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九曲》》明暑

4、夏夜晚风

　　雨下了一整晚，路晟倒是伴着雨声睡了个好觉，醒来打开手机一堆消息弹出来。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胡屹山取的群名，说是思索了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的绝世好名字，本来毛雨非常嫌弃这个群名，路晟让他也想一个，他憋了半天想出一个“三只野猪”，路晟顿时觉得相亲相爱一家人是那么高大上。

　　“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

　　“想我没你俩！”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是不是有新的狗了！”

　　“路哥，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艾特路晟。

　　“毛毛雨，你不会一大早就去谈恋爱了吧！”艾特毛雨。

　　没人理的胡屹山在群里疯狂扔炸弹。

　　路晟看完没管他，先去洗了个澡，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早饭一边回他消息。

　　“我以为你已经乐不思蜀了。”

　　“冤枉啊！路哥，我这一下飞机就赶紧联系你们了不是，我在沈阳那是吃不好睡不好，只要一想到离我的好兄弟那么远，心都碎了。”

　　“我靠，山子你终于回来了。我才醒啊！”毛雨终于回了消息。

　　“今天咱仨必须出来玩儿，以解小爷我相思之苦。毛雨不准拒绝！”胡屹山深知毛雨的尿性，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可以啊！我也想出来玩儿。”毛雨答应的爽快。

　　路晟本来也没啥事儿，这几天在家闲冒烟了都。

　　约毛雨吧，他天天跟着骆琪去图书馆约会，路晟都服了他了。现在路晟已经百分百确认毛雨对骆琪那是情比金坚，连放假都要跟着去图书馆。想找张俞玩儿，张俞也拒绝，说是有大学同学过来找他玩儿，没空。

　　全世界就只有路晟闲的没事儿干，除了周星言偶尔来家里找他玩一玩。本来看到周青南第一面的时候，路晟还以为自己能多个伴儿，结果周青南总是冷冰冰的，和他妹一点儿都不像。

　　“那你俩下午来我家玩儿吧，中午肯定热的不行。”路晟收拾了餐桌就拿了个苹果走到院子里坐在陶姐的秋千上回消息。

　　陶遥性格随和，又不咋管孩子的事儿，毛雨和胡屹山都爱往路晟家跑。

　　路晟读小学的时候也爱去毛雨家玩儿，毛雨的父母都是老师，不苟言笑。但是路晟小时候长的乖，说话又甜，毛雨的父母都蛮喜欢他。

　　直到有一次路晟跟着毛雨去他家玩儿，没想到刚好遇上班主任给毛雨他妈打电话告状，说毛雨这次考试退步非常大不说，上课还不认真，三百八十度旋转着跟前后左右的同学聊天，扰乱课堂秩序。

　　毛雨他妈本来还在给路晟张罗水果呢，一接完电话脸色突变，抄起鸡毛掸子就是往毛雨身上打，一点都没收劲，打的毛雨满屋乱跑乱叫。

　　可怜路晟还坐在沙发上，水果也不敢吃了，想溜又觉得时机不对，只能脚趾抠地的看着毛雨被收拾，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从此路晟非必要不再去毛雨家，所以三人在路晟家聚的最多。

　　回完消息，路晟就听见周星言站在她家院子里喊他。

　　“路晟哥，你一个人在那儿干嘛呢！快过来帮忙！”周星言摇了摇手上的喷壶，示意路晟过去。

　　路晟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周家院子。

　　林雪宁爱花，举家搬过来的时候就搬了很多花过来。后来又买了一大堆，把自家院子弄成了一个漂亮的小花园，时不时就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

　　今天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兄妹俩。

　　周青南拿着喷水管，仔仔细细给花草浇水。

　　等路晟一走过来，周星言就把手里的喷壶递给了路晟。

　　“路晟哥，你帮帮忙，我要跟小姐妹聚会，来不及了，你跟我哥一起吧。”周星言双手合十作拜托状。

　　路晟看她这么真诚，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大手一挥就说去吧，哥帮你。

　　等路晟说完，周星言又虔诚地看向亲哥，周青南没看她，只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周星言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包背上，一边说着路晟哥最帅一边小跑着走了。

