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十章 意外的交集 ...

  •   桐城一中的老图书馆,像一头蛰伏在冬日午后阳光里的巨大而沉默的兽。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陈年油墨和干燥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厚重,沉静,带着时间的重量。光线从高而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成排的、高耸到天花板的深色木质书架上切割出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光束中无数微尘在无声地舞蹈。

      林晚星抱着厚厚一摞刚从储藏室拖出来的、落满灰尘的旧竞赛资料,小心地绕过地上堆放的几捆待整理书籍,走向阅览区深处那张唯一亮着台灯的长桌。她的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片沉睡的知识领地。班主任张老师临时抓的壮丁——校运会快到了,老师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整理往届竞赛资料库的任务就落在了她这个“闲人”头上。

      “咚”的一声轻响,她终于把怀里沉重的一摞资料放在了长桌一端。灰尘在灯光下腾起一片小小的云雾。她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手臂,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长桌的另一端。

      然后,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江沉。

      他正坐在长桌的另一头,台灯的光晕精准地笼罩着他和他面前摊开的厚厚资料。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暖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冷峻。细碎的额发垂落,在他专注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修长的手指正快速而稳定地翻动着泛黄的纸页,发出极轻微的、规律的沙沙声。他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里,仿佛周遭的一切,包括她的到来,都不过是空气中那些漂浮的尘埃,不值一提。

      林晚星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开始急促地擂动。她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还偏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巨大的图书馆此刻空旷得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她僵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该坐下,还是该立刻抱着资料落荒而逃——在经历了“暖手宝风波”和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后,任何与他独处的场景都让她本能地感到紧张和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江沉翻页的手指顿住了。他似乎感觉到了另一道目光的存在,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那边是物理竞赛资料,放错了。”

      林晚星一愣,顺着他微微扬起的下巴方向看去。果然,她刚放下的那摞资料最上面一本,赫然印着物理竞赛的标识。她的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窘迫瞬间取代了紧张。

      “对…对不起!我马上拿走!”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抱起那摞沉重的资料,转身就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脚步慌乱间,她没注意到脚下散落的一本薄册子。

      “啪嗒!”

      一声轻响,薄册子被她踢到了江沉的椅子腿边。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晚星僵在原地,抱着资料的手臂微微发颤,脸颊烫得能煎蛋。完了,她心想,他肯定更觉得她笨手笨脚,碍手碍脚了。

      然而,预想中的冷言冷语并没有响起。

      江沉只是极轻微地蹙了下眉,目光终于从手中的资料上移开,落在那本掉落的薄册子上。他俯身,动作利落地将它捡了起来。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节分明,手背靠近虎口处那道暗红色的冻裂伤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林晚星的心像被那伤口狠狠揪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的酸疼。

      他随手翻开册子扫了一眼封面,然后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僵在原地的林晚星,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不带温度:“《泛函分析初步选讲》,数论组的补充材料。你负责整理这个?”

      林晚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机械地点点头,声音细如蚊蚋:“嗯…张老师让我…整理所有数学相关的……”

      “放下吧。”江沉言简意赅,下巴再次朝长桌另一端点了点,“放那边。物理的拿出去。”说完,他不再看她,重新低下头,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林晚星如蒙大赦,连忙把物理资料抱开,又小心翼翼地把属于数学的那部分资料放在了他指定的位置——离他有两臂远的桌角。她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再制造出一点多余的声响,引来他那冰冷的审视。

      小小的阅览区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堆积如山的资料上。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最上面一本泛黄的《组合数学难题集萃》,扑面而来的陈腐气味让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里面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公式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小怪兽,瞬间让她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和挫败。她强迫自己一行行看下去,努力理解那些对她而言如同天书的证明过程,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林晚星全神贯注地对付着眼前的难题,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行行艰难地啃着那些晦涩的证明,试图理解每一步的逻辑跳跃。然而,一个关于图论中“Ramsey数”的证明过程彻底卡住了她。她反复看着那几行推导,眉头紧锁,只觉得脑子里的弦快要绷断,那关键的一步如同天堑横亘在眼前,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

      “假设顶点集V被任意染成r种颜色……”她无意识地低声念了出来,指尖烦躁地在那行字下面划着,试图抓住那飘渺的灵光。

      寂静中,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反证法。假设不存在单色团。”

      林晚星猛地一惊,抬起头。江沉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目光正落在她摊开的书页上。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纸背。他没有看她,只是看着那道题,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如果不存在大小为k的单色团,那么对任意颜色i,最大单色团的大小小于k。根据抽屉原理,总顶点数n小于等于r(k-1)。但这与已知条件n > R(r, k-1)矛盾。” 他的语速不快,逻辑链条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精准落下的棋子,瞬间打通了那条阻塞的思路。

