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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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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霁禾感觉自己像是被施了哑咒,李岁屿那句带着拖尾音的 “哥哥” 落进耳朵里,她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平时他说一句,她能顶回去十句,此刻却像被按了静音键,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剩下春晚背景音在嗡嗡作响。林慧和魏平正盯着电视里的小品笑,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
半晌,她猛地低下头去刷手机。其实通知栏干干净净的,连条垃圾短信都没有,可她就是想找点事做,好像这样就能躲开刚才那阵让人脸红的尴尬。
她点开和陈琳、唐书萱的聊天框,没话找话地发:
「你们看春晚了吗?」
「今年的小品还挺搞笑的。」
「[笑眯眯]」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她又漫无目的地划着联系人列表,指尖刚要退出,就看到何阳发来的消息:
「在不在?」
「你家是不是有客人?」
林霁禾回:「嗯」
「我岁屿哥也在?」
「嗯」
「……」
「出来放烟花不?我爸买了一大箱。」
「还有,能不能别一个字一个字蹦?跟李岁屿待久了,学啥不好,净学这些臭毛病。」
林霁禾慢悠悠地敲:「哦」
「…………」
「你们俩别来了,我自己放!」
和何阳聊完,林霁禾总算找到台阶下,清了清嗓子:“咳,何阳叫咱们去放烟花。”
两人出门时,夜空已经炸开好几轮烟花了。橘红色的光团在墨色天幕上炸开,像谁打翻了装糖霜的罐子,簌簌往下掉。
何阳在巷口的空地上等他们,脚边摆着半箱烟花,见他们来,挥着手里的打火机喊:“快来!谁来点火?”
“我来!” 林霁禾跑过去,伸手要过打火机,蹲在烟花箱旁边。其实她心里有点发怵,指尖捏着打火机微微发颤,可一想到身后站着李岁屿,那点害怕忽然就缩成了小团。
她按下打火机,火苗 “噌” 地窜起来,舔舐着导火线,发出滋滋的轻响。正要站起来后退,后颈忽然传来一股轻轻的拉力 —— 是李岁屿搭在她帽子上的手,带着她往后退了两步。
三,二,一。
烟花 “咻” 地窜向高空,在头顶炸开一片绚烂的光。林霁禾仰头看着,刚才那点莫名的尴尬早被抛到了脑后,眼里只剩下漫天璀璨的烟火。
她像往年那样,转头冲李岁屿喊,声音被烟花的轰鸣盖得有点飘:“新年快乐 ——”
李岁屿站在她身边,侧脸被烟花照得明明灭灭。他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颊,睫毛上沾着点细碎的光,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裹在喧闹里,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新年快乐,小怂包。”
下一秒,又一轮烟花炸开,把他眼里的笑意照得清清楚楚。林霁禾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像被烟花的火星烫了下,脸颊比刚才更烫了。
何阳在旁边喊:“再来一个!这个是孔雀开屏的!”
林霁禾赶紧转头去看烟花,假装没听见他刚才那句 “小怂包”。可耳根却不争气地红透了,连带着后颈被他碰过的地方,都像烧起来似的。
烟花一轮接一轮地绽,照亮了巷口的积雪,也照亮了两个少年少女的侧脸。林霁禾看着漫天烟火,忽然觉得,这个年好像比往年都要热闹些,心里也暖烘烘的,像揣了团不会灭的火苗。
“明年还来放烟花吗?” 她忽然问,眼睛还盯着天空。
“你想来?” 李岁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 她点点头,“还要堆雪人,比今年那个更大的。”
“行啊。” 他应得干脆,“不过下次堆雪人,别再把围巾给雪人了。”
林霁禾想起自己那条粉色围巾还系在雪人脖子上,有点不好意思:“那不是为了好看嘛。”
“丑死了。” 李岁屿吐槽,嘴角却弯着,“明年用我的。”
林霁禾愣了愣,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烟花还在头顶炸开,光落在他眼里,像盛了片星星海。她忽然没忍住,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好啊。”
何阳在旁边举着烟花棒转圈,喊他们:“快来玩这个!会发光的!”
