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一苇惊春

15、救赎之道

　　顾时舒走到厨房，将袖子挽到臂弯，动作娴熟地将菜和肉洗净，拿出新买的瓦罐先把汤煨上，然后把瘦肉和山药切碎，放到另一个锅里，起锅熬粥。

　　这两个等待的时间都很长，顾时舒又拌了道清凉爽口的穿心莲。

　　穆清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电视了，按动遥控器往下翻动电视，琳琅满目的仙侠、古装、偶像电视剧，还有综艺、电影、番剧，看得他眼花缭乱。

　　最后，他选了一部看过的经典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滋滋有味看了半个小时。

　　看时间差不多了，穆清把电视暂停，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穆清把厨房门拉开一道缝，先探了个脑袋进去，只看到顾时舒的宽阔的后背，黑色衬衫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穆清一张小脸儿卡在门框处，顾时舒笑着转头看他，“有。”

　　穆清高兴地进门。

　　“这个拌好了，麻烦你帮我端到餐桌上。”

　　“好。”穆清端着菜水灵灵地出去了，放好之后又转了回来，眼巴巴地盯着顾时舒，“还有吗？”

　　顾时舒莞尔，“那你再去看看汤煨得怎么样了？要是好了就把案板上的葱花香菜放进去。”

　　“怎么看好没好啊？”穆清盯着瓦罐，揭开盖子，往里面看去，“这样咕噜咕噜响是不是就是好了？”

　　瓦罐内里咕噜咕噜冒着小泡儿，里面是玉米排骨汤，汤底清亮，穆清撒上绿色的葱花香菜，和锅内黄色的玉米、红色的胡萝卜块、微微泛白的排骨搭配起来，色泽鲜艳，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

　　“嗯。”顾时舒停下翻炒锅中的菜，重新洗净手后从碗柜中拿出两个喝汤用的白瓷小盅，来到穆清身边，穆清主动接过，先看着顾时舒，然后对炒菜锅努努嘴，说道：“你去忙吧，我来盛。”

　　“好，那你小心烫。”

　　在穆清的帮助下，顾时舒仅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做好了两菜一粥一汤。

　　菜分别是脆笋腊肉和凉拌穿心莲，一凉一热，粥是山药瘦肉粥，汤是玉米排骨汤，汤汁鲜美，排骨煮得软烂脱骨。

　　享受美食的过程给了穆清一些存在的实感，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多吃点儿，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坏了吧。”

　　“哪有，”穆清笑着说，“下午您请我们吃的蛋糕份量还是不小的，蛋糕很好吃，吃得很饱。”

　　“那就好，”顾时舒把做饭时挽上的黑色衬衫的袖子放了下来，也笑着说，“下次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好让我假公济私一下。”

　　穆清笑着摇摇头。

　　吃饭的时候顾时舒没问穆清情绪不对的原因，拣着些轻松欢乐的话题和穆清交谈，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完桌子，来到客厅，天色已经很黑了，拉上窗帘前后室内的光线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顾时舒拉完窗帘后回到沙发上和穆清并排坐着，看到了电视上穿着灰色囚服的布鲁克斯正推着运书的小推车，透过监狱栅栏将“书”递给安迪。

　　“《肖申克的救赎》？”

　　“嗯，很经典的电影了。”穆清笑笑。

　　“那我们今晚把它看完？”

　　“好啊。”

　　顾时舒按下遥控器，电影继续播放。

　　下一秒，镜头一转，安迪被人叫进库房拿漂白粉，他推开吱呀作响的仓库门，刚走到装着漂白粉的铁桶旁，两个男人从昏暗的库房出现，安迪手中抓起一把漂白粉想要自卫，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另一个男人控制住。

　　“姐妹帮”的三个男人将安迪围住，在一阵拳打脚踢后侵犯了他。

　　穆清僵住了，感到些许不适，许久没看，他竟忘记了电影中还有这么一段。

　　还好电影中没有将过程拍摄出来，只用旁白之口转述后便过渡到了下一个场景。

　　两人心思各异，无声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穆清自从被前男友欺骗后对感情心如死灰，那一段不算爱情的恋爱却让他消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重振旗鼓。

　　穆清平生最恨欺骗。

　　他不渴望爱情，因为不信，所以不奢求，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太过宽泛，你无法判断它的深度，也无法判断它持续的时间，若是不能永远在一起，只会教人徒增伤悲。