      林晚星怔怔地看着他。台灯的光线勾勒着他专注的侧脸轮廓,那双平日里总是覆着寒冰的眼睛,此刻在解析问题时,却像蕴藏着星辰运转般的深邃光芒。他不需要思考,答案仿佛早已镌刻在脑海中,信手拈来。一种纯粹的、近乎神性的智慧光芒,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不是自卑,不是畏惧,而是一种纯粹的、震撼的吸引力。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晰地感受到,属于江沉的、那种近乎碾压性的、令人仰望的智识魅力。这魅力无关他冰冷的性格或沉重的负担,它纯粹而强大,足以穿透一切表象,直击人心。

      “所以…所以矛盾了,”林晚星喃喃地接了下去,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因此假设错误,必定存在一个大小为k的单色团。” 困扰她的迷雾瞬间被驱散,思路豁然开朗。她看着眼前清晰的证明路径,一种拨云见日的畅快感油然而生。她忍不住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沉,眼底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赞叹和敬佩,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者。

      “原来是这样!抽屉原理……原来关键点在这里!”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有些突兀。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连忙捂住嘴,脸颊再次泛红,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沉,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未被任何流言或距离污染的崇拜,“这个思路好清晰!比书上写的…更直接,更漂亮!”

      江沉正准备重新低下头看自己资料的动作,因为她这句脱口而出的赞叹而微微顿住。

      他抬起了眼。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落在书页上,而是真正地、直接地看向了林晚星。

      那目光里,似乎有某种东西飞快地掠过。不是惯常的冰冷,不是被打扰的不耐,也不是疏离的审视。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诧异的光芒,像平静无波的深潭底,骤然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激起了瞬间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涟漪。他的视线在她亮得惊人的眼睛上停留了短短一瞬,那里面盛放的纯粹赞叹和因解题而生的兴奋光彩,似乎让他感到了一丝意外。随即,那点微光便迅速隐没,快得如同错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微地、几乎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然后便重新垂下了眼帘,将目光锁回自己的资料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从未发生。

      但林晚星捕捉到了。

      捕捉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微光,捕捉到了他点头时下颌那极其细微的牵动。那不是一个冷漠的学神对学渣敷衍的回应。那更像是一种……被纯粹的欣赏和认同所触动的、极其内敛的反馈。像冰封的湖面,被一缕阳光短暂地亲吻过,留下了一瞬即逝的暖痕。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巨大的雀跃,猛地冲上林晚星的心头,让她几乎要屏住呼吸。她飞快地低下头,掩饰住自己骤然上扬的嘴角和发热的脸颊,心脏在胸腔里欢快地、失序地跳动着,像揣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她不敢再看他,只能死死盯着书页上那道刚刚被点通的难题,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纸张的边缘。

      原来,被他的光芒照耀到,是这样的感觉。原来,得到他一个默许的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点头,也能带来如此巨大的、隐秘的欢喜。

      小小的阅览区再次恢复了寂静。沙沙的翻书声依旧,尘埃依旧在光束中无声飞舞。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过于激动的心绪,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整理工作中。这一次,她的动作似乎带上了一丝轻快。她开始按照年份和类别,将那些泛黄的资料分门别类,动作比之前流畅了许多。偶尔遇到特别晦涩难懂的部分,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焦头烂额,反而会带着一种探究的好奇心多看上几眼,仿佛那些符号和公式也沾染上了某种独特的光芒。

      时间在专注中过得飞快。窗外的光线渐渐西斜,从明亮的金黄变成了温暖的橘红,透过高窗,将书架和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林晚星整理到一沓关于“代数数论”的早期资料,里面夹着几张散页的手写稿,字迹有些潦草。她小心地将它们抽出来,准备装订好。就在这时,一张薄薄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纸片从其中一页滑落,打着旋儿,飘飘悠悠地落在了她和江沉座位之间光洁的地板上。

      林晚星下意识地弯腰去捡。几乎是同时,另一只手也伸向了那张纸片,是江沉。他也看到了掉落的纸张。

      两人的指尖,在距离纸片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猝不及防地、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

      像一道极其微弱的电流,倏然窜过相触的皮肤。

      林晚星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微凉而干燥的触感——属于江沉的触感。

      江沉的动作也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的手指在空中停留了半秒,然后才稳稳地拾起了那张纸片。他垂眸看了一眼纸片上的内容:似乎是一道极其复杂的不等式证明草稿。

      “你的。”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更低哑了一分,听不出情绪。他将纸片递向她,动作很直接,目光却没有再抬起看她。

      林晚星只觉得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轰然上涌。她飞快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纸片没有被江沉手指覆盖的边角,像接过什么易碎的珍宝。

      “谢…谢谢。”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带着明显的慌乱。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极其短暂地擦过他的指侧。这一次的触碰更加清晰,那微凉的触感如同烙印,瞬间灼烫了她的神经。

      她飞快地将纸片收回来,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这样就能藏起那令人心悸的触碰感。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尖都在发烫,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江沉此刻的表情。

