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妖之红霜》沐禾

31、第三十一章、忘川

　　一袭黑衣，伛偻的身子，微颤的手中端着一只黑色的瓦碗，而碗中的汤水亦是混浊如墨。
　　孟婆，那是日日都守在醧忘台旁的孟婆，那个传说喝了自己亲手用忘川水熬制的汤水而变得无情无欲的孟婆神。
　　我该是从未见过她的，为何却隐隐得觉着有些熟悉，难道我前世入轮回之前喝的孟婆汤不够多，所以还记得一丝地府里的人事物？
　　经过她身旁之时，我的双足竟受不得控制的停了下来，失了神的望着她。
　　而她，只是舀起一勺汤，缓缓地注入了瓦碗之中，转过身竟向我递来。
　　“姑娘，可要喝一碗老婆子熬的汤？”
　　喝了孟婆汤，便能忘尽前世今生所有一切，不论生前遭受了些什么，到了此地，都可化作烟云而去，可是我又怎么能喝得。
　　但为何，双手却是制止不了，徐徐的抬起接了过来。
　　“你便不必喝了，喝了也无用。”
　　一把纸扇及时的出现在眼前，横隔在了我与瓦碗之间。
　　我转头看向一旁的苍堇，视线一对上他眼中浅浅的笑意，意识瞬间便清明起来，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瓦碗，半晌才将之又递还了回去。
　　“婆婆，不必了。”
　　婉拒了孟婆硬要塞给我的孟婆汤，我随着苍堇接着往前走。
　　“这世间又有何事放不下了，放不下的便只有苦了自己，一切，终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身后，轻轻荡荡的传来孟婆略带着些沙哑的声音。
　　她是说予我听得么，还是……
　　我未往下细想，只是一步踏上了奈何桥，双眼紧盯着桥下翻滚而涌的忘川河水。浑浊的黄水面上，泛着丝丝缕缕的白气，不时的冒出几个水泡，似乎下头隐着些什么东西，随时都能探出水面来将人无情的拖入忘川之中。
　　过了忘川河又行了一段路，只见眼前便伫着一扇城门，眼下城门正洞开着，一眼便能望见里头的情形。
　　那是一副略有些熟悉的影像，犹如凡间的集市一般，人流如帜，热闹非凡，而在冥府阴司街上行走的，自然是鬼差阴魂，买与卖那也都只是鬼与鬼之间的事罢了。
　　原来，地府便是这等情形，亦与凡世间相惟，不是永无止尽的黑暗，更不是阴沉的可怕。
　　“如何，这阴曹地府不同你那般想像吧。”苍堇未回头，只是摇着折扇在前头说着。
　　“确实，我原以为……”一想到脑海之中地府的模样，我自觉都甚是恐怖。
　　“你以为地府便是阴沉沉黑漆漆的，鬼差都是面目可憎的，四处游荡的也都是些孤魂野鬼吧！”他脚下步子未停，带着我穿梭于众鬼之间，“实则，人间地府又有何异，这地府犹是凡间的写照。”
　　我无声的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众鬼经过我身旁之时的神情，惊讶、骇然、不解，苍白的脸上，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想来，他们定是都闻到我这个大活人特有的味道了吧，这地府除了死物，该是极少有活人踏入，也难怪他们的神情千变万化的如此神速。
　　“苍堇，你带我入地府，阎王可会罚你？”
　　毕竟我不是魂魄，阳气入阴间，即便我是只妖，只怕苍堇也得为我受到责难！
　　“此事，你便不必担心了，还是紧随我，莫要走丢了。”他侧头睨了我一眼，仍是不紧不忙的走着，看似闲散，却在不知不觉间已过了阴司街。
　　拐了个弯，眼前便是一条可供两人通行的小巷，我定眼一瞧，巷尾处是一堵厚实的白墙，此处俨然是一条死巷，
　　“这是……”
　　他带我来此处作甚，难不成魔族入口便在这堵墙后，我还需穿墙而入么？
　　“此处，便是你寻找的魔族入口。”苍堇侧过身来，徐徐摇着折扇慢慢地说着，视线不时的打从我脸上扫过，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态。
　　我惊的后退了一步，心中竟涌起万般的无奈。
　　原听白泽的语气，还道是魔族的入口极其隐蔽难以找寻，却不想在地府的这处，竟只是一堵看似平常至极的白墙，饶是神仙都猜不到吧。
　　只是，我该如何进入，总不至于真得让我一头撞进去吧，似乎有些不甚妥当。
　　苍堇见我一副呆愣相，到也未说什么，只是旋过身去，手中的扇子一挥，那白墙渐起了变化。
　　在墙体正中之处，慢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旋涡，打着卷儿越显越大，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能吸入世间万物。
　　黑圈打通了墙体的上下，如开了一扇黑洞洞的门之后停下了，苍堇回头望着我，然我却身形未动。
　　来此之前，我还未觉去魔族有何令人害怕之处，然当我此刻站于魔界入口时，却顿生退意，也不知道这一脚踏进去会发生何事？
　　“如何？怕了？”苍堇侧身看着我，剑眉一挑，一脸讪笑的说道。
　　我望着他的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处望着，隐约间觉得从黑洞深处有什么东西正缓缓而来。
　　“这地府的事儿还不够汝忙的吗？寻吾何事？”蓦地，一道阴沉沉的声音传来，如十二月里的西北寒风呼啸而来，将我围了个严严实实，激得我连连打颤。
　　“哈，怕你魔尊太闲，找你喝茶闲聊打发时间不好么？”身旁的苍堇大声说道，“我与你相邻这么多年了，未来也不知还要相伴过上多少年月，不寻点事儿来消遣未免太过无趣了。”
　　魔尊！
　　里头出声的便是魔族的统治者？
　　我微微地又后退了一步，即刻便想起将我打落山崖的魔物，此刻黑洞之内的魔尊定是个更加厉害的人物。而魔物心性狡猾多变，喜怒无常，我今日只怕是得不到凝魂草，要失望而归了。
　　“吾与汝不同！”我正恍然失落间，听那黑洞之内，传出了冷冷的一句话。
　　“那是自然，我与你自是不同。”苍堇笑了笑，收了扇子手一转，那折扇便失了踪影，“只是今日找你确是有事？”
　　话落之后，许久都未曾听到回应，正当我以为那人已离开之时，从黑洞之内迈出一只黑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