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泪》木恩muen

56、凯恩德大人

　　洛梦和雷伊思步履匆匆地赶往艾莉的别墅，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行人不多，两人都心系艾莉的安危，气氛凝重。
　　就在他们拐过一个街角时，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的小巷里冲了出来！
　　“哎呀！”
　　洛梦猝不及防，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一个柔软的小身体撞在她腿上，然后摔倒在地。
　　“小心！”洛梦下意识地伸手去扶那个摔倒的小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可爱的粉色连衣裙，顶着一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灿烂金发，如同融化了的阳光。她似乎摔疼了，小眉头皱着，正要瘪嘴哭出来。
　　洛梦将她扶起来，拍掉她裙子上的灰尘：“没事吧？有没有摔疼哪里？”
　　小女孩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向洛梦，然而，就在看清洛梦脸庞的瞬间，小女孩那双金色的大眼睛猛地睁圆了！所有的委屈和疼痛仿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依恋！
　　“妈妈！”
　　小女孩清脆响亮地喊了一声，张开小手臂就想要扑进洛梦怀里！
　　洛梦：“……？”
　　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妈妈？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不对，她怎么可能有女儿？！
　　震惊之余，洛梦的视线下意识地聚焦在小女孩的脸上，那精致的五官轮廓，尤其是那一头金发怎么……怎么感觉……那么像雷伊思？！
　　这个念头让洛梦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本能地、带着强烈的惊疑和一丝荒谬感，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雷伊思！
　　雷伊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正关切地凑上前来：“洛梦，怎么回事？这孩子……”
　　谁知，小女孩的目光也随着洛梦的动作转向了雷伊思。在看到雷伊思的瞬间，小女孩脸上的惊喜和依恋瞬间变成了惊讶和一丝嫌弃，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推开了还扶着她胳膊的洛梦，小小的身体往后缩了缩。
　　小女孩似乎对自己的认错人感到非常懊恼，她嘟着嘴，气呼呼地伸手从自己蓬松的金发上取下了一个造型别致的蝴蝶结发卡。
　　她拿着发卡，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用稚嫩的声音嘀咕道：
　　“不是吧？又调早了？耽误我多少事儿啊”！
　　话音刚落，不等洛梦和雷伊思有任何反应，小女孩手中的蝴蝶结发卡似乎闪过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光，紧接着，小女孩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光影特效，就在两人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洛梦伸出的、还保持着搀扶姿势的手，和雷伊思伸出的、准备查看情况的手，以及一片死寂的空气。
　　两人：“……”
　　洛梦缓缓收回手，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雷伊思，带着审视、狐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冷不丁地开口：
　　“你私生女？”
　　雷伊思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惊得差点跳起来，脸上瞬间写满了错愕和一丝慌乱，连忙摆手否认：“怎么可能！我……我从来没谈过恋爱！更不可能有私生女！”
　　洛梦盯着他那张明显受惊的脸，又回想起小女孩那酷似雷伊思的眉眼轮廓，语气带着探究：“长得和你挺像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家的小孩是这个年纪的？”
　　雷伊思眉头紧锁，仔细回忆着霍德格诺家族庞大但枝节清晰的族谱，最终肯定地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亲戚，而且……”
　　他看着小女孩消失的地方，眼神也充满了困惑，“那消失的方式……”他摇了摇头，“太诡异了。”
　　洛梦收回目光，心中默默吐槽：雷伊思·霍德格诺，你身上的秘密还真是又多又离谱啊，不过眼下艾莉的安危更重要。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算了，先不管这个，救人要紧。”
　　两人不再纠结这个离奇的小插曲，加速赶往艾莉的别墅。

　　再次踏入艾莉的别墅，气氛更加压抑。浴缸里的艾莉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鱼尾的光泽黯淡了许多，浴缸周围散落的珍珠又多了不少，纷纷滴落在满地的尸体上，夸张打开的嘴巴里，扭曲变异的人脸旁，它们相互重叠着，看起来好拥挤。
　　“洛梦！找到了吗？”狄拉看到洛梦回来，立刻扑上来，眼中充满了希冀。
　　洛梦看着艾莉期待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挫败感和歉意。她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抱歉，艾莉……我尽力了，但……没找到。”
