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螳螂 ...
-
刘湾反了。
他暗中调动除禁军外几乎全部兵力,联合朝中半数朝臣武将,联合逼宫。
为防止藩王驰援,又命令下属州县,牵制那些藩王和地方军队,至于京都城附近四方军队,悉数响应丞相号召,带兵直逼京都。
皇城人心惶惶,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在观望着,这场几乎可以比拟当年永安之变的夺位之战,谁又会是赢家?
寿康宫里,刘婉莹守在太后身边,小脸煞白,面色憔悴。
一边的太后面色凝重,神色难看:“北辰王,能守得住吗?”
月西楼看着舆图,目光闪烁:“比本王想象的要难打。”
自帝王“驾崩”,夜流光一直驻守在西山,前几日也本想召夜流光回京都,却被盛云锦制止,说是丞相造反,靠的不止京都城的那些兵,很可能会让直属京畿管辖的两州派兵。
如今才开始打起来,果不其然,就应了盛云锦那句话。
夜流光得到命令后,奉命阻挡援军,斩断丞相的外援。
所以现在真正要打的是,月西楼的半数禁军与月家五千精锐和丞相对打。
如今只看谁棋高一筹,能在这场战争中分出胜负。
刘婉莹睫毛颤抖,抱着太后的肩头,怯生生问:“敢问有几成把握?”
太后也看向月西楼。
月西楼直言:“五五开。”
其实月西楼有想过书信一封,与他的母亲孟元帅,只是近来狄人蠢蠢欲动,想要趁着皇帝驾崩,试图南下侵扰。
如今正是内忧外患之际,根本抽不开手来管京都城的事。
这场仗,只能硬打。
刘湾造反毫无预兆,十分突然,但准备却是十分充足,由此可见定然是早有预谋。
太后:“若是兵败,又当如何?”
月西楼轻笑:“身首异处,脑袋落地。”
太后:“若是赢了,又当如何?”
月西楼:“损失惨重,流血三千里。”
这便是月西楼厌恶的地方,无论是赢是输,都得流数不尽的鲜血。
若是将这股劲放在抵御外敌面前,那群狄人,早就俯首称臣。
如今却要自相残杀。
太后:“您想怎么做?”
月西楼手指点在舆图上四门上:“借四门,削弱丞相的兵力。传令下去,四门守将以弓箭投石车为主要抵御方式,死守城门,不要和他们正面对上。”
传信兵立马领命下去。
与此同时,四门守将之一,赵源房中。
有黑衣人翩然而至,他们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神色肃然阴森,形如鬼魅。
方才出现,就将那些赵源吓得不轻。
腰间的寒剑已经出鞘,赵源戒备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呵斥道:“光天化日之下,遮遮掩掩,哪里来的藏头鼠辈?!”
黑衣人冷冷道:“天子口谕,朱雀门守将赵源上前听旨!”
赵源瞳孔紧缩,不可置信道:“陛下驾崩,哪里来的口谕,你这宵小,莫要胡说八道。”
封好的书信,被递到赵源面前。
赵源惊疑地看着面前的书信,打开翻看,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撩起袍子在黑衣人勉强一下,双手抱拳:“臣赵源听旨!”
黑衣人沉声道:“朕命令尔等打开城门,迎刘家入京,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赵源:“臣领命!”
黑衣人亲眼看着赵源将城门打开,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除由月西楼心腹看守的那扇城门,黑衣人直接将其打晕,易容成他的模样,命令其打开。剩下的几道门,全是如此靠着一封书信,一个轻飘飘的口谕,轻而易举地打开。
四门大开,刘湾大喜过望,心里愈发肯定,自己就是天命之子。
叛军兵不血刃地踏进京都城,直逼皇宫。
而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月西楼的耳朵里。
“王爷,出事了。”
月西楼身边的月卫悄无声息地来到皇宫,将太后她们吓了一跳,月西楼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问道,“何事?”
“京都城四门皆开,丞相刘湾的人已入京都城。”
月西楼心神俱震:“你再说一遍?!”
四门守将早就换成月西楼信任之人,各个英勇善战,绝对不会不战而降,还直接打开城门让刘湾的人进来。
月卫跪下来,再次道:“四门守将皆降,打开城门,迎刘湾的军队入京。如今刘湾的人已经进入京都,直奔皇宫而来!”
月西楼想不明白,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四门守将不该如此!
