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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味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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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闹得沸沸扬扬,民怨四起,就连月西楼也受到牵连,被百姓们打成逆天而行的愚忠之臣。
盛氏皇族式微,各路藩王蠢蠢欲动。
只在这朝夕之间,天下大局波谲云诡,已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的刘湾春风得意,稳坐泰山,已经打算顺应民心,上承天意逼宫。
因为这事,月西楼已经三天没有回王府了,盛云锦的身边守着长酒。
长酒也是愁眉苦脸,满心忧愁,看的盛云锦有些好笑,打趣道:“陪在我身边就这么无聊吗?让你半刻钟足足叹了二十次气。”
“陛下,您就别打趣属下了。”长酒哭丧着脸道。
盛云锦拿起金剪子,修建着面前的盆栽,带着独属于帝王的矜贵和骄傲:“这可不是打趣,若当真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和朕说说,说不定朕能帮你呢?”
长酒对这一点毫不怀疑,跟在月西楼身边久了,也知道这位陛下面上光风霁月的淡然模样,实则是位机关算尽的主。
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套话,傻乎乎地为他做事,还以为是对他家爷好。
所以长酒立马收敛自己唉声叹气的模样,义正言辞道:“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陛下忧心。”
盛云锦挑眉,笑而不语,继续修剪花枝。
长酒心里越想越愁。
“长酒,听说外面多出来不少流言蜚语。”盛云锦微微叹息,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神伤。
长酒身子一僵:“有……有吗?”
盛云锦面露凝重,声音低沉:“朕的太子没了。”
长酒:“……您是怎么知道的?”
王府围得铁通一般,任何消息都不可能传进来,这让长酒脊背发凉,面露惊悚。
帝王的手已经能伸的这么长了?连他们王府都渗透了?
盛云锦淡然道:“本来是不知道的,现在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长酒心如死灰:“……”
他觉得自己完蛋了。
他家爷知道了,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
“陛下别打趣属下了,属下受不住啊。”长酒笑的比哭还难看。
盛云锦无奈道:“好了好了,朕不欺负你了。作为补偿,朕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应该没多大问题,而且帝王被困在王府,足不出户地,也怪无聊的,于是长酒点头。
盛云锦声音很稳,娓娓道来,带着缱绻的味道,他轻声说道:“话说很久以前,楚国有个同时卖矛和盾的人,他先夸耀自己的盾说‘吾盾之坚,物莫能陷也’,又夸耀自己的矛说,‘吾矛之利,于物无不陷也’。当时就有人反问‘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卖矛和盾的人却无法回答。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长酒认真思考,回答:“因为他自相矛盾?”
盛云锦笑着说:“是。然后你再看当今局面,谁像是那个卖矛和盾的人?”
长酒抓了抓脑袋,觉得脑袋嗡嗡响,什么也想不出来,于是厚着脸皮问:“有吗?”
修剪下来的花枝,被盛云锦笑着敲在长酒的脑袋上,无奈道:“是丞相啊。”
长酒捂了捂脑袋,愣神道:“啊?”
盛云锦道:“世人以贵妃流产作为天罚的表现,觉得这是上天抛弃盛氏皇族,这也成了丞相攻击我们的理由。可你们却都忘记了,贵妃流产谁做的手脚。”
长酒:“是丞相。”
盛云锦颔首:“贵妃流产是丞相攻击皇族的矛,贵妃流产也是抵御矛攻击的盾,而我们只需要让丞相自相矛盾。”
长酒:“陛下的意思是?”
盛云锦道:“放出消息,贵妃流产乃是丞相所为。丞相刘湾心怀不轨,谋害龙子,逼死皇帝,妄图谋权篡位。”
长酒恍然大悟,感叹道:“是啊,丞相说流产是天罚,可若是百姓知道,这根本就是丞相自导自演,那所谓的天罚,也会化作乌有,甚至还会成丞相狼子野心的证据。陛下圣明!”
盛云锦勾唇一笑:“乖孩子——”
丞相想借贵妃流产,让盛氏彻底失去民心,那盛云锦也用这件事情,坐实丞相心怀不轨,妄图谋权篡位的不轨之心。
长酒脸红的彻底,支支吾吾道:“可是陛下,贵妃流产一事若是传出去,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贵妃流产,国无储君,各路藩王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可能倾覆。
“是。”盛云锦道,“所以你得要你家爷,放出另外一个消息。”
长酒强压心中激动:“陛下请说。”
盛云锦道:“通知各路藩王,北辰王会从皇室子弟中重新选出储君,择一良辰吉日登基为帝。让他们送世子进宫待选。”
长酒疑惑:“这看起来没什么用。”
盛云锦:“比起谋权篡位,在史书上落个遗臭万年的名头,那些藩王更想名正言顺,所以他们定然会送孩子进宫,若是不送,就注定与皇位无缘。只要他们将世子送进来,我们就可以用世子牵制藩王。
而在没有选出皇帝人选之前,大家都有机会,那群藩王必须极力拱卫盛氏皇族,绝不会给丞相这个外人谋权篡位的机会。这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住了丞相在各州兵力。
所以若是丞相想造反,只能调动京畿周围的士兵,而禁军在我们手里,就算刘湾想要造反,我们和他也有五五开的胜算。”
长酒看着盛云锦的眼睛,已经不能用敬重来形容,而是那种深入骨子里的崇拜!