　　艾莉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巨大的失望和绝望让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浴缸边缘和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迅速凝结成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呜……怎么办……”艾莉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
　　狄拉心疼地拍着她的背，却不知如何安慰。
　　“别灰心”，雷伊思沉稳的声音响起，如同定心丸，“元老院有办法，艾莉，你需要的是暂时能在陆地上行走的能力，熬过交换期就行，对吧？”
　　艾莉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用力点头：“只要能让我暂时有腿……能行动就行！熬过这段时间，我回海里就能恢复！”
　　“好！”雷伊思果断应道，“元老院图书馆里有浩瀚的知识储备，一定有解决方案！”他立刻抬手，指尖在空中快速勾勒，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三角形术阵瞬间成型，悬浮在浴缸上方。
　　他看了一眼浴缸里只穿着吊带睡衣、下半身是鱼尾的艾莉，礼貌地提醒道：“艾莉，介意在吊带外面再披件外套吗？一会儿我们可能会直接出现在元老院公共区域。”
　　艾莉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仪容仪表，她感觉自己都快成鱼干了，崩溃地喊道：
　　“火烧眉毛了！还管这些！快！快走！”
　　话虽如此，她还是自然地接过狄拉递过来的一件薄外套，胡乱披在肩上，勉强遮住了上身。
　　“准备好了？”雷伊思话音落下，三角形术阵光芒大盛，瞬间将浴缸里的艾莉以及洛梦、狄拉、雷伊思四人笼罩。
　　光芒一闪而逝。

　　元老院执政部，凯恩德那间永远弥漫着文件油墨味、冰冷而井井有条的办公室。
　　空间一阵奇异的波动，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噗通”水声和狄拉“到了！”的惊呼，一个巨大的圆形浴缸连同里面的艾莉，以及洛梦、狄拉、雷伊思三人，凭空出现在了办公室中央的空地上！
　　凯恩德正端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手中握着的钢笔悬停在文件上方。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罕见的、堪称石化的表情——那双灰色的无机质眼眸微微睁大了一瞬，连笔尖滴下的一滴墨水在昂贵的文件上晕开都毫无察觉。
　　这景象……太具冲击力了！他的办公室里，凭空多了一个浴缸和三个米罗学院的学生？！
　　雷伊思迅速上前一步，无视了上司脸上那难得一见的表情包，开门见山道：
　　“凯恩德大人，非常抱歉打扰您工作。来自意海岭的交换生艾莉，她用以维持人形的重要物品海洋之歌项链意外丢失，现在急需能在陆地上行动的替代方案，请问元老院是否有办法暂时解决她的困境？”
　　凯恩德的目光从浴缸移到雷伊思脸上，再扫过洛梦和狄拉，最后落回浴缸里一脸虚弱和尴尬的艾莉身上，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离谱的现实，然后，他缓缓放下钢笔，用笔尖点了点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很忙。”
　　雷伊思立刻心领神会：“明白，那……我们是否可以自行去元老院图书馆查阅相关古籍？或许能找到解决方案。”
　　凯恩德的目光在雷伊思脸上停留了两秒，又瞥了一眼浴缸里状态明显不佳的艾莉，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许。
　　“感谢阁下！”雷伊思三人心中一喜，立刻准备离开。
　　“等等！”雷伊思刚转身，又想起什么，尴尬地回头看向浴缸里的艾莉，再看看凯恩德，“那个……艾莉现在……行动不便，能否暂时安置在您办公室？”
　　这个请求他自己都觉得过分。
　　凯恩德：“……”
　　他灰色的眼眸在雷伊思、浴缸和自己宝贵的办公空间之间来回扫视，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那沉默仿佛带着实质性的压力，最终，在艾莉几乎要哭出来的可怜眼神注视下，凯恩德极其轻微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艾莉你等等！我们很快回来！”狄拉松了口气，连忙安慰道。
　　“喂！你们就这么把我扔在这儿了？！这也太尴尬了吧！”艾莉看着三人迅速离开的背影，崩溃地对着空气喊道。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那位气场冰冷、面无表情的执政官大人。
　　艾莉僵硬地泡在浴缸里，偷偷瞄了一眼凯恩德，只见对方已经重新拿起了钢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一丝不苟地批阅着文件，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凯恩德的助理抱着一叠文件推门而入：“阁下，这是边境哨所传来的加急……”
　　助理的话戛然而止，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办公室中央那个格格不入的巨大浴缸，以及浴缸里那个披着外套、下半身泡在水里的美丽少女，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充满了震惊、疑惑和一种“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的荒谬感。
