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喝点苏格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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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半年前。
阳向在东京大学附属综合医院急诊科实习，轮值夜班的第一天格外忙碌。刚处理完一个喝醉酒撞进绿化带、头破血流的醉汉，他还没来得及脱下沾着血污的手套，分诊台的护士就敲了敲玻璃：“阳向医生，3 号床，摔伤需要紧急处理。”
阳向掀开病房帘子时，诊查椅上坐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灰黑色风衣裹着宽厚的肩背，头发凌乱却用发绳束在脑后，胳膊肘上糊着大片血。
急诊病历上写着“远藤佐思，男，公务员。”
“远藤佐思？”
这名字念起来文雅，可眼前的人分明是魁梧硬汉，面部轮廓硬朗，束起的头发反差感极强。
他背对着阳向，声音平稳：“医生，刚才下楼梯摔到了。”
阳向低头开始缝合。
他的动作极快，落针、打结，视线始终锁定在伤口上，缝合到最后一针时，他忽然说：“您手腕平时不太舒服吧？”
那人终于转过头，灰色的眼睛，看着阳向。看似平静的表面，深处翻涌着审视和洞察。
阳向没抬头，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说道：“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容易劳损。我给您开支药膏，睡前抹一点，不影响日常活动。”顿了顿，又补充，“办公常用鼠标的话，很容易这样，不算大事。”
突然，远藤佐思伸过手，轻轻翻过阳向白大褂挂的胸牌。
“真狩医生…你多大？”
“…18岁。”阳向愣了下，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低声答道。
“谢谢医生。”远藤佐思收回手，慢慢放下卷着的袖子，遮住刚缝合好的伤口。
“注意这三天不要沾水。”阳向撕下手套扔进医疗垃圾桶，转身走向办公桌写处方，白大褂的下摆轻快摇晃，映入那人眼底。
阳向在这个世界很少管精力范围外的闲事。
这次会多说一句，是因为洞七三突然在脑内上线。
［阳向，这人是警视厅课长，爆处组归他管。你拟的《爆处作业强制防护条例》意见版，还有之前给警校排爆演练发的匿名建议邮件，最后都是他批的。］
［奇怪的是，按流程本该一级级往上递，三四周才能批下来，结果直接跳过好几个环节到了他手里，不到半个月就过了。］
阳向换药时便多留了心，那人指腹的枪茧，手腕活动时的细微停顿，还有身上淡淡的硝烟味。
他若有所思。
…
一周后，阳向刚结束连轴转的夜班，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后传来经过处理的电子音：“真狩医生，我是上周急诊的远藤。有个朋友过敏了，浑身起疹子，喘不上气，不方便去医院，您能来看看吗？我付双倍诊金。”
“地址。”他只回了两个字。
公寓楼七楼的走廊尽头，远藤佐思等在那里。风衣扣子敞着，阳向这才看清他眼角的泪沟，还有胸口的中式玉坠。
“这边。”他侧身引路。
阳向跟上：“您伤口恢复怎么样？”
远藤佐思顿了顿，侧目看他一眼：“好多了。”
阳向跟着他走进房间，玄关处散落着一双沾泥的鞋，鞋跟磨损很严重。
卧室里没开灯，相当昏暗，另一个男人躺在床上，脸色发绀，胸口剧烈起伏，胳膊上满是风团。
“过敏前吃了什么？”阳向边带手套边问病史。
“不知道，他今晚出去见了个人，回来就这样了。”远藤佐思站在门口，背对着门外的光，整个人隐在阴影里，眉眼压得很低，紧紧蹙着。
阳向动作顿了下，莫名觉得后背发紧，没再多问，转身扒开患者的瞳孔，测血压，拿出肾上腺素笔扎进对方大腿外侧。
他手指在患者脖颈处探了探，确认气管没水肿，又打开一支抗组胺药推注。
全程没看门口的人，也没问为什么不开灯。十分钟后，患者的呼吸渐渐平稳。
“下次让你朋友注意用药史……” 阳向收拾着东西，提醒道，“有些成分混在一起很危险，特别是管制类的。
“…好。”
走到玄关时，远藤佐思叫住他：“阳向医生，多少钱？”
阳向报了个东京公立医院的标准价，药费加出诊费。
这样的出诊后来又有过几次，这半年来，他们形成一种“你不追问身份，我不卷你入局”的默契。
一来二去，也算熟了。
……
此前阳向只觉得认识一名警视厅课长实属巧合和刚好，却没料到对方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升为警视厅副部长。
