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大盗》干活干活

2、时空大盗(二)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贯平稳的键盘声。

　　“姐，跟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巫娜基本上喊巫绯大名。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如果……如果那个谁回不来了我还能要回自己身体吗？我都想好了，姐夫找我我就说我病了，做任务了，非要见面我就变回去——打住，先听我说，这个不能怪我。我挖的好好的，有几个暗恋的我的人前来捣乱，人格魅力太大没办法。不信你查监控。”

　　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了。

　　“……”
　　她试图挽回，“其实，你觉不觉得，那个任务我也能做。只要你把身体还给我，我保证帮你完成——我从不立假誓言，神明在上。主要是八年了，这个身体真的没有一丝丝魔力回溯，就算宿克本人回了也指定是没法。”
　　电话那头温和的声音一字一顿：“只有宿克能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原本的身体有魔力和神力，”巫娜还在争取，“而那个魔王雕像已经碎得乱七八糟，怎么说都是我去更合适吧。”
　　“你是没明白，‘只有宿克能做’是什么意思吗。”

　　“……”巫娜在嘴里炒了一盘菜，“宿克死了呢……”
　　“死不了。”

　　“……”巫娜又试着喊了声姐。
　　没回应。
　　好了，她知道了，最后一个机会也没了。
　　还不挂？她宁愿巫绯赶紧说要怎么办，或者直接挂了。
　　电话那头回应的只有键盘声和呼吸声。

　　她淋着雨，开始想着怎么用这副废物身体搞死百鬼。

　　“？”
　　她回头望去。

　　雨里，不远处的枝头上，停歇着一只全黑的乌鸦，眼里的红光静静盯着自己。黑色羽毛上是肉眼可见的缝合和包扎痕迹。

　　巫娜愣住了。
　　乌鸦飞走了。
　　电话那头也察觉到了，“什么声音？”
　　巫娜讷讷的，“我好像……看到鬼了。”

　　……

　　巫娜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回火月。
　　“遮瑕，口红，面膜，裙子，美甲，珠宝，必备药，易容水……”
　　不仅要改头换面，还得解释一下，免得亲爱的对自己有意见。唉，就是这废物身体没魔力，用不惯。
　　巫娜开始对着镜子酝酿，手撩了撩额发，又妩媚地挽在耳边，语气带着高傲与调侃：“亲爱的，我变成男人，还是差点害死你的男人，你还爱我吗。”

　　“……”她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玛德，听起来就像一个要索命的。
　　主要是对着宿克这副面孔也真说不来。这不亚于对着炸死自己的仇人说我爱你。

　　“你是谁啊。”

　　用屁股压行李箱的巫娜停住了。
　　声音低沉平稳，暗哑中带着摩擦，像刚从地狱里爬出。
　　幻听？
　　还是这废物身体的耳朵坏了？

　　“这身体不属于你。”

　　“……”

　　巫娜举手。
　　那个人来路不明地活了。不明白的事物总是让人感觉危险的。
　　但不后退。

　　“滚出去。”
　　“……”

　　真滚了。

　　解释一番。
　　乌鸦布莱克因为发情扰乱别人家鸟兽，被主人以有辱斯文的名头处死，刚好就有了这副躯壳，而宿克是刚活，身上灵魂还不够稳定，驾驭原身也不能驾驭太久，就驾驭这个小的先委屈委屈。而等宿克灵魂彻底适应□□的触感、彻底驾驭原身后，巫娜就能要回自己身体了。
　　预估到宿克刚回来虚弱，巫绯提前给她教了给她用上换魂符咒，要换身体时只用念个咒语就好。
　　对此，巫娜只想说，泥马，乌鸦身体真的很小很憋屈。

　　看宿克那边，只是简单握了握拳，微微活动活动筋骨，就有些像早期人类驯服四肢。
　　巫娜噗的一声笑出来。
　　她还是好些。

　　宿克微微不理解，“绯姐为什么要你来接管我身体。”
　　巫娜坦然，“因为她没人了。”
　　宿克：“叛徒也要？”
　　巫娜：“嗯哼。”

　　这话刚落，就见宿克抬手抹上脸，抹下一些白粉，指腹捻了捻。
　　宿克：“这什么？”
　　宿克似乎想到什么，一下嫌弃不已。

　　“没文化。”巫娜现在翻不了白眼，就用着乌鸦的红眼睨他，“防晒霜而已。”
　　宿克：“听他们说，'宿克'化妆？”
　　巫娜：“妆淋雨我就给卸啦。”
　　“……就是化过。”宿克望向窗外闷沉的雨，尝试理解，“雨天为什么涂防晒？”
　　巫娜正要反驳，却见他突然晃了晃，扶着椅子坐下，额角沁出虚汗。
　　宿克扶额，虽然不愿相信：“我居然有低血糖？”

　　“你该庆幸只剩低血糖了。”巫娜下巴微抬，带着几分邀功的高傲，“发烧、咳血、血流不止、激素分泌失衡、视网膜脱落、耳鸣、四肢无力……那些破事，全是我替你扛的八年。得付费。”

　　“我本来想说，你不同意换的话，一个小时一千金币。”宿克语气平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不过现在给你个友情价，改为一个金币。”