林霁禾跑过去接过来,烟花棒在手里划出金色的弧线。李岁屿也拿起一根,举在她旁边,两人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在雪地上紧紧挨着。
烟火会灭,新年会过,但此刻的热闹和温暖,好像能在心里存很久很久。林霁禾看着手里明明灭灭的烟花棒,忽然觉得,有他在身边的每个冬天,好像都不会太冷。
李岁屿穿的黑色外套,在夜里几乎和周遭的暗色融成一片。唯有烟花炸开的瞬间,那道被照亮的侧脸才显出分明的轮廓,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像落了层细碎的光。
他松开搭在她帽子上的手,声音裹在余烬般的烟火气里:“新年快乐。”
春节过后,寒假像指间的沙,攥都攥不住。开学第一天,七班的教室比平时热闹了不止一倍 —— 大半同学都在埋头补作业,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倒比早读课还齐整。
林霁禾走进教室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陈琳和唐书萱正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见她进来,立刻挥着手喊:“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 林霁禾放下书包,刚要坐下,就听见陈琳说:“我们在聊我哥呢。”
“哥” 这个字像根小刺,猛地扎了林霁禾一下,她手里的笔袋差点脱手掉在地上:“……”
“你咋了?” 陈琳奇怪地看她。
“没、没事,” 林霁禾赶紧把笔袋按在桌上,“就是没想到你还有个哥。”
“我哥大我十岁,在外地工作呢,平时不怎么回来。” 陈琳扒拉着刘海,“其实我俩也不算熟。”
林霁禾默默点头,心里却在哀嚎 —— 都怪李岁屿!大过年的非要扯什么 “哥哥”,害得她现在听个称呼都心惊肉跳。
她和李岁屿一起过了那么多个春节,哪次都没像今年这样…… 这样让人抓心挠肝的。
到底是哪样呢?她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索性甩甩头,不去想了。
“对了,” 唐书萱忽然压低声音,像只偷腥的猫,“咱们班有对情侣,假期刚谈的。”
“我知道!” 陈琳立刻接话,“上学期就觉得他俩不对劲,眼神都黏在一块儿。”
唐书萱耸耸肩,没了揭秘的兴致:“行吧,那我就不说名字了。”
只有林霁禾一头雾水:“啊?谁啊?”
她凑过去追问:“怎么看出来的?我咋一点没发现?”
唐书萱朝斜前方努了努嘴:“就隔壁组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和数学课代表啊。”
林霁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 女生正低头写着什么,数学课代表站在她旁边,手抓着后脑勺,耳朵红得快要滴血,说话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他们…… 在谈恋爱?” 林霁禾瞪圆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陈琳戳了戳她的胳膊:“我说你在这方面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就是,” 唐书萱附和,“这都看不出来?”
林霁禾有点委屈:“我初中读的女校嘛,班里连个男生都没有,哪懂这些。”
她长这么大,接触最多的男生就是南巷街那群发小,以李岁屿为首。以前大家勾肩搭背去网吧,她坐在边上看剧,他们打游戏,谁也没把性别当回事。
所以对这些情情爱爱,她确实比别人迟钝半拍。
“难怪了。” 唐书萱恍然大悟,拍着胸脯说,“没事,以后有情感问题找我,我可是七班情感顾问。”
林霁禾眨眨眼:“你谈过很多次恋爱吗?”
“没有啊。” 唐书萱理直气壮,“但往往没经验的人,才最擅长给别人出主意。”
“……” 林霁禾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这时,后桌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她回头一看,李岁屿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教室,正弯腰放书包。黑色的书包带滑过他的肩膀,露出一小片脖颈,和春节那天被烟花照亮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林霁禾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赶紧转回头,假装整理作业,耳朵却悄悄红了。
陈琳在旁边撞了撞她的胳膊,挤眉弄眼地问:“看啥呢?脸都红了。”
“没、没看啥!” 林霁禾抓起一本练习册挡在脸上,“我在想这道题怎么做。”
陈琳和唐书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点了然的笑意。
窗外的阳光照进教室,落在摊开的作业本上,暖融融的。林霁禾捏着笔,笔尖悬在纸上,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 一会儿是李岁屿说 “哥哥就收下了” 的样子,一会儿是数学课代表红透的耳根,还有唐书萱那句 “没经验的人最擅长出主意”。
她忽然有点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改变,而自己却抓不住头绪。
“喂,” 后桌传来李岁屿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寒假作业借我抄抄。”
林霁禾猛地回神,把作业往身后藏了藏:“自己做!”
“来不及了,” 他敲了敲她的椅背,“老师快来了。”
她回头瞪他,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阳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嘴角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
林霁禾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嘴上却不饶人:“就不借,谁让你过年不写作业。”
李岁屿挑眉,忽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怎么?过年收了我一百块压岁钱,这点忙都不帮?”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像羽毛轻轻扫过。林霁禾的脸 “腾” 地一下红透了,抓起作业就往后塞:“给你给你!别靠这么近!”