“陛下,您简直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盛云锦眉眼含笑,微微挑眉。
长酒还沉浸在刚才的谋划里,他义愤填膺道:“我这就进宫,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家爷,定让刘湾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你先兜着点走吧。”
长酒背后传来凉凉的话语,熟悉的声音要长酒打了个哆嗦,僵硬地转身,讪笑道:“爷,您怎么回来了?“
月西楼嗤笑:“我要是再不回来,你就要被他哄得老底都揭给他了。”
长酒这才恍然,自己又被盛云锦带沟里去了,说好的不聊朝政,怎么一个故事,就把自己哄进去了。
“爷,这是个意外,我错了。”长酒艰难说道。
月西楼踹了他一脚,嫌弃道:“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去将功补过。”
长酒试探道:“就按陛下说的办?”
月西楼:“要不然呢?”
长酒喜笑颜开,立马道:“属下定不辱命。”
长酒离开,很快院子里就剩下盛云锦和月西楼两个人,盛云锦“啧”了一声,随手将金剪子放到一边,转身往屋子里走。
月西楼跟着进去。
盛云锦唇间含笑,坐在美人榻,撑着下巴看他:“来了多长时间?”
月西楼绷着脸道:“从你诈他开始。”
盛云锦故作惊讶道:“这么早啊。”
月西楼:“别装,你那些话不就是说给我听的吗?”
盛云锦:“是说给你听的,但没想过你就在这啊,可别冤枉我。”
月西楼:“盛云锦,你太聪明了。”
盛云锦嫌弃道:“你这话说过太多遍了,就不能换个别的夸夸?”
月西楼闻言,果然换了一句夸他,道:“盛云锦,你真是好狠的心,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盛云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茫然地看着他,“你这话说,我好像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月西楼眼神淡漠:“难道不是?”
盛云锦:“真是天大的冤屈。”
月西楼:“贵妃流产了。”
盛云锦淡定点头:“嗯,我知道。”
月西楼:“怀的是你的孩子。
盛云锦依旧反应平平:“所以呢?”
月西楼深呼一口气:“没什么。”
盛云锦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温声说道:“我不会有一个身负刘家血脉的孩子,你说我无情也罢,狠心也好,刘婉莹腹中的孩子我从未放在心上。”
最主要是刘婉莹根本没怀孩子。
此举也不过是顺势让刘婉莹摆脱怀孕的束缚,让她失去彻底的价值,这样在皇宫也不会成为靶子,好歹能平平安安地。
如果可以,盛云锦希望死的越少越好。
“你在怜悯刘家人?”
月西楼其实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初知道刘婉莹怀孩子时,他恨不得让孩子胎死腹中,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又忍不住想,生出来的孩子是否和盛云锦相似。
一想到生出来的是盛云锦的孩子,月西楼就下不了手。
于是月西楼一步一步做出妥协,从恨不得杀死那个孩子,到舍不得,再到如果盛云锦愿意,他也可以帮盛云锦养孩子,他愿意爱屋及乌,只因为孩子身上流着盛云锦的血,只是刘婉莹必须送走。
他尚且如此,却不料盛云锦如此心狠。
不过也好,至少不用烦心以后的事情。
盛云锦若是喜欢,以后可以从宗室子弟里面过继。
月西楼:“按照你的计划,京都城的风向一变,刘湾就会被打成乱臣贼子。依照刘湾的性子,八成会在流言蜚语未形成前,起兵造反。”
盛云锦:“所以你得早做准备。”
月西楼:“这是自然。”
说了这么多话,盛云锦口渴的不行,就拿起面前煮好的茶,为自己和月西楼倒一杯。
“雨前龙井,尝一尝。”
月西楼心里堵着一口气,只觉得难受的厉害,喝酒似的全给自己灌下去。
“平时这么讨厌喝药,怎么就喜欢苦的要命的茶?”月西楼不解地问。
“不一样。”盛云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愣神。
月西楼:“怎么了?”
盛云锦摇头,问他:“真的很苦吗?”
月西楼:“这茶苦的舌根都发酸发涩了。”
盛云锦慢吞吞地又喝了一口,可是茶水流过舌尖咽喉,如同白水,他竟然尝不出来一点味道。
“怎么了?”
握住茶杯的手发白,勉强扬起一抹清浅的微笑,盛云锦轻声道:“没什么,只觉得这茶确实苦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