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一苇惊春

5、登堂入室

　　到家之后，穆清找好换洗衣物，径直去了浴室。

　　浴室的水声响过几轮，穆清穿着睡衣从浴室走了出来，甩了甩贴在脸上的湿头发。

　　刚坐到沙发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声，玻璃制的茶几也跟着震了震。

　　穆清拿起来一看，是顾时舒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故事书”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顾时舒的头像是一只蓝白英长小猫咪，猫咪睁着两只溜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头，一只小爪子垫在脑袋下面，一只小爪子举起来，想要扒住镜头，像招财猫。

　　好可爱。

　　24分钟前。

　　【故事书】：香水我找到了，我一会儿给你拿下去？

　　23分钟前。

　　【故事书】：我到了！

　　刚刚。

　　【故事书】：弟弟你睡了吗？那我先回去啦

　　后面跟了个可怜的哭哭表情。

　　“等等！”穆清消息也来不及回，在屋里喊了一声，冲到门口把门打开。

　　穆清甚至忘了房子的隔音很好。

　　门外，拿着香水的顾时舒抬起一只脚正要踏上电梯。

　　“等一下！”穆清喊道，对他来说，这声音大到有些失态了。

　　顾时舒在穆清开门的一瞬间就停下了脚步，他迅速收回脚，轻快地转过身，“弟弟你出来啦？”

　　听到这称呼，穆清还是有些不适应，但看到顾时舒满脸真诚，穆清便默默接受了。

　　顾时舒看到穆清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额头上，脸颊被水汽蒸得微微发红，唇色嫣红，看着比往常艳丽了不少，露出来的肌肤洁白如瓷。

　　顾时舒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比发烧时还烫。

　　“刚洗完澡吗？怎么不吹头发？”顾时舒赶紧把穆清推回门里，自己站在门口，把手上的香水塞给他，“快进去，别着凉了，我回去了。”

　　“……”穆清做了一下心理建设，鼓起勇气说：“哥，你进来喝杯茶再走吧，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小清又叫我哥了！

　　顾时舒口嫌体正直，嘴上说着“不麻烦了吧”，反手就把门带上了，开始脱鞋。

　　穆清笑了笑，已经摸清了他的路子，弯腰从鞋柜里给他找了双男士拖鞋。

　　顾时舒换好鞋，跟着穆清走到客厅。

　　客厅很宽敞，整体来看非常整洁，除了茶几。

　　顾时舒来得突然，茶几上有不少东西没来得及收拾。

　　一本被翻开的杂志，几袋没开封的薯片，几瓶不同颜色的果汁，穆清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两人的聊天界面上。

　　尽管离得很远，顾时舒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茶几另一边的三个白色小瓶子，看起来像是药瓶。

　　穆清好像也意识到了，连忙走上前，有些慌乱地把茶几角那几个白色小瓶子收到了抽屉里，“不好意思，家里有点儿乱。”

　　“没关系，很干净啊，以前在大学宿舍住的时候才是真的乱。”顾时舒说，你永远不知道舍友的袜子会在哪里突然出现。

　　穆清笑笑，招呼着顾时舒在沙发上坐下。

　　“你先稍坐一会儿，我去烧水。”穆清语速很快，显得声音有些着急。

　　“好，麻烦了。”顾时舒很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礼貌道。

　　穆清在接水时，看着水一点点灌满烧水壶，内心有些不安，他不确定顾时舒有没有看到那些药，应该是看到了吧，他会多想吗？

　　家里除了外公外婆和小姨，没有进过外人，今天临时起意邀请顾时舒来，药就放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穆清单手揉了揉额头，有些头大。

　　算了，看到就看到吧，穆清破罐子破摔。

　　怎么办？他会不会也因为我的病而讨厌我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相处得来的人，穆清脑海里的白色小人儿说。

　　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想法，你们不也就认识了一天吗？另一个头上长着一对小犄角的深紫色小人儿说。

　　可是他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呀，总感觉好熟悉，我喜欢这个朋友，白色小人儿失落道。