等等,四门守将其中三位都是盛云锦的人,自盛云锦“驾崩”,那些保皇党悉数归于他旗下,他自以为和盛云锦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对那些人从未怀疑。
四门大开,除非是盛云锦的命令。
不,不该是盛云锦。
帮着刘湾打自己,这样做对盛云锦有什么好处?
还不等月西楼想明白,那本该去接盛云锦入宫的长酒,面色煞白,负伤归来。
月西楼心就一紧:“他呢?”
长酒跪在地上,眼圈发红:“爷,属下无能,属下赶去王府时,王妃和小世子已经不见了踪迹。听府中仅存的活口中得知,刘湾趁着您不在,暗中派了一群死士,暗中将王妃掳走,如今下落不明。”
对了,这样就对了。
盛云锦被掳走,刘湾必然会发现他的身份,再加上刘湾对京都城的掌控,一定知道四门守将是盛云锦的人。
他若是用一些手段,逼着盛云锦写下圣旨,要四门守将打开城门,太容易不过。
如此,这一切就说的清了。
可……盛云锦还能活吗?
刘湾心狠手辣,盛云锦又是在何等情况下,写出那几封书信?
他的身有这么弱,怎么受得住酷刑?
刘湾肯定不会放过盛云锦的。
盛云锦会死的,还是说已经死了?
一想到这里,月西楼心口绞痛,只觉得三魂丢了七魄,连精神也有些恍惚。
他以为能抓住盛云锦的尾巴,逼着他换上女装,带他进京,自以为是能够护住他,却不料在这场倾轧之中,反叫盛云锦陷入险境。
若是盛云锦死了,他该怎么办?
他好像也活不下去了。
太后面色煞白,瘫软在地,失声尖叫:“月西楼,你不是说四门守将都是你最信任之人吗!”
“他们怎么会不战而降,怎么会变成这样?!”
月西楼满脑子里都是盛云锦或许已经死了的消息,以至于看着太后,越发的不耐烦,甚至暴躁到极致。
只听“唰“地一声,月西楼腰间宝剑出鞘,架在太后的脖颈上。
月西楼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双眸血红:“给我闭嘴!再敢烦我,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太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气的咬牙切齿,可却没有任何办法。
反倒是刘婉莹冷静下来,连忙打起圆场:“王爷息怒,姑母也是急昏了头。如今我们是绑在一个绳子上的蚂蚱,我和姑母都要仰仗您。事已至此,还求王爷拿个章程,看看可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刘湾的大军已经打到家门口,要说力挽狂澜根本不可能。
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拼死一搏。
月西楼淡淡地看着刘婉莹和太后,觉得自己今日大概九死一生,这两个女人也没什么用处了,不如趁现在将人杀了?
可当剑光照在刘婉莹的脸上,月西楼终究是没有下手。
她们还有用,月西楼还可以用她们和刘湾谈条件。
而且盛云锦不会就这么死的,他这么聪明,将自己玩弄股掌之间,不会允许自己如此轻易死掉。
他得将盛云锦救回来,等赢了这场仗,再让盛云锦亲自处置这两个人。
没错,他得去把盛云锦找回来。
他不会输的,也不能输。
“来人,请太后和贵妃娘娘下去休息,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出殿。”
音落,月西楼转身大步离去。
上次月西楼挥动自己手里的屠刀,刀尖指的是那群狄人,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如今他也能护住皇城,将刘湾斩于马下。
盛云锦,若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救你。
若你死了,我就把刘湾千刀万剐,为你报仇。
皇城之下,护城河的水波涛汹涌,被无数尸体和鲜血染红,皇宫之中,刘湾的叛军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体横陈。
昏暗的天空之下,乌云密布,看不见一丁点的亮光。
天子殿前。
刀剑相撞,发出铿锵之音,周围弥漫着属于鲜血的铁锈味道。尸体横陈,梦回当年永安之变。
刘湾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地看着面前这一幕,笑的十分痛快。
“小子,早在你进宫前,我就告诉过你——回北疆吧,活的会长一点。可小子狂妄,终究是被天家富贵迷了眼,也想掺和进来,却不想想,这是不是你能染指的。”
月西楼狠狠地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血红的眼睛,带着怒火和恨意,像是被粗砂磨过的割喉刀刃:“盛云锦在哪里?!”
刘湾嗤笑:“死了,死的透透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月西楼胸口剧烈起伏:“不是断生涯那次,盛云锦呢?”