　　路晟接替了周星言的工作，一边浇水一边跟周青南搭话。

　　“周叔去上班了吗？”

　　“嗯”

　　“林姨呢？”

　　“出差。”

　　“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

　　“一中学校大不大”

　　“还行”

　　、、、、、、

　　路晟头一次没了任何聊天的欲望，问一句答一句，就算他是一个话痨也觉得没意思了。开始沉默着干活。

　　“问完了？”周青南垂眸浇花，不看路晟。

　　这声音要不是的的确确是从旁边面无表情的周青南嘴里发出来的，路晟都要以为是幻觉了。这是周青南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虽说这话里可能含有对路晟话有点密的嘲讽。

　　“你会弹钢琴吗？”

　　等话说完路晟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句什么话，捶胸顿足，觉得自己说话真是不过脑子，虽然的确是自己想问的，但是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吧。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不是看见搬家公司在搬钢琴嘛，就随口一问。”路晟连忙找补。

　　“你想听吗”周青南低沉而平静的声音落进路晟耳朵里。

　　路晟愣在原地，看向周青南。

　　周青南手捏着水管，流水洒在花草上，洒在七月炽热的阳光里，浮现出一道小彩虹。

　　“哎哎哎！周青南你别动，有彩虹！”路晟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喷壶往裤包里掏手机，“可以拍张照吗？”

　　周青南侧脸看向阳光里若隐若现的彩虹，轻笑了一声。

　　“拍吧。”

　　路晟拍了两张，一张是周青南和彩虹，一张只有彩虹。

　　“拍完了。”路晟晃了晃手机。

　　等路晟拍完，周青南关了水，收拾了水管放在工具箱里，路晟把喷壶也递给他。

　　“进来吧，喝口水。”周青南跟路晟说。

　　路晟跟着周青南进了屋，在沙发上坐下。

　　周青南去厨房冰柜里给路晟拿了瓶水。

　　“咱俩加个微信吧，我把照片发给你。”路晟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打开手机让周青南扫。

　　周青南扫了路晟的微信名片，申请了添加好友。

　　头像是一棵树，立在一片荒原上。

　　感觉这个头像跟他还是蛮适配的，路晟看着周南青的头像挑了挑眉。

　　还是自己的头像好看，一只吐舌头的阿拉斯加，这还是张俞给他找的头像，说跟他再适合不过。

　　路晟同意了周青南的好友申请，添加备注的时候脑子一转。

　　“周石头”

　　好友添加成功，路晟从相册里把刚刚拍的照片发了过去，还贴心的点了原图。

　　“拍的还不错。”周青南点开路晟发来的图看了看。

　　路晟今天对周青南真是有了新的认识，周星言把他甩给周青南的时候，路晟以为周青南绝对不会跟他讲话。毕竟他前几次来找周星言玩儿，都没见周青南跟他说上一句话。要不是周星言说她哥是学霸中的战斗机，路晟都要怀疑周青南是一个轻微自闭了。

　　“谢谢你的肯定，我这技术可是练过的。”路晟毫不自谦。

　　“给女朋友拍照练出来的？”周青南背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显得轻松又随意，抬眼看着路晟。

　　路晟差点把刚喝下的水喷出来，妈呀，周青南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啥玩意儿，给我妈拍的。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每次出去玩，陶姐都得拍一万张照片，可能最后就挑个几张，可怜我和老路每次都扛着长枪短炮只为给陶姐拍出他最满意的照片”路晟撇了撇嘴夸张的说。

　　“还有我可不早恋。”路晟耸了耸肩。

　　“好吧”周青南轻笑了一声，“下棋吗？去书房。”周青南抬手往楼上指了指。

　　下棋？虽然有点无聊，但是路晟回家也没事儿干，聊胜于无吧。

　　“好呀好呀。”