      江沉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重新坐直身体,目光再次落回他面前摊开的资料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集,那微弱的电流,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只有他翻动书页的动作,似乎比之前快了一点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林晚星也低下头,将那张带着他指尖微凉触感的纸片,小心翼翼地夹进资料中,指尖却还在微微发麻。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驱散脸上和心头的热意,重新投入到整理工作中。然而,那份专注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纯粹了。那短暂的指尖相触,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扰乱了原本努力维持的平静。

      两人之间隔着长长的书桌,隔着沉默的空气,各自埋首于泛黄的纸页。台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然而,在这片寂静里,一种极其微妙而粘稠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开来。不再是单纯的尴尬或紧张,也并非全然的无视。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某种隐秘张力的氛围。每一次书页翻动的声音,每一次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甚至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仿佛被无限放大,清晰地传递到对方的感知里。

      林晚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能隐约感觉到对面那道虽然低垂却仿佛无处不在的视线带来的无形压力。她不敢再往那边看,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资料上,手指却有些僵硬,动作也失去了之前的流畅。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不退。

      时间在沉默与无声的张力中悄然滑过。窗外的暮色渐浓,橘红的光线被深沉的靛蓝取代,图书馆内的光线愈发昏暗,只有两盏台灯各自在长桌两端撑起两片小小的、彼此隔绝的光明孤岛。

      “差不多了。”

      江沉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他合上面前最后一本资料,动作利落。他站起身,开始整理自己面前已经分好类的一摞资料,准备归架。

      林晚星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面前也堆了不少整理好的东西。她也连忙站起来,开始收拾。

      两人各自抱着整理好的资料,走向不同的书架区域。图书馆里只剩下他们收拾归位的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当林晚星将最后一叠资料塞进高高的书架格子里,踮起的脚尖落下时,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江沉也刚好放好他手里的资料,转过身。两人隔着几排高大的书架,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猝然相遇。

      书架投下的阴影模糊了他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依旧亮得惊人,像寒夜里遥远的星辰。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没有立刻移开,也没有开口说话。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审视,也不是解题时的纯粹专注,里面似乎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复杂,深邃,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穿透力,仿佛要将她此刻所有的慌乱、残留的悸动和那点隐秘的雀跃都看穿。

      林晚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又狂跳起来。她像被那目光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脸颊再次不可抑制地发烫。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整理完了”,或者“我先走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江沉却率先移开了目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阅览室门口的路,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无意间的一个避让。

      一个无声的示意。

      林晚星如蒙大赦,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从他让出的空隙中走了过去。她能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熟悉的、带着消毒水味的冷冽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空气里。

      她走到阅览室门口,鼓起勇气,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

      江沉正站在原处,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着自己手背上那道刺目的裂口,昏暗中看不清表情。侧脸的线条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冷硬,也格外孤寂。

      林晚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疼。那点因图书馆独处和解题交流而滋生的隐秘雀跃,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心绪所取代——心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了的冲动。

      她不敢再看,迅速拉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充斥着旧纸墨香、冰冷与悸动、沉默与无声张力交织的空间。

      图书馆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响和气息。走廊里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林晚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刚从一场漫长而惊心动魄的梦中醒来。

      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张纸片粗糙的触感,指尖仿佛还烙印着他皮肤微凉的记忆。图书馆里那短暂的交集,那被点通的难题带来的震撼,那纯粹赞叹时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微光,还有那猝不及防的指尖触碰……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在她心底席卷而过,留下了一片狼藉而又无比鲜活的痕迹。

      她低头,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那张写着复杂不等式证明草稿的纸片,被她攥得有些发皱,边缘还带着一丝汗意。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平,看着上面狂放不羁的笔迹和天书般的符号。

      这不仅仅是一张草稿纸。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冰冷的补课和流言的喧嚣之外,在没有任何人注视的角落里,短暂地并肩过片刻的证据。是他无意间展露的、令人仰望的智识光芒,照亮她混沌思路的瞬间。也是那微弱电流窜过指尖时,她心跳失序的凭证。

      林晚星将这张皱巴巴的纸片,像对待无价珍宝般,轻轻抚平,然后,珍而重之地夹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数学笔记本扉页里,紧挨着那张曾经承载了她所有狼狈与一丝微弱暖意的、带着折痕的纸巾。

      暮色彻底笼罩了桐城一中。林晚星走出图书馆大楼,冷冽的晚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脸上最后一丝热意。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建筑,二楼那间小小阅览室的窗户,已经熄了灯,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知道,冰山依旧沉默,距离依旧遥远。但就在那片黑暗里,就在刚才那短暂的交集中,有什么东西,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已经不可逆转地改变了轨迹。那轨迹指向何方,她尚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心底那片冰原之上,悄然融化的雪水,正汇聚成溪,带着一种陌生的、酸涩而悸动的暖意,开始无声地流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