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十五分》踏月无痕

1、黄泉

　　“赵甄，撞他右膝！对，再制住他的腰——明源，抢球！左转，俯身，斜倾，前进一米，抱球，上篮！OK！哈，谢天君，看你还不输！”
　　午夜，空荡荡的操场上回荡着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累得满身汗的男生们喘着粗气，看向坐台上唯一的人影：“女生秦，我、我们……可以休息了吗？”
　　“不行。”单手撑着下巴的女生很干脆地拒绝，掀开一罐橙汁啤酒灌了一汽，慢悠悠地说，“最起码得让谢天君输个五场，你们才能走。”
　　“秦，”虎背熊腰的谢天君苦着脸看着女生模糊的脸，“惹你的是顾然那小子，为什么你不去找他，而来找我的麻烦呢？”
　　秦冷哼了声，对其他男生招招手：“赵甄、明源，还有你，小祁，今天不把谢天君累趴，你们就别想回去。”
　　比赛继续。秦撕开包装袋，大口嚼着麻辣鸡翅，下意识地往黄泉路口瞥了一眼。
　　路口亮着两盏青莲路灯，透过高大的法国梧桐叶射出昏黄的光线，仿佛两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让人禁不住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女生秦正过头，低头咬了几口鸡翅，又警觉地看向左侧。
　　五步之外坐着位白衣少女，玉色般透明的皮肤，一手撑着尖尖的下巴，头发很长很黑，泛出柔柔的白光。她认真地看着投篮的男生们，眼睛分外明亮。
　　秦立刻想起初见顾然的时候，咬了一半的鸡翅僵在唇边。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少女转过脸来。
　　这是张美丽到没天理的脸，笼罩着优雅而柔和的微光。
　　跟顾然有得一拼呢。秦心情大好，伸过抓着咬了一半的鸡翅的手凑过去，努力装出最纯洁无邪的样子：“吃吗？”
　　少女似乎有些奇怪，看了看鸡翅上的齿痕，轻轻摇了摇头。
　　秦有点扫兴，郁闷地抓了抓头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喂，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啊？是不是离家出走？”
　　“不是。”少女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惊讶，声音轻轻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
　　“骗谁啊你，要不是离家出走，你父母能放心这么晚让你……”秦的声音消失在风里，她看见了她的衣服，那件衣服有些眼熟——就好像、就好像顾然的长袍一样！相似的丝绸绣，相似的白玉带，相似的质地款式。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流行复古装吗？”
　　少女闻言，低下头抚弄着腰间的白玉，沉默着不说话。
　　秦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孩子罢了，对我构不成威胁。”
　　再也忍不住，少女小声地辩解道：“什么女孩子，我是男的。”
　　秦当场石化，踢开易拉罐指着她——啊不，应该是“他”，手抖得跟筛糖一样：“什什什什么？你你你你你是男的？？？”
　　这时球场有人大声问道：“女生秦，你在跟谁说话？”
　　“跟他啊，”秦看了看赵甄，指指身边。可是回头一看，古装少年已经消失了。她使劲眨了眨眼，想努力消化掉这个事实。
　　赵甄一脸莫名其妙，小声嘀咕着：“她该不会是中邪了吧。三更半夜把我们叫出来打篮球，又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
　　秦揉揉额角，认命似的挥来男生们，难得大发慈悲地叫他们先回家。
　　犹豫着，还是走向黄泉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