　　路晟跟上周青南的脚步，一前一后向书房走去。

　　下了几步棋之后，路晟就感觉不对劲了。

　　“我说的是五子棋啊，周青南。”路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周青南。

　　路晟头一次在周青南俊秀的脸上看见了裂开的表情。

　　也怪他自己，周青南这种人说的下棋怎么可能是智障五子棋，他明明说的围棋啊！

　　“那就五子棋吧。”周青南呼了一口气，把棋盘上刚下的几个棋子收回。

　　于是周青南就陪着路晟下了两个小时的五子棋。

　　路晟本来还有点拘谨，输了几局之后彻底疯狂，只想跟周青南争个高低了。

　　路晟本来以为以自己多年上课下课和前后桌下五子棋的经验能将周青南打的落花流水，结果是局局惨败。

　　在绝对的智商面前，经验毫无用处。

　　直到陶遥打电话喊他回家吃饭，才将路晟解救出来。

　　陶遥听路晟说在周家和周青南玩儿，周家今天就周青南一人在家，便要路晟把周青南也带回家吃饭。

　　周青南没拒绝，收拾了棋盘就跟着路晟去路家吃饭了。

　　吃完饭周青南不顾陶遥拒绝，跟着路晟把碗洗了。

　　路晟没跟他客气，毕竟自己早上还去帮忙浇花了。

　　俩人分工合作，三下五除二就把碗洗了。

　　洗完碗，周青南就回家写作业了。路晟这个没作业可写的毕业生则上楼美滋滋睡午觉。

　　睡午觉前，路晟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周青南是不是本来打算弹钢琴来着，被那道彩虹打断了。

　　不过他的手的确很适合弹钢琴啊，又细又长，路晟想起下棋时周青南那只执黑棋的手，锃亮的黑棋夹在食指中指之间，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显颜色，细而薄的青筋无处可藏，蜿蜒进手指关节处。

　　、、、、、、

　　电话响起，惊醒了路晟。

　　“歪歪歪，路晟，快下来开门，我俩到了！”

　　是早上约好要来路晟家玩儿的毛雨和胡屹山。

　　俩人还提了些水果和饮料，不过都是他们自己爱吃爱喝的。

　　见路成和陶遥不在家，俩人轻车熟路上楼进了路晟的房间，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还使唤起了路晟让路晟把他们买来的水果洗了端上来。

　　三人窝在路晟的房间打了一下午游戏。

　　胡屹山还问路晟对门住进来了吗？

　　上次来路晟家玩儿的时候对门院子还是光秃秃的，今天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花园了。

　　路晟边打游戏边回他。

　　“对啊，他家儿子也是一中的，比我们高一届。”

　　毛雨沉浸在游戏里没搭话。

　　陶遥女士今天加班，打电话来让路晟自己解决晚饭。

　　下午六点多，三个人停了游戏，聊了会儿天，商量了一下晚饭。

　　“咱去白塔巷吃烧烤？”毛雨提议。

　　白塔巷离路晟他们的初中很近，那里有一家烧烤，名叫夜猫子烧烤。三兄弟吃了三年都没腻，老板李智都认识他们仨了，每次他们去吃都大气的送几瓶饮料，说是回馈老顾客。

　　确实挺久没吃了，路晟也想念这口。

　　三人一拍即合，出了门。

　　打打闹闹到了小区门口，路晟又看到了正往里走的周青南。

　　“嗨，周青南。”路晟跟走在对路的周青南招了招手。

　　又带上了那顶黑帽，路晟想。

　　周青南听见路晟的声音，朝他们仨走了过来。

　　“出去吃饭？”

　　“对，这我发小，毛雨，胡屹山。”路晟又向身边的俩人介绍，“周青南，我对门邻居。”

