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山》数学界的小明

1、入江南

　　“不知我死后是否能魂归故里……”异世的魂啊，多少年梦里思乡，换不来往生的门。
　　“别留我一人凋零在这时代……”清风裹挟少女的呢喃吹进时光的缝隙轻轻唤醒灵魂深处的记忆。
　　北明宛江城内沈府，沁春园内一株株夏花迎风而立，晨光透过林间缝隙洒落，蝉鸣和着风声，忽有“扑通”的水声打乱节奏，也扰乱了平凡的光阴。
　　“救命啊！咕噜噜救我……”宋筱大喊，我艹谁他妈把我丢水里了，天要亡我啊我才二十多岁啊！
　　接着岸边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莫二小姐！莫二小姐掉水里了快来人啊！”紧接着便是几阵落水声。
　　什么小姐在意识彻底昏迷前宋筱还在想。宋筱沉沉地陷入另一片海，她在海里穿梭，无数陌生的记忆涌入她的躯体，压迫她的脑海。
　　她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碧色的罗帐，旁边的一个婢女见宋筱醒了便快速朝外喊“夫人！莫二小姐醒了！”宋筱呆呆地望着头顶，仿佛还未从那种溺水感中逃脱出来。
　　脑海中的记忆混乱不堪，她望周围看“这是沈府？”又瞧了瞧自己的手，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并不好受，宋筱蹙起眉，内心复杂。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厢房门被推开，一堆人涌进来，宋筱呆愣的看着她们
　　“黎儿？你怎么了？”“阿黎！阿黎！”……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涌入她的脑海，她的身体却比她先做出反应，宋筱看着她们，她们关心的模样反倒让她无法呼吸，恐惧不安盘踞她的脑海，无意间却泪流满面。
　　众人看见都不说话了，一位身着深蓝色织锦长裙的夫人走上前来捧住她的脸眉头紧紧皱着，语气却温和“黎儿，有哪不舒服吗？跟阿娘说。”
　　莫夫人，莫尚黎的娘亲。
　　“没事了，阿黎”另一位藏青色丝绸长裙的妇人轻声安慰着。正是沈府主母，陈芸。
　　宋筱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哑声道：“母亲，伯母，我没事，我这是怎么了？”“没事就好，你不小心落了水，可吓死我和你母亲了。”
　　“你呀！下次小心点知道吗？要不是到的及时，你这条命……”“如娘！”沈夫人及时打断她，嗔怪她不要对小孩子说这么重的话，什么如果不如果的。
　　宋筱却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垂着头不说话了。
　　“不是我瞎担心，只是黎儿这样子让我莫名想到了当年的你也”还没等莫夫人说完，沈夫人就打断她苦笑一声，神情有些许悲戚。
　　在大夫判定正常后，莫夫人一家便打算辞去了。宋筱被贴身丫鬟红漱领着，站在前院看着大人们说着客套话。
　　这时不知道哪蹿来了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小孩儿身着锦衣生得唇红齿白很是可爱，一高一矮应该是兄妹。
　　他们站得离宋筱稍远点暗中打量着这位柔弱的客人，宋筱瞥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偏偏俩小孩凑了上来，妹妹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边和宋筱打招呼边拉着哥哥走来，旁边的红漱轻唤了一声“沈公子！沈小姐”宋筱这才回神有些惊讶，沈氏兄妹见宋筱呆愣的模样有些好笑还觉得有些可爱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这下宋筱更震惊了。