李岁屿低笑一声,接过作业,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像触到了滚烫的炭火,两人都顿了一下。
他很快收回手,翻开作业本,嘴角却悄悄勾起个弧度。
林霁禾转回头,捂着发烫的脸颊,心里乱糟糟的 —— 这个李岁屿,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可不知怎么的,她好像…… 也没那么讨厌这种过分。
窗外的麻雀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在说些什么悄悄话。林霁禾看着摊开的课本,忽然觉得,这个春天,或许会有点不一样。
适应高中生活后,高一下学期的日子像指间的沙,簌簌地就漏了过去。转眼,他们这批新生就正式迈入了高二。
又是一年盛夏。蝉鸣聒噪得像要把整个夏天煮沸,阳光透过香樟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比起刚入学时带着点怯生生的新奇,高二的大家似乎更像个真正的高中生了 —— 眉宇间的青涩悄悄褪去,多了几分沉稳,却又藏着点自以为是的成熟。
十七岁的风一吹,每个人都开始偷偷往 “大人” 的方向凑。
林霁禾发现自己越来越追求 “独立”。和林慧相处时,她开始想要更多话语权。有时候林慧念叨 “早上还是有点凉,衬衫外面套件薄外套吧”,以前乖乖听话的她,会梗着脖子说 “妈,我不冷”;林慧千叮咛万嘱咐某件事时,她会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知道,我自己能处理好”。
林慧偶尔会念叨她 “越来越不听话”,魏平就会出来打圆场:“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别跟她置气。”
但这点想当 “大人” 的念头,一碰到李岁屿就彻底失效。只要跟他凑在一起,她分分钟就能变回那个幼稚鬼。
这天早上,几人照例去公交站等车。蝉鸣在耳边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空气闷热得连风都懒得动,柏油路被晒得软软的,仿佛一脚就能踩出个坑。
林霁禾忽然开口:“李岁屿,你信命吗?”
李岁屿正低头刷手机,闻言抬了抬眼皮:“又抽什么风?”
“我最近看了点算命的书,” 林霁禾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算算。”
李岁屿穿了件白色短袖,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领口微微敞着,在等车的人群里格外惹眼。他瞥了她一眼:“你今天出门,没忘带脑子?”
“你才没带脑子!” 林霁禾立刻回怼,“不信就算了,本大师还不伺候了呢。”
“谁稀罕。” 李岁屿低头继续看手机,嘴角却悄悄勾了勾。
“你就是怕我算得准!” 林霁禾不依不饶,伸手去拽他的胳膊,“就看一下,很快的。”
“别闹。” 李岁屿想甩开她,却被她死死拽着,两人拉拉扯扯的,像两只掐架的小猫。
何阳往边上退了两步,默默拉开距离,心里默念:我不认识这俩,不熟,真不熟。
正闹着,公交车 “吱呀” 一声停在面前。林霁禾还想再说什么,被李岁屿拽着胳膊就往车上拖。
“哎!我还没算完呢!” 她挣扎着。
“再闹就迟到了,” 李岁屿把她往投币箱推了推,“算命先生也得上学。”
林霁禾气鼓鼓地投了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李岁屿在她旁边坐下,把外套搭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
车窗外的树影飞速倒退,蝉鸣被关在玻璃外,闷闷的。林霁禾偷偷看他,他正望着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清晰,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
她忽然想起刚才没问完的话 —— 其实她不是真的想算命,就是突然觉得,能和他一起从初中走到高中,从南巷街的老槐树走到公交站,好像是件很奇妙的事,奇妙得像被命运悄悄牵了线。
“喂,” 她戳了戳他的胳膊,“其实我刚才是想说,我觉得我们能当这么久朋友,挺不容易的。”
李岁屿转过头,眼里带着点疑惑:“突然煽情?”
“才没有!” 林霁禾别过脸,看向窗外,“我就是随便说说。”
车到站时,李岁屿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是挺不容易的。”
林霁禾愣了愣,等反应过来,脸颊已经开始发烫。她抓起书包就往车下冲,差点被台阶绊到。
“笨蛋,慢点。” 李岁屿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像颗小石子投进心里,漾起圈圈涟漪。
阳光正好,蝉鸣依旧。林霁禾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李岁屿,忽然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十七岁的夏天很长,但有他在身边,好像也能慢慢熬过去。
高二刚开学没多久,发生了件算不上大的意外事。
课间,陈琳拽着林霁禾的胳膊,神秘兮兮地问:“你没发现我今天有哪里不一样?”