　　父母失败的婚姻、前男友的欺骗，让穆清不再相信感情，他是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若不能长厢厮守，那片刻的欢愉便也无足轻重。

　　顾时舒回国前还踌躇满志，真正来到穆清身边时又多了一丝胆怯，在所爱之人面前，自信热烈张扬的顾时舒也没有百分百的信心，他承认，他并不确定穆清会不会爱上他，但是他应该是可以接受男人的吧？他还记得穆清大学时的那个前男友。可是为什么刚刚他的表情那么不自然，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会去尝试，如果最后穆清还是不愿意，那他就以哥哥的身份陪伴他，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他只要穆清幸福。

　　电影高/潮处，安迪逃出监狱，在暴雨中迎接新生。

　　影片结束时，治愈的音乐响起，蔚蓝的海面上，故友重逢，在沙滩上深情相拥。

　　穆清悬着的心也跟着放松起来，但是很快，他又从安迪身上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境遇，他是否也可以像安迪一样不做笼中鸟，获得自由与救赎？

　　“在想什么？”顾时舒看到穆清眉头紧皱着，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写满了困惑。

　　也许他该坦诚一点，穆清想，便把周末穆宗霖打算举办中标庆宴的事同顾时舒说了。

　　顾时舒思忖片刻，说道：“是有这么件事儿，公司现在忙着来年珠宝展的事情，往年场地都安排在菁英广场，这次他想做个人情，让我们免费用他的场地，以后也都在他那儿办。”

　　穆清心道穆宗霖还是那么会算计，算盘打得叮当响，先用珠宝展等大型展会为饵，为他新开发的那片商业用地吸引人流，带动消费，就算短时间内不盈利，长尾效应带来的收益也是非常可观的，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顾时舒话锋一转，“不过我没打算去。”

　　什么？顾时舒没打算去？那穆宗霖在诓他？

　　好似看出穆清心中疑问，顾时舒接着解释道，“一是我问了赵经理，往年咱们珠宝展都在菁英广场办得挺好的，没必要突然换地方，公司也不差这点儿场地钱，二是，我个人认为穆宗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顾时舒盯着穆清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因为他对我们小清不好。”

　　穆清被盯得心跳乱了几拍，他与顾时舒不过萍水相逢，为什么顾时舒却肯拿出十分的真心来待他？穆清很少愿意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情谊远比金钱更重，他怕还不起，寥寥几次交换真心，反被弄得遍体鳞伤。

　　人情冷暖，人心难测，顾时舒，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

　　看穆清还在犹豫，顾时舒补充道，“我本来打算让赵经理替我去的，如果你想去的话，我陪你一起。”

　　“我还没有想好。”

　　“你想知道你爸他到底要干嘛对吧？”

　　穆清点头。

　　“那就去呗，心里憋着事儿多难受啊，有我陪着你呢，不会有事儿的，别太担心，嗯？”

　　有顾时舒在，穆清会感到莫名的安心，对未知的恐惧也减少了几分，“谢谢你，真的。”穆清清丽的脸上笑容隐去，一双大眼睛望着顾时舒，郑重向他道谢。

　　顾时舒看着穆清圆润如杏般的眼，还有右眼皮上方的那颗小痣，忽然很想吻他。

　　吻戏他的痣，吻他的眼，吻他的……唇。

　　顾时舒不敢继续和他对视，先一步挪开了视线，“谢什么，你叫我一声哥哥，我总是要向着你的。”

　　他揉了揉穆清的脑袋，穆清乌黑的发丝很柔软，一如他的心，顾时舒只望能好好呵护住这颗心，不让它再受伤害。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穆清任由顾时舒摸了几下后便站起了身。

　　“好，明早我开车，咱们一起走吧。”

　　这一次，穆清没有再拒绝。

　　从那天起，两人便像心照不宣一样，一起上下班。

　　早上，顾时舒的车内总有一杯热腾腾的饮品放在两人座位中间的杯架里，还有一份准备好的早餐放在储物格中。

　　穆清已经多年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了，顾时舒暖心的举动，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近似于“家”的温暖。

　　眨眼到了周六，该轮到穆清加班了，他提前向林迟婧申请了居家办公，被秒通过。

　　林迟婧知晓穆清的实力，知道他在哪里都一样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也知道他身体并不好，在家环境更舒适，或许能够更好地办公。

　　穆清将提前准备出的画稿设置了定时发送，换上一套白西装，整理好自己，坐上顾时舒的车，两人共同前往举办晚宴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