　　我的发，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捏谁！
　　兄妹俩见此立即松开手，兄长立马从妹妹荷包里掏了一把桂花糖塞给宋筱又剥了一个塞进宋筱嘴里，妹妹当即怒了
　　“沈、清、辞！”
　　“略！”沈清辞作着鬼脸。
　　想打哥哥的手又被躲过，妹妹气不过追着哥哥打。糖渐渐在嘴里融化带来阵阵清甜，不知是不是糖太甜还是他们太可爱，宋筱噗嗤笑出了声。
　　大人们问讯赶来，沈夫人无奈斥道“姝儿、清儿！不许胡闹！”
　　“娘亲”兄妹俩像两只小企鹅乖乖的走到母亲身后。
　　“那我们这便走了。”“夫人路上小心，记得多来玩玩”沈莫两家就此分离，“喂！那个小客人记得多来找我玩啊”在宋筱上车时，沈姝朝宋筱挥手，宋筱虽诧异他们为什么对自己亲近但还是挥手告别。
　　马车行驶在宛江城内，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笼罩在小城上空，天际染上浓郁的水红色，似被打翻的颜料倾斜而下，为这一片喧闹人间渡上金边。
　　路边摊贩们纷纷准备着晚上的夜市，孩童举着玩具到处跑，姑娘们手挽手在集市上闲逛……
　　这一幕幕皆是红尘俗世的实景，宋筱不得不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想想自己在现代的生活想到自己会远离现代，远离法制，远离手机她就是心痛就是郁闷。
　　或许是上天给我的新生吧？宋筱安慰自己。
　　“我可是拥有野草般生命力的二十一世纪大学生，区区穿越拿下。”“只要苟到最后，我就是赢家！”想到这儿宋筱目光愈发坚定。
　　然而她这种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雨过天晴的样子在别人看来就是摔住了脑子，莫夫人看着宋筱不禁皱眉喊了几遍也不应这孩子，害！她轻点一下宋筱的额头，“黎儿，可是哪不舒服？”宋筱回神冲莫夫人摇头“母亲，黎儿没事，这是要去哪儿？”
　　“去你外祖母家，你也好久没见你外祖母了。”外祖母……宋筱在记忆里搜瓜着关于外祖母的信息，依稀记得是当地有名的商贾，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小姐，下来吧！”宋筱握着红漱的手从马车下来，
　　“好气派啊！”我丢好有钱啊！
　　刚下来宋筱就不禁低声感叹道，也不能怪宋筱没见过世面，只是这些年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连着府邸都气派不少。
　　“阿黎！阿悦！”还未至府内便见一行人匆匆赶来迎接，“过来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们啊？”那妇人一身大红团锦琢花衣衫，一双瑞凤眼，颇有些行商人家的泼辣利落的气质，作嗔怒模样，正是莫尚黎的二舅母刘箐。
　　“恐路上有时差，故没有先知会一声，二嫂莫怪！”“你看你算了回来就行，看看你都瘦了不少”说罢拉着莫夫人的手准备回府。
　　“婶母！这是谁家的妹妹？”不知搁哪窜出来一个穿蜜合色绸杭头上像模像样簪了一个宝石小金冠的小少年，正是她的表哥李淮安，正细细打量着宋筱“莫不是莫尚黎是吸小孩体质？怎么老有小孩打量她？”
　　宋筱沉默，宋筱想不明白。
　　殊不知正是这种故作老成平淡如水的态度的神秘吸引着那些好奇宝宝。
　　“李淮安！不、许、没、礼、貌！”随后一身着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的少女一把摁住李淮安的头把他拽开，若是不看她手上动作，这简直是活脱脱一个仙女啊！
　　“啊啊啊李淮曦！不许摁我头！”李淮安一把拍掉李淮曦的手。
　　“淮曦！不许摁你堂弟头！”