林霁禾盯着她看了半天,从发型到校服领口都没找出异常,只能瞎夸:“你今天好像…… 更可爱了?”
“具体点!” 陈琳不依不饶,“可爱在哪?”
“哪儿都可爱,可爱到我词穷。” 林霁禾一本正经地胡诌。
陈琳终于放弃引导,把手腕往她面前一伸:“看这儿!”
林霁禾这才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图案,用保鲜膜贴着,隐约能看出是只歪歪扭扭的小兔子,皮肤还泛着点红。
“你…… 纹身了?” 林霁禾惊得差点把手里的笔掉地上,“学校让吗?老徐知道了会炸吧!”
“放心,” 陈琳得意地晃了晃手腕,“这是贴的那种半永久,说是能维持半年,而且这么小一个,穿长袖校服根本看不见。书萱早就纹了,在脚踝上,藏得可好了。”
唐书萱在旁边点头附和:“真不明显,我妈到现在都没发现。”
林霁禾凑近了些,看着那只粉粉的小兔子,心里莫名有点痒。青春期的女生总对这些 “小叛逆” 的事格外向往,像是偷偷藏起一颗糖,明知可能被发现,偏想尝尝甜。
“我初中就想弄这个了,” 她小声说,“但我妈说,谁敢在身上瞎画,她就打断谁的腿。”
“偷偷弄啊,” 陈琳怂恿她,“就在学校后巷那家 Tattoo 店,老板手法可轻了,我纹这个一点都不疼。你看这兔子多可爱,配你正好。”
上课铃响时,林霁禾的心已经被勾得七上八下。她确实觉得那只小兔子很可爱,也确实想做点 “背着家长” 的事,可一想到纹身针可能戳在皮肤上的感觉,又忍不住打退堂鼓。
一整节课,她的视线总往陈琳的手腕飘,连老师点她回答问题都没听见,还是同桌推了她一把才慌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了句 “不知道”,引得全班哄笑。
放学路上,唐书萱还在帮腔:“真的不疼,就像小蚂蚁夹了一下,你看我这朵小玫瑰,纹完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霁禾被说得心动,脚步都慢了半拍,眼睛忍不住往学校后巷的方向瞟 —— 那家 Tattoo 店就在巷子深处,听说招牌是只歪脖子猫。
“你属兔的,纹只兔子多合适,” 陈琳拍板,“就今天?放学去?”
林霁禾咬着唇没说话,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喊着 “快去快去”,一个叫着 “万一疼死了怎么办”。
和李岁屿往公交站走时,她的步子磨得更慢了,眼神黏在后巷口的方向挪不开。
“你再磨蹭,公交都绕地球一圈了。” 李岁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今天穿了件白 T,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淡的青筋。
林霁禾没理他,脑子里还在纠结。
“想买什么?” 李岁屿看穿她的心思,直接发问,“说吧,别盯着人家店铺招牌发呆。”
林霁禾被戳穿,有点慌,随口扯了个谎:“没、没什么…… 就是约了人去后巷‘谈判’,你要不要陪我去?让你见识下我林女侠的厉害。”
李岁屿挑了挑眉,表情没什么波动:“哦。”
“你就这反应?” 林霁禾有点不满,“不该表现得惊讶点吗?”
“那我该说什么,” 他慢悠悠地接话,故意拖长尾音,“‘哇,女侠好厉害,需要哥哥帮忙撑场子吗’?”
林霁禾的耳朵 “腾” 地一下红了。这声 “哥哥” 跟过年时那句重合在一起,烫得她想原地消失。
她现在有求于他,只能假装没听见,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就说陪不陪吧。”
“不陪。” 李岁屿回答得干脆。
“为什么?”
“怕你哭。” 他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戏谑,“上次打针都哭得惊天动地,真去‘谈判’,我还得负责给你擦眼泪。”
“我才不会哭!” 林霁禾梗着脖子反驳,心里却虚得厉害 —— 她其实就是想让他陪着壮胆,万一纹身真的很疼,身边有个人总能安心点。
“而且我不是去谈判,” 她小声承认,“我是想去…… 纹个小兔子。”
说完就低下头,等着他嘲笑自己幼稚。
没想到李岁屿沉默了几秒,忽然说:“那家店?我知道。”
林霁禾猛地抬头:“你知道?”