刘湾自然不会承认盛云锦还活着,否则他就真成了乱臣贼子,他要所有人都知道,他起兵,乃是承天意。
刘湾:“盛云锦乃当世暴君,罪无可恕,如今天降罚惩,他已死无葬身之地!如今本相顺应天命,登基为帝。月西楼,本相奉劝你,趁早放下武器,跪地求饶,本相或许还能饶恕你一命!”
月西楼一剑劈下去,将那个试图偷袭他的人,拦腰砍成两半,鲜血挥洒之中,入了他的眼,以至于现在他的面前被血污笼罩。
有苍鹰飞过乌云密布的苍天,带来鹰击长空之声。
他仿佛回到了北疆。
“刘湾,我要杀了你——“
刘湾见此,丝毫不怕:“北辰王月西楼助纣为虐,违抗天命,传本相的命令,活捉北辰王者,封侯爵,享三千食邑!”
月西楼嗤笑出声。
他的母帅还在北疆,今日他要是死在这里,孟长歌必定不会放过刘湾的。
所以刘湾还不敢让自己死,只敢活捉自己。
禁军和月西楼的护卫,与刘湾的叛军打在一起。
像是两颗不断胀大的火球,每一次碰撞,都有无数火焰被炸的开花,伶仃的火星子就是那滚烫的鲜血,他们不断地消磨着对方,也在不懈余力地试图碾压对方。
可这样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人,为此丧命。
月西楼的人终究是不敌,他们被逼退在华台宫前。
刘湾有些感慨,笑着说:“当年盛云锦就是在这里杀了先太子灵秀,也是在这里求我,说他想当皇帝,要我辅佐他的。”
月西楼身上已中数箭,最凶险的那一个,甚至离他的心脏只有三寸远,昔日英俊无无匹的面容,变得狰狞,宛若茹毛饮血的野狼。
他撑着剑,跪在满目疮痍的尸体中央。
这一战,他们都损失惨重,但丞相依旧凭借着这细微的差距,赢下这一场战斗。
刘湾将月西楼逼到绝处,如今的他沉浸在满心的喜悦之中。
月西楼从喉咙里咳出一滩血,声音带着疼痛,让他如此清醒:“永安之变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刘湾被文官武将拥护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先太子灵秀被灵王击杀于华台宫,血溅三步,天下震惊。”
“我不信。”
刘湾冷笑:“可三年前的你,不就信了吗?”
月西楼愣住了。
泛着深寒白光的剑,照出刘湾得意洋洋的恶心嘴脸,他屈指弹着剑,是一副势在必得模样。
“北辰王,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糊涂是很正常的,被恶人蛊惑也是有的。我怎么也算是你长辈,所以本相愿意给你一个改过自新、回头是岸的机会。”
“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再书信一封给孟元帅,要她将北疆的兵符交给我,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月西楼撑起剑站起来,冷笑着:“月家男儿,只能战死,绝不认输。刘湾,你简直痴心妄想!”
刘湾面色冷下来:“冥顽不灵,来人!”
穿着黑衣的死士如鬼魅一样出现在刘湾的身后,他们提着寒光凌冽的刀剑,朝着月西楼而去。
月西楼握住剑柄,已然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
有风穿过华台宫前的桃花树下,吹的满树芳菲零乱,簌簌落下。
刘湾一声令下:“逆吾者,诛——”
随着死士寸寸逼近,刀光剑影之中,月西楼看准时机,将手中刀剑狠狠地抛向刘湾,剑光化破苍芎,卷起来凌厉的风,直直刺向刘湾的咽喉要害!
太快了,根本没有人能反应回来,刘湾更是只来得及瞪大眼睛,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流矢疾飞而来,狠狠地射中剑身。
长剑被弹飞,化破刘湾的脸颊,击落他的头冠。
整齐有度的马蹄声悍然响起,就要震碎天地,带着南疆的烟沙,奔驰而来,赤红色的旗帜风中飘逸,铜铃正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众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那白衣帝王策马而来,袍袖翻飞之中,莹白如玉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点着手中弓箭,眉眼如画,携着风雪的味道,清冷疏离,却又悲天悯人,他立在这场腥风血雨之中,是唯一一抹干净的白色。
在他的身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有信号弹噼里啪啦地炸开,五彩斑斓的绚烂色彩,破开灰暗的天空,为其染上一抹血色。
“丞相,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