　　红衣妇人斥责她道，李淮曦慢慢松开李淮安头发，李淮安赶紧从中脱身“李淮曦！你今天死定了！等我去告诉祖母吧！”李淮安一溜烟跑回府内还不忘放狠话。
　　李淮曦嘁了一声没搭理扭头看宋筱“听说你是我的小表妹啊，走跟我一起玩去！”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捞着我走，宋筱转头看着莫夫人请求她的意见，见莫夫人点头便不再挣扎乖顺地被拉走。
　　李淮曦将宋筱拉到后院一墙角处，脑袋往四处望，钗环随她动作叮当作响。
　　李淮曦转头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小表妹，嘿嘿，打个商量你自己在这转哈，如果我母亲就是你舅母问你话，你就说我在自己房里小憩。”
　　“表姐去哪儿？”宋筱疑惑。
　　“这个嘛？我约了朋友，诶呀拜托拜托啦小表妹回来我给你带些小玩意。走了！”只见那粉衣仙女三两学跳到墙头根本不给宋筱机会回答，一下就没见了。
　　宋筱在这个花园里四处转悠，旁边是乱花迷人的盛景，可她的内心却是瓢泼大雨天，宋筱垂眼看着手中娇嫩的花瓣慢慢揉捏着。
　　无他，是宋筱对自己未来的迷茫。
　　莫尚黎家世挺好，算是一落魄的官宦门第，到了莫父便没什么成就了，莫父如今是定京城云麓书院一教习。莫尚黎的母亲李芸如原是一富户小姐，可定京一游终是让少年少女乱了心弦，于是就组成了这个小家。
　　可天不遂人愿，前年的一场病寒夺取了书生性命，独留妻儿相依为命，莫尚黎其上还有一个十七岁的哥哥在军中。
　　想必莫夫人此行应该是带着莫尚黎投奔外祖母家。宋筱眼一下就亮了，手上力道也陡然加重。
　　花：……你清高
　　瓦达西！只要不作死，不说一辈子，半辈子衣食无忧啊！
　　宋筱觉得她的未来光芒万丈。
　　“黎儿！”
　　“母亲！我在这！”宋筱小跑着向后方的人跑去。
　　“慢点！你这孩子！”莫夫人笑着嗔怪她，拉住宋筱的手。
　　“舅母！”宋筱看见后面的妇人不甚熟练地行了个礼。
　　“好孩子！长得真的是越来越漂亮啦！越来越像如娘了！”舅母眼中也漫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黎儿，我们去拜访你祖母。”莫夫人拉着宋筱的手轻声道。
　　“好！”宋筱点点头，一双杏眼灿若星辰。
　　怎么感觉这孩子又充满了生气，还是宛江的水土养人……莫夫人无奈地摸摸宋筱的头。
　　“哎！黎儿你淮曦表姐呢？”刘箐微微皱眉。
　　“表姐带我四处逛逛就累了，现下正在屋中小憩。”
　　“这孩子指定又去哪儿浪了，我还不了解她，不用诓我。”舅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宋筱耸耸肩，淮曦表姐这可不怪我啊！
　　“孩子还小给，贪玩是惯性。”莫夫人轻声安慰。
　　一行人絮絮叨叨穿过回廊来到一个小园内，四处望去，眼前一条鹅乱石铺成的小路，花圃内种着各式的鲜花，院角内种着竹林，清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雕梁画柱，飞檐青瓦，无不精致。
　　“夫人！小姐”路边婢女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转头行礼。
　　荣景堂内，宋筱垂眸不望别处看，随大人们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起来吧！不用讲这些虚礼。黎儿！上前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老人温和的嗓音自上方传来。
　　李老夫人看着那个簪着红色绒花的毛绒绒的脑袋慢慢移过来，露出一张精致可爱如瓷娃娃的脸，小女孩湿漉漉的眼里明显有些打量的以为，但并不恐惧。
　　李老夫人看着看着眼中笑意弥漫，嘴角微微上杨，显的她越发慈祥。