原著里对诸伏景光卧底暴露的描写寥寥几笔，有分析说是公安部出了内鬼。若是景光的接头人出了问题，情况就棘手了…… 他总忘不了那天在门口，远藤佐思给他的那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你来了”远藤佐思见到阳向进门来。
“阳向，约你一次可不容易。”
七天前发的邮件，直到周末才等来这年轻人不紧不慢的回复。
他俯视时眉峰紧蹙，眉眼锋利地压着，泪沟因此更显深陷。高大的身材裹在警服里，肩背挺得笔直，透着身居高位的克制与威严。
“远藤部长。”阳向笑了下。
远藤佐思勾了勾嘴角，弧度轻得几乎看不见：“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部长应该也知道，我认识的朋友里，有在警视厅爆处组的。”
阳向不认为，一个掌管公安部的警视厅副部长，能在不查清底细的情况下跟他接触，还让他治疗一些身份病史不可详细说的人。
“早些时候查到的。”远藤佐思坦言。
第一次翻过阳向的胸牌后，他就派人查过这个年轻人。
——真狩阳向，东京人，住米花町，东京大学大一新生，优秀得过分。更让他意外的是，这孩子背景干净得像张白纸，却又和警视厅的人相熟，特别是和自己部下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这两个排爆组年轻杰出一辈来往颇多。
半年相处下来，远藤佐思看得出这年轻人聪明又机灵，懂分寸，知进退。
他自接任公安部后肃清了不少积弊，发现这里早已青黄不接，许多潜伏在危险黑手帮或者组织的成员几乎孤立无援，便亲自接手了部分秘密接头工作。这段时间替前一任收拾了不少烂摊子，安全撤回了一批濒临暴露的潜伏警员。
当初联系阳向，本是临时起意，这年轻人出自顶尖医学院，师承国际外科主席，跳过五年理论直接考证，是最合适的秘密医生人选。
不过今天，他订了上好的和牛，不为看病。
和牛入锅，滋滋冒油，香气瞬间漫开。
远藤佐思掌勺，阳向在旁看着，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玉扳指上，目光闪了闪。
…
“好好吃！”阳向嚼着牛肉，眼睛亮起来。
“多吃点。今天只有我们。”这个场景下，远藤佐思语气松快了些。
少年嘴里还塞着肉，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部长，我有个朋友。”
这是真的朋友。
“他从警视厅公安部辞职后就没了消息，我们都很担心他，猜会不会是在做秘密任务，又怕…不知道公安部会不会有他的消息……”
“叫什么？”远藤佐思问。
他是明知故问，他当然知道阳向说的是诸伏景光。那个在黑衣组织里一己之力取得了 “苏格兰” 为代号、凭狙击能力快速晋升的公安部卧底警员。
“诸伏景光。”
“听说过，很优秀的年轻人，可惜离职了。” 远藤佐思缓缓道，话里有保留。
他最近刚和景光秘密接过头，对方对更换联络人还带着惊讶。显然，显然公安部此前并没对这次潜伏抱太大期望。
“…… 要是他回来交接材料，部长能帮忙带句话吗？” 阳向眼神恳切，“他家人一直担心他，但还是想着，让他尽管去做想做的，不用挂记家里。”
远藤佐思对上那双清亮亮的琥珀色猫眼：“我会留意的。”
阳向眉眼一下子弯了弯。
饭后，阳向去了远藤的书房。这里摆着不少摆件工艺品。
“没想到部长会喜欢这些。”
“年轻时的爱好。” 远藤佐思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喜欢什么，送你。”
“玉扳指也是吗？看起来不像是日本的工艺。”
“这个是十年前去中国时收的。”远藤佐思说着就要摘，被阳向按住手。年轻人弯眼笑：“跟部长很配。”
两手相触的瞬间，远藤佐思职业性地摩挲了一下，动作猛地顿住。
这年轻人的指腹有茧，位置像是初初握枪磨出来的。此前隔着橡胶手套没察觉，此刻触感清晰得很。
注意不到的地方，远藤佐思目光沉沉，转瞬又恢复平静：“下次让人打个同款给你。喝点酒吗？”
“一点点就好，”阳向比了个指尖大小的量，“我不能喝多。”
“很少喝？”
“嗯，长辈管着。”
“家里长辈？我记得你独居。”
“是我老板，埃德温·霍德华教授，我习惯叫他老板。”
远藤佐思边走，边点点头：“你们认识多久了？”
“大学之前就认识了。有什么酒呢？”
远藤佐思打开酒柜，目光顿了顿，缓缓道：“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来一杯？”
书柜前的年轻人扭头应道，浑然不觉：“好啊。”
然而。
表面风平浪静的真狩阳向，实则后背已微微沁出冷汗。
能当上警视厅领导什么的，果然恐怖。
几句闲聊竟聊出了审讯的架势，稍不留意就可能掉坑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喝点苏格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