　　得了吧你，你这是没有防备心！不分好坏！虽然我也没那么讨厌他吧，但是才认识了一天，谁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要对任何人抱有期待！深紫色小人儿恨铁不成钢。

　　水壶里的水很快就灌满了，溢出来的水流到手上，穆清赶紧关上水龙头。

　　试了两次才把水壶对准底座，穆清摁下“烧水”按钮，两个小人儿这才从穆清的脑海里消失。

　　顾时舒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环视一圈穆清的家。

　　整间屋子很干净整洁，装修是冷白风格的，因为空间大而显得有些冷清。

　　冷清，像穆清这个人，虽然今天两人一起练了拳、吃了饭，顾时舒还是感觉穆清离他很远，像隔着些什么，他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很孤单？

　　顾时舒心想，不急，穆清，只要你向我靠近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向你走来。

　　等水开的间隙，穆清站在餐厅的玻璃柜前，盯着里面的几罐茶叶，问顾时舒：“哥，你喜欢什么茶？”

　　顾时舒说：“都可以。”是你亲手泡的什么都是好的。

　　于是穆清把五罐茶叶都抱了出来。

　　回到客厅后，穆清把怀里的茶叶放下，从茶几下取出泡茶用的一套茶具。

　　顾时舒笑着说：“拿了这么多。”

　　穆清把茶具一一摆好，“嗯，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就都拿了。”

　　顾时舒随手拿起一罐，嚯，西湖龙井，又拿起一罐，金骏眉，剩下几罐是大红袍、普洱和茉莉花茶。

　　穆清准备的茶具还算齐全，一个木制的茶盘上放了一个很精巧的紫砂壶，配了四个小杯子，茶筒里放了茶夹等取茶工具。

　　顾时舒看他动作娴熟，问：“你很爱喝茶？”

　　“没有，”穆清回道，“我外公比较爱喝茶，多看几次就大概知道流程了，我这里给他备了一些。”

　　那拖鞋想必也是给外公准备的了，顾时舒松了口气，笑着问：“能请你帮我介绍一下这几种茶吗？”然后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继续听穆清介绍这几种茶叶。

　　穆清把茶叶罐子都扭开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你可以先闻一闻，我给你简单说一下。”

　　顾时舒听话地一边闻，一边听穆清介绍。

　　“龙井味道偏清新，味道浓但很鲜醇，有回甘，属于绿茶，能降火；大红袍味道会更浓郁一些，但是不发涩……我比较喜欢茉莉花茶，清香甘甜，但是不能喝多，多了会有一点腻。”穆清说。

　　少年的嗓音很清澈，如甘甜清冽的泉水，冰凉，很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最后穆清补充道，“其实我喝起来感觉味道都差不多，都有点儿苦味。”

　　顾时舒笑了，这孩子还真实诚，“你很喜欢喝甜的？”视线落在那几瓶口味不同的果汁上。

　　穆清点点头。

　　嗜辣嗜甜，顾时舒默默记下穆清的口味。

　　水开了，穆清去厨房把水壶拎了过来。

　　穆清想先用刚烧好的沸水细细烫一遍茶具。

　　顾时舒从他手里接过水壶，“我来吧，烫茶具是吗？你去把头发吹了吧，好不好？你头发长，湿着应该会不舒服。”

　　可是我不喜欢吹头发，穆清想了想，还是没和顾时舒说这句话，显得他怪矫情的，于是穆清再次点点头，说了声好。

　　穆清回到卫生间草草吹了几分钟头发，不好让客人等太久，也没梳头发，随手扒拉了两下，额头前的刘海儿因为静电立了起来。

　　穆清尝试压了两下，没压下去，遂放弃。

　　穆清顶着一头炸毛出了卫生间，回来时顾时舒已经把茶具都烫好了。

　　“选好了吗？什么茶？”穆清探出一颗小脑袋，在他身边坐下，往他手里拿着的茶叶罐子看去。

　　顾时舒心跳加快，看到旁边头发像小狮子一样的穆清，没忍住笑了，好想撸撸毛儿。

　　“嗯，茉莉花茶。”顾时舒打开茉莉花茶的罐子，用夹子夹了两夹茶叶放进紫砂壶里。

　　穆清拿起水壶，沿着紫砂壶边将热水倒进去，快倒满时，用壶盖轻轻刮去浮起的茶沫后，把壶盖盖好。

　　茉莉花的清香霎时喷薄而出，甜得顾时舒心里发痒。

　　“你的头像是你养的猫吗？”穆清问。

　　“嗯，她叫清清。”

