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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鸢尾花初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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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桓钰第一次真切地闻到恶魔的气息。此前那些关于她的污秽传言,不过是盘旋在耳边的蚊蚋,而这一次,阴影实实在在地压了下来。她缩在男人房间的地毯上,指尖抠着波斯绒的纹路,指甲缝里全是汗。她想活下去,哪怕像墙角的蟑螂那样,藏在暗处苟活。
手已经攀上她的膝盖,带着烟草味的指尖像虫豸,缓慢地、带着明确意图地向内爬。棉质睡裤被卷到大腿根时,她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是领口的扣子崩飞了,落在地毯上,弹了两下就不动了。“救命”两个字刚冲出喉咙,脸颊就挨了重重一掌,鼻血瞬间涌出来,腥甜的气糊住了鼻子。她不敢再出声,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的味道时,才明白恐惧是会让人失声的。
他让她跪下去。
后来床单上晕开的红,像极了赌场地上那朵烂掉的花。
从那天起,就时断时续的发生。桓钰开始害怕天黑,害怕那扇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她才十四岁。桓钰把自己锁进柜子里,一天,两天,直到外面传来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呼喊。
是蛊泉。
女孩站在衣柜外,半边脸缠着纱布,渗出的血渍把白色染成了褐红。她为了混进来,把脸划伤了。但桓钰能认出来——那双漂亮的眸子。蛊泉把她从柜子里拖出来,紧紧抱住时,桓钰才发现她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抵着自己的后背。
“钰儿,钰儿,”蛊泉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坚定,“我帮你,我帮你好不好?”
那晚,桓钰脱光了衣服缩在被子里,身侧躺着被□□迷晕的男人。蛊泉走进来,手里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先蹲下来,用掌心捂住桓钰的眼睛。
第一刀刺进去时,桓钰听见了布料被划破的钝响。第二刀,第三刀,温热的液体溅在被子上,带着铁锈味。她能感觉到蛊泉的手在抖,捂住她眼睛的掌心全是汗,却没移开过半分。直到一切平息,蛊泉掀开纱布的半边脸沾着红,那红色顺着纱布的纹路往下淌,却不是她自己的血。
“你……一点都不怕吗?”桓钰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这是你第一次杀‖人……”
蛊泉把她拢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身体的震颤透过骨骼传过来。“我怕,钰儿,但我更怕失去你。”
那件事最终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掀起多少波澜。桓钰以“父亲意外身亡,继承家业”的名义,成了地下赌场新的掌权者。没人敢问那个男人的去向。
往后十多年,蛊泉一直住在山后的别墅,把母亲照顾得很好。母亲自从流了弟弟,便沉默寡言。她在住处旁开了家花店,门面装得素净,白玫瑰和铃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后院却种着一片蓝鸢尾,叶片上的露水总像没干的泪。
蛊泉成年那天,桓钰带她去了城郊的花田。风拂过花海时,掀起一片淡紫色的浪。桓钰掐下一朵开得最盛的蓝鸢尾,别在她发间。“知道这花的意思吗?”她问。
蛊泉点头。无尽的爱——但她更清楚后面的注解:易逝的美丽,深藏的绝望,以及宿命般的游离,破碎的激情。
……
花店的后院总摆着几个不起眼的木箱。蛊泉每次“出工”回来,都会把沾着脏血的手套、用旧的枪,仔细擦干净,藏进箱底,再盖上新翻的泥土,种上几株鸢尾。通讯器的提示音响起时,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代号“鸢尾”委托已完成。】
从十六岁到现在,她的身份几次险些暴露,都是桓钰在前面替她挡着。两个同样染过血、灵魂浸在泥沼里的人,就这样守着一家干净的花店,把日子过成了表面的模样。
她杀人,她兜底。
就像那年在柜子外,她抱着她,说,“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