　　“……”
　　正主来了，带着计费器来了。

　　宿克在身上翻了翻，果然从裤袋掏出糖，在嘴里咬碎。

　　巫娜：“这身价真不便宜。”
　　宿克：“好歹神界悬赏三亿金币。”
　　巫娜：“……”

　　片刻，巫娜红瞳里带着几分探究：“为什么要活过来？”
　　她抖了抖尾羽，像在打主意：“你不会是想追巫绯吧？听说洛天辰要跟她求婚，你急了？”
　　“我的确听见了些东西，”宿克歪了歪头，像是在倾听什么，随后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说：“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听见一个人在哭。”
　　巫娜愣了愣，又哈哈笑起来，“不会听见我在哭吧，你特么出来一声不吭，我就差点哭了——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是个男人，”宿克打断她，语气里多了丝不耐，“不是洛天辰，要是他哭那不得嚎啕扒你身上蹭鼻涕。那声音细，在隐忍，听起来有些委屈。”
　　巫娜噎了一下，“so？”
　　“我猜是魔神。”
　　“魔神？你说跟你做交易的第四代魔神阿莫斯？那种人跟我亲爱的一个类型，会哭？”巫娜哈哈笑了两声，又瞬间恢复平静，“他不是跟雕像一块碎得稀巴烂了吗。”

　　“可能我们交易还未完成。我要的是完完整整的洛天辰——他不是少给了洛天辰脑子吗。”

　　“……”巫娜想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如此淡定说出来的。

　　宿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像在报一个无关紧要的账：“而我，欠他一座神殿。”

　　“你当初自己不烧。你应该有时间吧。”
　　巫娜的亲爱的当时也因此受了重伤，她语气也没多好，但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还是想更多知道缘由，“我那时候已经没了，听别人说你去神殿的路上突然折走，去救洛天辰。”

　　宿克沉默片刻。
　　“别告诉我你是担心洛天辰安危，魔族的灵魂契约说到做到。就算洛天辰被剁成碎块他都能给你拼回去。”
　　宿克开口，“也没什么，就是那时候，里面还有宝贝。”
　　巫娜不解，“你指什么？金羽不也被你烧了吗。”
　　宿克漫不经心拿起巫娜桌上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半杯，“现在没了，烧了也无妨。”

　　巫娜眼里藏不住揶揄，“冷血的时空大盗因为哭声从坟头里爬出来，真是让人感慨不已。我是说，这个比魔神的爱情故事还离谱。”

　　“你不觉得一大老爷们在你面前哭，贼特么矫情吗。”宿克端起酒，眼底带着一丝厌烦，“他就那样哭啊哭，我叫他别哭，他像没听见一样。真是受不了。”
　　黑色眸子抬起，“你受得了吗。”

　　乌鸦的红色眸子闪烁着，“啊，是吗？我挺喜欢男人在我面前哭。尤其是跪着、绑着。”
　　宿克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疯子，“什么恶趣味。”
　　“你不觉得美？”乌鸦红色眼瞳微微勾挑，“可惜我亲爱的不会哭。”
　　“你亲爱的是谁？”
　　“不告诉你。”巫娜下巴微扬，带着一丝独占欲，“你暗恋我，得往后排。”
　　宿克嗤笑一声：“我倒想知道，巫绯为什么要让你活着。你们关系很好？”
　　“……亲姐妹。”巫娜的声音冷了几分，“就算我杀了洛天辰，也是。”
　　宿克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一口饮尽：“亲的？真不像。”

　　“所以你就为了一声哭，从坟里爬出来烧神殿？”巫娜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断定是男人哭？”
　　宿克愣了愣，随即笑了，带着点痞气：“我单身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女的对我特别有兴趣。就算有，现在估计也怕了。只能是我哥们几个哭我。”

　　“说不定有女的为你守身如玉，得知你活了又自爆，委屈得哭了呢？”巫娜凑近了些，眼底满是挑衅，“赌一把？”

　　宿克抬眼，黑眸里闪着兴味。

　　巫娜笑得张扬：“你赢，我断联火月；我赢，你帮我干掉百鬼。”
　　“把酬劳换成你的宝物。”宿克摇头，“我对百鬼没兴趣。”
　　巫娜的黑羽在灯下泛着冷光，红瞳里是掩不住的兴奋：“那就赌我巫氏护心石项链，可以保灵魂□□完整，是我祖父的祖父当神父时祈求的，原本是紫色的，因为我用了一次，现在是红色，还能用最后一次。”

　　“你输定了，玩大了亏。”宿克提醒道。
　　“关心我？”巫娜抖了抖尾羽，偏着脸看他。
　　“挣太快，心里不安。”宿克避开她的目光，端起酒瓶倒酒。
　　“不一定哦。”
　　巫娜仰头一声轻鸣，清脆的声响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没站起多久，宿克就又坐下，头上冒着虚汗，自顾自说了一句，“这么弱？低血糖还会疼？”
　　“疼？那这应该不是低血糖，是你灵魂承受不住肉身了。”巫娜玩味看着，“还要扛吗？”
　　宿克：“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