　　“清清？”穆清疑惑。

　　“有机会去法国的时候带你俩见一面，都是清清。”顾时舒笑眯眯地看着穆清说。

　　穆清：好像被调戏了。

　　“它现在在你家里吗？”穆清接着问。

　　“不在，它还在法国，没跟我回来，现在我妈妈养着，它年纪大了，不敢让它坐那么久的飞机折腾了。”

　　“猫猫多大了？”穆清继续问。

　　“十岁了。”顾时舒回答。

　　“是大猫了，长寿猫。”穆清夸赞道。

　　“是啊。”顾时舒提起猫咪，声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刚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的流浪猫生了小猫，那一窝有三只，猫妈妈把它们养得很好，猫妈妈不在的时候，学校里的同学也总是去喂它们，但是过了两个月，猫妈妈不知道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去世了，剩下三只小猫太小了，也在生病，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就跟学校宠物协会申请领养了，因为这只小猫特别……”特别像你。

　　“嗯？特别什么？”穆清两只手撑着下巴，听得正起劲。

　　“特别可爱，特别乖，”顾时舒笑着把话接上，“小小一个毛线团，熟了之后这小家伙就很闹人，我后来去上大学不能天天见到它，冷落了我好一阵子，我妈说我走了之后清清吃猫条都不香了，我周末有时间就回去看它，我自己的公司稳定之后，还带它去公司住过一段时间，大家都很喜欢它。”

　　顾时舒从手机里找到一个专门放清清照片的相册给穆清看，里面记录了清清从小到大的样子，很有特点的是，猫的眼睛上方有一小撮毛是黑色的。

　　“好可爱。”穆清看着这些照片，看到了一只小猫从一个小绒球长成了一辆猫车的全过程，穆清指着最后一张图片捂嘴笑，“小猫车。”

　　顾时舒反应了一下，也跟着笑，“是啊，小猫车。”小猫长胖了，小清你能不能也胖一点儿啊。

　　“茶应该泡好了，不好意思，我光顾着听你说话了。”穆清充满歉意地说。

　　“没事儿，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用在意那么多，放松嘛。”顾时舒宽慰他道。

　　穆清先用网滤了一遍茶叶，再把滤好的茶倒进公道杯中，分别倒进茶杯里。

　　“尝一下怎么样？第一泡茶味道会比较重。”穆清有些期待地等待顾时舒品尝。

　　“很好喝，很甜，小清手艺很棒嘛。”顾时舒品了一口，夸赞道。

　　穆清有些不好意思，拿起顾时舒送的香水，“谢谢，很好闻。”

　　“它家的香水在专柜可以调自己喜欢的味道，下次我们一起去？”顾时舒试探着问。

　　“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以。”穆清谨慎地说。

　　茶过三巡，顾时舒从沙发上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儿休息。”

　　穆清也站起来，把顾时舒送到门口。

　　“有事随时手机联系，以后记得洗完澡出来把头发吹干了再睡，不然容易头痛。”顾时舒说。

　　穆清把头低下，点了点头，在顾时舒看不见的地方，穆清忽然就很想哭，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关心自己。

　　送走顾时舒，穆清莫名有了戒断反应。

　　穆清决定还是要和顾时舒保持一定距离，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能对我真心相待吗？

　　顾时舒回到家，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和医生朋友描述了那几种药的外形。

　　很快得到了回复：很常见的抗抑药和安眠药。

　　顾时舒浑身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