　　胡屹山说了句你好，毛雨愣了会儿，朝周青南点了点头。

　　等人走远。

　　毛雨一下子跳起来。

　　“我靠，路哥，你邻居是周南青啊！是市一中的周青南吗？”

　　“是啊，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如雷贯耳啊！这可是我爸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的人啊！”毛雨他爸是物理老师，在市一中教书。

　　“哦？”路晟来了兴致。

　　“你们可不知道，周青南那可是市一中的宝贝。从初中就在一中，是学神啊！学神！从初中到现在，一直蝉联一中第一名的宝座，从未失手！”毛雨他爸在他耳边念叨了好几年，对周青南此人的实力除了膜拜还是膜拜。

　　路晟愣在原地，原先周星言跟他讲他哥是个学霸，他还毫不在意，学霸他见得多了好吧，有啥稀奇的。

　　想起早上还拉着人跟自己玩儿了俩小时智障五子棋，路晟此刻悔不当初。

　　“他中考就是市状元，一中初中部批了十万放了三天的烟花，就是庆祝这事儿呢。听我爸说市报记者还要去采访他，不过都被拒了。”毛雨喋喋不休的说着。

　　他们仨初中都不是市一中的，路晟和胡屹山不清楚，但是他们的确记得初二的时候，市一中放了三天的烟花庆祝中考大捷。

　　那阵仗搞得路晟还以为是市一中校长二婚了呢。没想到是为周青南放的。

　　“我不会再跟他下五子棋了。”路晟想，简直是自取其辱。

　　吃完烧烤回家，一身味儿。

　　路晟洗了个澡，又把衣服扔洗衣机。

　　懒得吹头发，随意擦了擦。

　　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夏夜晚风，靠近阳台的梧桐树叶随风摇摆，月光洒下如纱如雪，清风吹的人身心舒畅，在这样美好静谧温柔的晚上，人类需要音乐。

　　路晟进房间拿了吉他，坐在阳台上，手指拨动琴弦，轻轻哼唱。

　　如果绿草生长，我愿意

　　如果晚风轻抚，我期待

　　如果雨洒窗台，我面对

　　如果雪落肩头，我接受

　　如果一切流水，我告别

　　只是今夜，

　　只是今夜，

　　今夜星月作陪，

　　今夜你我相伴，

　　我沉醉

　　、、、、、、

　　只是今夜，

　　只是今夜。

　　少年嗓音轻柔，木制吉他琴弦上流出的不仅是音符，还有令人沉醉的夏夜晚风。

　　路晟收了吉他，回了房间。

　　洗完漱躺在床上，准备玩会儿手机再睡觉。

　　开屏就有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唱的蛮好听。”——周石头

　　路晟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也能想通，俩人的阳台就正对在一起，只要没关门，只要开着窗，总会被听见。

　　“哈哈，打扰你休息了。随便乱唱的。”

　　对面马上回了消息，说没有。

　　路晟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上面还是自己早上发给周青南的照片。

　　路晟顺手点开了第一张。

　　照片上的周青南穿着一件白色短袖，眉眼不似平时微蹙，眼神温柔，表情松弛，微微抬头侧看向半空中的彩虹，侧颈线条流畅直到锁骨处曲折，锁骨上嵌着一颗小小的黑痣，在雪白的皮肤上异常明显。背后是满院盛放的鲜花和肆意生长的绿植，院子外高大的梧桐也入了镜，粗大的主干在半空中分为三支伸向天空，满树的宽大梧桐叶生生不息。

　　路晟看着照片上的周青南，感觉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但一下子也想不出来。

　　退出聊天页面，锁了手机，准备入睡。

　　想起来了！比平时柔软一点，因为他的嘴角噙着一点笑，是向上扬的。

　　路晟闭着眼。脑海里浮现出照片上无云的蓝色天空，翠绿高大的梧桐，昂扬生长的花朵，阳光下悬在水雾中的彩虹，还有嘴角带笑的周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