“嗯,” 他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去年帮陈默取过东西,老板手艺还行,但消毒做得一般。”
他顿了顿,又说:“真想纹?”
林霁禾点点头,又摇摇头,纠结得像团乱麻。
“走吧。” 李岁屿忽然迈开步子,往巷口的方向走。
“去哪?”
“陪你去‘谈判’啊,” 他回头看她,嘴角勾着点笑,“总不能让我们林女侠一个人去挨揍。”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霁禾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忐忑好像淡了些。也许有他在,就算纹身真的很疼,也能忍过去吧。
巷子里飘来烤肠的香味,混杂着 Tattoo 店特有的消毒水味。林霁禾攥着李岁屿的衣角,像只被领着的小兔子,一步一步往那家挂着歪脖子猫招牌的店走去。
她偷偷抬头看他,发现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其实比起纹身,好像有他陪着这件事,更让人觉得安心。
纹身店的冷气不太足,墙上贴满的图案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林霁禾正对着小镜子转手腕,看那只刚纹好的小兔子 —— 粉白相间的绒毛,短短的尾巴翘着,像团刚滚过草地的雪团,在泛红的皮肤上显得格外乖巧。
“你看这针脚……” 她转头想跟李岁屿说话,剩下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李岁屿正弯腰指着样稿,指尖敲在和她一模一样的兔子图案上,对纹身师说:“就这个,纹左边胳膊。”
林霁禾手里的镜子 “啪嗒” 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干什么?”
“纹身啊。” 李岁屿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卷着校服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你能纹,我不能?”
“男生纹兔子很奇怪的!” 她跑过去想把样稿抽走,却被他伸手按住后颈,轻轻推回椅子上,“而且这图案那么小,跟你胳膊一点都不搭!”
“搭不搭我自己知道。” 他瞥她一眼,忽然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还是说,你想独占这只兔子?”
林霁禾的脸颊 “腾” 地一下就红了,像被泼了层胭脂。纹身师在旁边忍着笑调颜料,她只好别过脸,假装研究墙上的龙纹图案,耳朵却竖得老高,连针管抽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消毒棉擦过皮肤时,李岁屿没像她刚才那样攥紧拳头,只是指尖微微蜷了蜷。纹身针 “嗡” 地响起,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随即又舒展开,反倒冲她扬了扬下巴:“看,不疼。”
林霁禾没理他,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那支小针动。墨色一点点渗进皮肤,勾勒出比她那只稍大些的兔子,耳朵竖得更挺,像是在警惕地听着什么,反倒添了几分英气。
她忽然想起自己纹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盯着看,趁她疼得吸气时,不动声色地往她嘴里塞了颗柠檬糖。现在换他纹,她手心里反倒冒出层薄汗,攥着衣角的手指都泛白了。
“好了。” 纹身师递过沾着碘伏的棉签。
李岁屿抬臂看了眼,兔子刚好落在小臂内侧,离手肘不远,被袖子遮得严严实实。他晃了晃胳膊冲她笑:“比你的精神吧?”
林霁禾伸手想去碰,指尖刚要碰到皮肤又猛地缩回来,像被烫到似的。他的皮肤比她的烫些,那只兔子仿佛也带着温度,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
“谁让你学我……” 她嘟囔着低头穿鞋,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走出纹身店时,晚风带着烧烤摊的香味飘过来。李岁屿没把袖子放下来,就那么卷着,露出那只跟在她手腕兔子身后的大家伙,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喂,” 林霁禾忽然停住脚步,踮起脚尖飞快地往他小臂上拍了下,“盖个章,以后就是共犯了。”
李岁屿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的爪子按在自己的纹身旁边。两只兔子在暮色里挨得紧紧的,他的那只像是在低头蹭她的那只,耳朵都快要碰到一起。
“盖章得用这个。” 他低下头,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手腕上的兔子,声音软得像被晚风浸过,“记住了,这是我们俩的兔子。”
林霁禾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抽回手就往巷口跑,校服袖子滑下来遮住手腕,却遮不住皮肤下隐隐发烫的温度。身后传来李岁屿的笑声,混着远处的蝉鸣,把这个傍晚烘得暖融融的。
她偷偷回头看,他正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卷着的袖子晃啊晃,那只兔子在暮色里若隐若现,像藏了个会跳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