提她天生就对背诵咒文深恶痛绝。”
阿复闻言,匆忙吞下还没嚼好的牛轧糖,双手拍着大腿,谄媚道:“乐叔啊,你这么厉害,你看,我又这么聪明,是不是……”
乐来洲不知从哪掏出把扇子,一下打在阿复脑门上:“咒术修行不易,你又没有系统学习过咒术,慢慢来,不能着急。”
阿复摸着头,没放弃:“乐叔,你说的咒书,多少钱能买到?”
“哈哈,咒书不可外传,黑市上的价格,你们奋斗一辈子也难买得起啊。”
“诶乐叔,你怎么知道我们穷的,难道真的跟黄瓜说的一样,人穷了是可以闻出来吗?”
“乐叔乐叔,不然你送我一本吧。”
……
三个时辰后,阿复站在“大饼”撑开的裂口处,看着不远处青紫相间的群山,舒服地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