　　倒是像她母亲，李老夫人感叹。
　　“孩子，多大了？跟外祖母说说？”
　　“外孙女今年虚岁九岁了！”宋筱乖乖回答。
　　“那……”“阿嚏！”李老夫人的话被这一喷嚏给打断了。
　　李老夫人皱起眉头，“对不起！外祖母，我、我不是故意的。”宋筱有点慌了，她望后退了几步。
　　本来在座位上满含笑意看着祖孙俩说话的李芸如和刘箐都有点着急了。
　　“这是怎么了？如娘”李老夫人将宋筱拉到怀里，轻声问李芸如。
　　陡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宋筱刚开始想挣扎，可转念一想，现在自己是莫尚黎，便乖乖地任温暖将自己包围。
　　“今天中午在沈家做客时，一时没注意，黎儿掉进了湖里，被及时救下，可能是染了风寒。”李芸如声音越说越小。
　　“你呀你，怎么都是母亲的人了还这么粗心呢？”李老夫人训斥她。
　　“是，女儿知错了！”李芸如乖顺认错。
　　“你还、还知道错！这两年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李家是呆不了你了吗？”李老夫人呵斥，嗓音微微发颤，眼睛也微微泛红。
　　“孩儿知错了！”李芸如咬着唇，朝李老夫人俯下身叩头。
　　“这是做什么，小妹赶快起来啊！老夫人莫要动怒，小妹这不是回来了吗？”刘箐赶忙出来打圆场，把李芸如扶起来。
　　“外祖母！”宋筱微微歪头，小眉毛微微蹙起，大大的杏眼疑惑不解地看着李老夫人。
　　看着这可爱的外孙女李老夫人笑出了声，眉眼间的郁色消失不见。
　　啧啧╮(￣▽￣)╭不愧是她，宋筱可太懂如何装傻了（划掉）表情管理了，想当年也是一天追五部偶像剧的宅女，她可太懂了。
　　室内的沉闷被一扫而空，转而被轻声笑语替代，反正李大郎李二郎回来时便远远听见了。
　　李家二兄弟对视一眼，这谁回来了？李二郎随手召来一个婢女问：“今儿谁来了？”
　　“你们傻站那干什么？小妹回来了！”还未等婢女回答，一道爽利的声音便从室内传来。
　　“夫人！哈哈”李二郎大步走进荣景堂，李大郎也紧随其后。
　　“大哥二哥”李芸如微微站起身对进来的两个男人打招呼。
　　李二郎微微点头，然后视线落在李芸如身上微微皱眉，试图在眼前这位妇人身上找到那明艳的小姐的影子。
　　李大郎扫视屋内以后与李老夫人含笑的目光一对，竟也嘴角微扬无声笑笑。
　　“绒秀！去把如娘的繁芜居和隔壁的盈水居收拾出来！”话音一出众人心下便有了判断。
　　“既然人都差不多到了，那便备膳吧！箐娘！去把淮曦淮安叫上。”李老夫人含笑的声音在荣景堂内回响。
　　众人纷纷应下，便从荣景堂一路闲谈到食韵轩去，一路上说说笑笑还算热闹。
　　在宋筱的糖衣炮弹一顿狂轰滥炸之下，李老夫人的嘴就没合拢过。
　　黑色渐渐弥漫在寂静的夜，万家灯火点缀其中像缓缓流动的星河，窗外是灯火人间，窗内是暖心小家。
　　盈水居内
　　宋筱趴在窗檐上睁大眼睛仰头看着那轮皎洁的月。
　　荣景堂内
　　窗外蝉鸣阵阵，忽有瓷器摔裂的声音撕破夏夜的静谧。
　　“她还那么小！你就要抛下她！”
　　“母亲！我、我养不了她多久的。求母亲成全！”
　　“你咳咳明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留下咳咳！”
　　……
　　李家夫妇和李大郎的居所里也是灯火通明。
　　“小妹这是会留下？”
　　“谁知道呢？留下不过就是多两张嘴的事，养就是了！”
　　“小妹也是可怜啊。”
　　“是瘦了，箐娘你明天去库里挑些好的送去娘俩的屋子里。”
　　“我早都弄好了，要你多说！”
　　……
　　“阿悦啊！今天如娘回来了！还带了个小的，你九泉之下安心吧！…家人团聚的日子啊…就少了你了。”月下有人饮酒思念亡人，最后只能对月苦笑。
　　次年春，春雨濛濛，李芸如拜别李家四处游荡，将莫尚黎过继到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