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泪》木恩muen

63、哄骗

　　洛梦甩甩头，试图把关于雷伊思的混乱思绪和社死瞬间抛到脑后。她翻开那本漆黑的《幽冥禁术》，试图沉入那些扭曲的符文和力量轨迹中。
　　杜威乖巧地立在旁边的架子上，时不时用坚硬的喙帮她把厚重的书页翻过去。
　　然而，仅仅练习了几个基础的能量引导符文，一股强烈的疲惫和眩晕感就如潮水般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指尖凝聚的微弱暗红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闪烁几下便彻底熄灭。
　　“啧！”洛梦不甘心地低啐一声，烦躁地合上书，精神力还是太弱了！每次稍微深入一点，就像被抽干了灵魂，要是能有什么办法快速、大量地获得精神力就好了……她盯着那本仿佛在嘲笑她的禁书，最终只能无奈放弃，身心俱疲之下，她草草洗漱，倒在了床上。
　　清晨，带着凉意的秋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洛梦从床上坐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初秋的气息更浓了，昨晚精神力消耗的后遗症还在，她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像灌了铅。
　　到了学校，她几乎是飘进B班教室的，一头栽在课桌上，只想闭目养神，迷迷糊糊中，听到尼琪的大嗓门在说：
　　“喂，雷伊思今天来了！”
　　“啊？这么快？”狄拉的声音带着惊讶，“他病好利索了吗？看着脸色还不太好啊。”
　　“嗐，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只要还能站起来，爬也要爬来学校，工作狂加劳模双重属性！”
　　狄拉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八卦的试探，但音量控制得刚好能让趴着的洛梦听到：“哎，你说……他俩昨天……是不是真有点啥事啊？洛梦今天也蔫蔫的……”
　　尼琪立刻配合地发出“嗯——”的思考声，然后同样“小声”地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你看她平时哪这么没精神过？”
　　洛梦听不下去了，猛地直起身，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俩窃窃私语的家伙：“你们两个，不要随意揣测别人行不行？”
　　狄拉和尼琪立刻噤声，做出一副“我们什么都没说”的无辜表情，洛梦瞪了他们一眼，想继续趴回去，但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雷伊思那双看穿一切又带着点受伤的眼神，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干脆起身，抓起书包就往外走。
　　“诶？洛梦你去哪？”狄拉问。
　　“图书馆。”洛梦头也不回地丢下两个字。
　　看着洛梦有些仓促的背影，狄拉呵呵地笑了起来，对尼琪说：“从我认识她开始，这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嗯……‘落荒而逃’？”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憋着笑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这时艾莉也蹦蹦跳跳地进来了，三人小团体很快又凑到一起，又兴奋地讨论起明天正式拉开帷幕的艺术节话剧演出。

