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泪》木恩muen

8、夜晚

　　浮云散去露出了皎洁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洛梦的心猛地一惊，下意识留住了脚步，凉意席卷全身。
　　她的手指攥住了宽檐帽的帽檐，加迪尔亚夜晚的海风似乎有些刺痛着皮肤，小心翼翼地挪步到那被海浪推到沙滩上的人身旁，海浪不断席卷着细沙拍打在她的脚踝上。
　　洛梦定睛细看，那人的半截身子还泡在浅水里，海浪不断涌起着，那支银箭杆醒目地插在了靠近心脏的位置，湿透的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颈侧。
　　发现胸膛隐隐有微弱的起伏后，她这才注意到这人身上全是和血猎交手过的痕迹，但确认还能抢救的话，洛梦顿时一股责任感爬上心头，她丢开挡眼的草帽，提起浸湿的裙摆，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跟前，赶忙蹲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对方。
　　靠近了才看清，这是个极其英俊的年轻男子，即使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也掩不住轮廓的深刻与贵气。他湿透的衬衫上，洛梦发现了别着的一枚金质繁复的家徽，无奈天色太黑，她看不出来上面的图案是哪个家族的。
　　最触目惊心的还是那支箭，深深没入了左胸上方，伤口周围的海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褐色。
　　洛梦费力地拖拽着他的手臂，试图把他脱离冰冷的海水，男子比她想象中沉一点，但还是连拖带拽将他弄到了干燥的沙滩上，远离了潮线。
　　“醒醒？能听见吗”？洛梦跪在他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触手冰凉没什么反应，随后又伸手探了探他微弱的脉搏，接着将注意力放在了胸口的箭上。
　　她想起屋子里有灵管家准备的急救包，于是便飞奔回别墅，手忙脚乱地翻找出一个白色的急救箱，随后又顺手抓了一条干净的浴巾和一把锋利的小刀，便再次冲回了沙滩。
　　用浴巾裹住他湿冷的身体后，洛梦对着那支箭犹豫了起来，位置太凶险了，靠近心脏，不敢贸然拔箭，但她发现了箭杆周围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以及流出的暗色血液。
　　“有毒啊……”洛梦喃喃自语，生物课上讲，在无法立刻得到解毒剂的情况下，对于这种毒伤，有时需要放血稀释毒素，减缓其扩散速度，于是她握紧了手里的刀把。
　　用酒精棉片尽可能擦拭了伤口周围和自己的双手，小刀，然后她目光集中在伤口处，用刀尖在箭杆周围的皮肤上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十字切口，暗沉发黑的血液涌出，带着一股令人不适难以形容的腥气，洛梦用纱布轻轻挤压着伤口周围，让更多污血流出。

　　“呃……”一声微弱的呻吟响起。
　　洛梦手一抖，刀尖颤了颤。她转头，正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那眼睛是深邃的蓝，就像这片加迪尔亚的海域一样，只是此刻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痛楚和茫然，有些聚焦涣散。
　　“痛醒的吗”？洛梦略微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雷伊思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眼前模糊的人影上。一个女孩？月光勾勒出她清秀的轮廓，晚风吹拂起的发丝时有时无地轻扫过雷伊思的面庞，她的金色眸子里带着难以觉察出的紧张和关切。
　　剧烈的疼痛从左胸口炸开，蔓延至全身，提醒他发生了什么。轮船，血猎，爆炸……他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冰冷的海水和无尽的黑暗。
　　“我……”他试图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如砂纸磨擦，“这是……哪儿”？
　　“加迪尔亚的东侧，我家后院的海滩上”，洛梦轻声说着，“你中毒了，我正在处理，成活率本来挺低的，但在你醒后……提高了”。
　　雷伊思诧异地歪了歪头，意识渐渐回笼，感觉到了胸口的异样刺痛以及按压的感觉，他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刀，又看了看身上不断渗血的刀口。
　　“放……放血吗”？！他瞳孔骤缩，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本能的抗拒和……畏惧？“不……不用了，我感觉……没那么糟……”他有意试图抬手阻止，但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洛梦看着他强撑的样子，一把按住他另一侧没受伤的肩膀，“我拿过生物医疗实验竞赛的冠军，虽然只是课本知识，但请相信我，毒伤很危险，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等伤口好一些，毒素影响小一些再走，好吗？你现在这样，根本走不远”。
　　她的眼神异常冷静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雷伊思看着她，那深蓝眼眸中的抗拒渐渐被无奈和一丝自嘲取代，他扯了扯嘴角，一个苦笑。
　　“好，我信你……”他妥协般安分地闭上眼，声音低不可闻，“麻烦你了……”。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几乎又要再次将人陷入昏迷。