　　她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的上司，又看看浴缸，似乎在无声地询问：这……这是什么情况？
　　凯恩德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浴缸和艾莉都是透明的，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文件给我。”
　　语气平静无波。
　　助理：“……是，阁下。”
　　他强压下满腹的惊涛骇浪，将文件递了过去，眼神却忍不住再次瞟向浴缸。
　　艾莉感受到助理那探究的目光，只觉得脸颊滚烫，羞耻感爆棚！她猛地将头埋进了水里，只留下咕噜噜的气泡在水面翻滚。
　　天呐！太丢脸了！
　　元老院图书馆浩瀚如烟海，但分类极其清晰严谨，在洛梦的精准检索和雷伊思的快速筛选下，他们很快找到了关于人鱼离水生存的典籍。
　　三人围着一本厚重的古籍，眉头紧锁。
　　“主流方法……把鱼尾寄存在海巫那里？不行，艾莉现在回不去，而且风险太大，海巫信誉堪忧……”狄拉念着，连连摇头。
　　“割开鱼尾？永久变腿？太残忍了！不行不行！”狄拉看到鲨鱼牙齿的描述，吓得脸色发白。
　　“海神王的三叉戟？这……这上哪找去？”雷伊思也觉得不现实。
　　翻到后面，一个名为肢体形态复制术的法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个！”洛梦指着书页，“复制目标对象的特定肢体形态，施加于受体自身，可维持一段时间，原理是利用元气模拟并覆盖受体原有形态！”
　　“元气？”雷伊思立刻抓住了关键，“元老院成员特有的能量，洛梦，你和我都有。”
　　狄拉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想象了一下艾莉的身材，眼睛一亮：“那可以复制我的腿！我和艾莉身高体型都差不多！”
　　“就是这个了！”雷伊思拍板。
　　三人带着希望，迅速返回执政部办公室。
　　“凯恩德阁下，我们找到了办法！可以用‘肢体形态复制术’，复制狄拉的双腿形态给艾莉！”雷伊思快速解释道。
　　凯恩德放下钢笔，目光扫过兴奋的三人，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盆冷水浇下：“理论可行，问题是元气，施展此术需要的元气量不小，洛梦加入元老院时间尚短，积累有限，雷伊思，你虽资历稍长，但元气总量也远远不够支撑这个法术。”
　　三人高涨的情绪瞬间跌入谷底。
　　就在心灰意冷之际，凯恩德却缓缓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向浴缸，他边走边淡淡地说道：
　　“还是我来吧。”
　　“啊？！”三人同时发出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凯恩德阁下要亲自出手？！
　　凯恩德没有解释，径直走到浴缸前停下，对水里的艾莉伸出手：“发卡给我。”
　　艾莉愣了一下，赶紧把头上那枚普通的装饰发卡摘下来递过去。
　　凯恩德接过那枚平平无奇的发卡，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只见他指尖萦绕起极其纯净、凝练如实质的淡金色光芒——那正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元老院元气。
　　光芒瞬间注入发卡，那枚普通发卡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通体流转起温润的金色光晕，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繁复的咒语或法阵，轻松得如同呼吸。
　　接着，凯恩德另一只手对着旁边站着的狄拉，五指虚张，一道同样凝练的金色元气如同丝线般连接了他与狄拉，狄拉只感觉腿部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流。
　　凯恩德的目光重新落回艾莉身上，捏着那枚被赋予了强大元气的发卡。
　　“戴上它。”
　　艾莉赶紧接过发卡，重新别回头发上。
　　就在发卡接触头发的瞬间，艾莉那条银白色的美丽鱼尾，如同被金色的光点包裹、分解、重塑，光芒散去，出现在浴缸里的，是一双笔直、健康、肤色与狄拉相近的双腿。
　　“哇！回来了！”艾莉惊喜地叫出声，兴奋地在浴缸里试着动了动脚趾，又屈了屈膝盖，感受着久违的“脚踏实地”感，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雷伊思和凯恩德默契地转过身回避。
　　雷伊思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忍不住低声对凯恩德感叹：“真没想到……执政官大人还会亲自出手管这些小事。”
　　凯恩德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钢笔，语气平淡无波：“这不是小事，艾莉小姐是海神王的唯一女儿，关乎两族邦交，关乎元老院信誉，无论大小，职责所在。”
　　雷伊思看着凯恩德那重新投入工作的侧影，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位以冷酷高效著称的执政官，似乎有着远超他职责范围的某种东西？他下意识地、带着试探性地轻声问：
　　“可是……执政官不应该只管执政部的事务吗？为什么其他……”
　　话说到一半，雷伊思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能越界了，立刻止住了话头。
　　凯恩德握着钢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灰色的眼眸依旧专注于眼前的文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根本没听见雷伊思那句未完的疑问，又或者，听见了，但选择了不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