　　整个校园都沉浸在节日氛围里，走廊挂满了彩带和学生作品，大厅里展出的绘画前人头攒动。莉迪安那幅笔触细腻、色彩典雅的风景画前围了最多人，赞叹声不绝于耳：“不愧是安吉洛斯家的大小姐！”“这水平，绝了！”
　　下午是乐团演奏的预选，通过预选的乐团将在艺术节闭幕式上压轴表演，洛梦、雷伊思和莉迪安作为乐团成员，午饭后就被召集到了展演厅。
　　舞台上，几十人的乐团排列整齐。随着指挥棒落下，恢弘的乐章流淌而出，台下的主任和校长们听得频频点头，脸上满是赞许。带队的乐团老师在一旁故作谦虚地笑着，但眼里的得意藏不住，几个好奇的学生扒在门口偷看，很快被维持秩序的主任驱散了。
　　一曲终了，掌声热烈，老师们围上来又是一番夸奖。
　　洛梦没什么特别感觉，只觉得身上这套为演出新定做的乐团制服似乎有点紧，箍得她不太舒服。
　　离开展演厅的路上，三人被埋伏在拐角的艾莉抓了个正着！
　　“咔嚓！”
　　艾莉笑嘻嘻地举着她的手持相机：“留个纪念！等我回意海岭了，想你们的时候就能看看！”
　　她语气带着一丝离别的感伤。
　　洛梦拍拍她的肩：“是不是再过几周就得走了”？
　　“没关系！”狄拉立刻接话，“等放假了，我们坐船去看你！意海岭的珊瑚礁和珍珠贝，我惦记好久了！”
　　“真的吗？那太好啦！”艾莉立刻开心起来，“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带你们去海底最好玩的地方！啊对了……你们不会潜水”。
　　莉迪安看着她们三人热络的样子，眼神暗了暗，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个圈子，独自走向更衣室。
　　换回校服，莉迪安打开自己的储物柜，里面又塞满了花花绿绿的信封，上面画着各种爱心和幼稚的告白语，她面无表情地将这些信一封封拿出来，看都没看，熟练地摞好，塞进柜子最深处，那里已经堆了厚厚一摞同样的垃圾。
　　这些肤浅的表白有什么用？她要的，是霍德格诺的青睐。
　　刚关上柜门，一个满脸通红的男生就被他身后一群起哄的兄弟推搡着，堵在了莉迪安面前。
　　男生结结巴巴：“莉、莉迪安同学……你、你的画……画得真好看！我、我……”他身后的兄弟们发出暧昧的哄笑。
　　莉迪安眉头紧锁，眼神冰冷，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
　　“谢谢，但我不喜欢你。”
　　那男生被她直白的拒绝弄得一愣，随即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更加兴奋和受虐般的表情！莉迪安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被骚扰的不适，她懒得再纠缠，冷冷地甩下一句“让开”，便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身后传来那群男生更大声、更令人厌烦的起哄。
　　另一边，雷伊思强撑着回到教室，虽然来上学了，但高烧后的虚弱感依旧明显，他刚坐下就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闭目养神，然而，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今天洛梦看他的眼神——复杂，探究，虽然比昨天少了几分尖锐的怀疑，但那份戒备似乎并未完全消散。
　　看来仅仅靠她自己亲眼看见，还不足以让她完全放下戒心，雷伊思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需要更主动一点？
　　下午放学，校门口。
　　“明天见！加油排练！”狄拉和尼琪挥手告别。
　　“嗯，明天见。”洛梦和雷伊思也向他们道别。
　　狄拉和尼琪走远后，洛梦和雷伊思也并肩走在回程的街道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洛梦的视线，依旧会不自觉地、飞快地扫过雷伊思的后背。
　　一次，两次……
　　雷伊思忽然停下了脚步。
　　洛梦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身上，也连忙停下，疑惑地看向他。
　　雷伊思转过身直视着洛梦，带着一丝疲惫和清晰的困惑：“洛梦，你最近……有点怪怪的。”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而且，你总在看我的背后，为什么？”
　　洛梦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小动作太明显，被发现了，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辩解：“我……我没有……”
　　“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不是的……”
　　“怀疑我是月相，对吗？”雷伊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在洛梦耳边炸开！
　　洛梦瞳孔微缩，心头剧震，他……他竟然直接说出来了？！
　　雷伊思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被朋友不信任的、恰到好处的受伤感：
　　“月相背后有特殊的印记，你这两天的行为，种种迹象都表明，你在怀疑这个，在怀疑我。”
　　他看着洛梦的脸，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委屈巴巴的意味，“所以，你认为我隐瞒了你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不信任？”
　　洛梦被他直白的质问和那副“我很受伤”的表情弄得哑口无言，眼看遮掩不过去，她深吸一口气，索性也豁出去了：“我……我见过你和新月交流说话来着！”
　　她指的是那次处理赤华怨灵任务时，刚从幻觉挣脱，隐约看到雷伊思和一个蓝衣女人说话的场景。
　　雷伊思眉头微挑，立刻抓住了关键点，反问道：“‘新月’？你怎么知道她是新月？”
　　“她自己说的！”洛梦立刻回答，“就在上次休息室，她现身时自我介绍的！”
　　雷伊思心中瞬间了然——满月这狡猾的家伙！他脸上却迅速做出了“恍然大悟”和“原来如此”的表情管理，带着一丝无奈和坦诚：“原来是这样……我确实认识她。”
　　他看着洛梦的眼睛，语气诚恳，“但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新月……她一直觊觎我身上的某个秘密，所以总是纠缠我，我不想让朋友担心，也不想让你们卷入这些麻烦，更何况，月相名声不好，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和他们有牵连，所以才一直隐瞒着……”
　　他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声音低沉而真挚：“洛梦，我承认我和月相有过交集，但我向你发誓，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违背良知的事情！我没有像他们那样去偷窥、去窃取别人的秘密！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洛梦被他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得哑口无言，心里涌起强烈的愧疚感，雷伊思帮过自己那么多次，自己却因为几句对话就怀疑他……就在这时——
　　“让让！让让！”一个冒冒失失的男生猛地从旁边冲过，狠狠撞了洛梦一下！
　　洛梦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
　　“小心—— ”雷伊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形。
　　洛梦惊魂未定，站稳后下意识就想挣脱开雷伊思的手，然而，雷伊思非但没松手，反而顺势一个用力，将她轻轻按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洛梦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惊愕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雷伊思，他湛蓝的眼眸此刻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紧紧锁住她的视线。
　　“洛梦，”雷伊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上，“我帮助你，对你好，没有任何目的性！那只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没有任何利益可图！”他再次强调，仿佛要把这句话刻进她脑子里。
　　他微微低下头，靠得更近了些，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委屈：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月相背后有印记，可是你亲自看过了，我没有！什么都没有！你还要怀疑我到什么时候？”
　　最后这句质问，带着一种被反复质疑的疲惫和心酸，彻底击溃了洛梦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堡垒。
　　是啊……他没有印记。
　　他解释了和新月的关系，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洛梦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她看着雷伊思近在咫尺的、写满真诚的脸，巨大的愧疚感淹没了她。
　　“对不起……”洛梦垂下眼帘，声音低低的，充满了歉意，“雷伊思……是我……是我太敏感，太多疑了，对不起。”
　　她甚至努力想挤出一点眼泪来表达自己的忏悔，可惜演技实在有限，眼眶只是微微泛红。
　　她抬起头，对雷伊思努力挤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改天……我请你吃饭，就当赔罪，好不好？”
　　雷伊思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确认她的诚意，几秒后，他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带着点释然的笑容，他松开了按着墙壁的手，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过近的距离。
　　“赔罪就不用了。”他摇摇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只要你不再这样怀疑我就好，被朋友这样猜忌……真的会让人很伤心。”
　　“嗯！不会了！”洛梦用力点头，心里的石头仿佛落了地。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在下一个路口，他们挥手告别，各自走向回家的方向。
　　看着洛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雷伊思才长长地、真正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和眩晕感再次袭来。
　　“啧，装货。”
　　满月戏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耳边响起。
　　雷伊思靠在路边的灯柱上，闭着眼，没好气地低哼一声：“彼此彼此，你更卑鄙，竟然虚报身份。”
　　“哼，这叫策略～兵不厌诈懂不懂？”满月的声音带着得意，“不过，你觉得……她真信了？”
　　雷伊思睁开眼，看着洛梦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信不信……也只能这样了，该说的都说了，该演的也演了，再不信……我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