　　别墅客厅温暖的灯光驱散了海边的寒意，洛梦费劲地搀扶着雷伊思到客厅的长沙发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左胸口的伤口——她处理完那支箭和伤口后，用安妮给的一些特殊草药和敷料用绷带做了基础的包扎，那些草药可以治疗血猎特殊武器的伤口，回复血族的自愈特性，本以为安妮多此一举，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谢谢”。雷伊思接过洛梦端过来的温水，轻抿了一口，声音依旧还有些沙哑，但清晰了许多，“救命之恩，我……”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这份沉重。
　　洛梦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怀里抱着一个花型抱枕，似乎这样能有一些安全感。“我叫洛梦，你呢”？她问道，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气氛。
　　“雷伊思”，他报出名字，目光落在她身上，长发有些凌乱地垂落在腰间，将刚才青白色的长裙换上了居家服，眼神里有着一丝对陌生人的局促，但整体气质是沉静的，“你是来加迪尔亚旅游的”？他注意到了客厅角落没来得及收拾的洗漱用品和散落在地上……各种广告单和……剪碎的纸花。
　　有些熟悉的名字？小时候在哪儿听过？洛梦心里回想了一会儿，听到对方发问，回过神来点点头，“嗯，刚来”，她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了地上的“杰作”，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脚边的纸花往沙发底下踢了踢。
　　“有计划去哪儿玩吗”？雷伊思随口一问，环顾着这间宽敞舒适但显得有些过于安静的客厅，“还是就呆在家里”？他想起港口那些热情得能把人淹没的商贩。
　　洛梦微微抿唇，“是打算呆家里”。她顿了顿，“我对这里不熟，也不知道哪些地方好玩。”她指了指地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广告单，“看着都差不多。”
　　雷伊思看着她略带懵懂又有些无奈的表情，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锁。
　　“小心伤口”。洛梦皱眉紧张地提醒。
　　“没事……”雷伊思缓过气，看着她，“加迪尔亚……确实很热情。不过，”他眼眸里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带着点善解人意的了然，“如果你不介意一个……嗯，暂时行动不便的向导，等我稍微好一点，可以带你逛逛。我知道一些真正有趣、不那么喧嚣的地方。就当……报答你的收留和救命之恩？”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真诚。
　　洛梦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眼前的青年虽然重伤虚弱，但谈吐温和有礼，眼神坦荡，没有让她感到不适的探究或侵略性。而且，一个本地人做向导……听起来确实比她自己瞎摸索或者面对过度热情的推销要好得多。
　　“这……太麻烦你了吧。”她虽然语气推辞着，但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后面几天的准备。
　　“不麻烦。”雷伊思微笑，“总比待在你这里白吃白喝强。而且……”
　　他目光扫过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那里还残留着一些“战斗”过的痕迹，以及几个没来得及收拾的、装着奇形怪状食物的盘子——那块像抹布的蛋糕、那块泛着诡异光泽的流心海鲜饼、那碗颜色一言难尽的烩饭……虽然离得有点远，但造型之独特足以引人注目。
　　洛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腾”地一下红了，赶紧跳起来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把那几个“罪证”塞进了水槽下的柜子里，砰地关上门。
　　雷伊思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笑意更深了些，但他体贴地没有点破，只是温和地转移了话题，“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嗯，能自己走路了，我们就出发？”
　　洛梦背对着他，轻轻“嗯”了一声，耳尖微红。
　　一夜无话。雷伊思在疼痛和疲惫中昏昏沉沉地睡去又醒来。洛梦则在隔壁房间沉沉地睡去了。可能是由于房间内特别的熏香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