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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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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苍白而重复的日子,并非全无波澜。
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培养箱里缓慢增长的二氧化碳浓度,无声无息地累积。
傅砚深的目光停留的时间,似乎比最初长了几秒;他经过她操作台时,脚步会不易察觉地放缓;偶尔,他会拿起她填写的、错误百出的记录单,指尖在某个荒谬的数值上停顿片刻,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深不见底,却什么也不说。
那沉默比斥责更令人心悸,像黑暗中潜伏的兽,只等一个契机,便会亮出獠牙。
细胞培养室的无菌台冷光惨白,空气里只有培养箱低沉的嗡鸣。
林汐正笨拙地进行细胞传代操作,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硬。
“林师妹!你要用电脑吗?我整理完样品之后,有个论文要查一下。”秦越准备走向文献检索室,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问她。
“暂时不用!师兄你先去用!……”
其他师兄师姐几乎都已经离开了,远处实验室唯一的老板椅上,还坐着那个穿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傅砚深看着林汐的操作,忽然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不远处的秦越听见:
“操作要稳,心要静。别学有些人,表面功夫做得足,心里藏了事,手上就难免出错。”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秦越的方向,
“心思太重的人,不适合待在精密实验室。容易……出意外。”
秦越整理样品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没回头,但后颈的线条明显绷紧了。
林汐虽然记下了他们的拌嘴,但这会根本没空琢磨,她已经紧张得不行。
“咔哒…噗嗤!”
移液枪的吸头没卡紧,一股珍贵的原代神经干细胞悬液直接飙射出来,溅了她一脸无菌服面罩,几滴甚至飞溅到旁边傅砚深正在处理的一板极其珍贵的转基因小鼠脑切片上。宝贵的切片瞬间被污染,组织轮廓在液体中晕开。
“林汐!”
傅砚深猛地放下手里的切片刀,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锥刺破这难得的寂静。他两步跨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带着的绝对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冰冷疏离,而是一种被愚笨彻底点燃的、混合着厌烦、暴怒和一丝毁灭欲的暗火。
秦越见此景,撇撇嘴识趣地退向阴影处。
“我…我不是故意的!”林汐吓得整个人缩在无菌台前,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想去擦无菌服面罩,又怕碰到更贵重的设备,抖得像个筛子,“吸头…吸头它滑了……”
傅砚深没理她的辩解,冰冷的视线扫过她溅满液体的面罩下那双因惊吓和自责而蓄满泪水、如同受困幼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睛,再移到她被无菌手套包裹却依然能看出纤细轮廓、此刻正无助绞紧衣角的手指。
他的怒火,在接触到她这种极致而纯粹的狼狈与恐惧时,发生了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畸变。
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欲望,如同冰冷的蛇,暂时压过了纯粹的烦躁。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擦切片的污染,而是一把掐住了林汐的下巴。
力道之大,迫使她整个脸抬起来,隔着起雾的面罩迎向他燃烧着怒火的视线。
“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控制欲,“回答我,为什么在移液枪手柄捏到底之后,还要下意识地再用力按一次?嗯?”
林汐被吓得几乎无法呼吸,下巴的疼痛和那股冰冷的、仿佛能穿透面罩的视线让她血液都冻住了。
泪水汹涌滑落,她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恐惧和被看透的羞耻,脑海却开始高速运转。
[啊!目标情绪波动烈度突破阈值。施压点下巴神经末梢集中,生理性泪水反应最大化,启动!……嘶好疼啊他什么时候放手,这也太羞耻了点。]
“因为…怕、怕没吸够…” 她语无伦次,声线破碎得像摔裂的瓷器。
傅砚深紧盯着她面罩下不断滑落的泪水,那透明的水痕在惨白冷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泽,从被掐得泛红的下巴皮肤滑落,洇湿了无菌服的衣领边缘。
他看着那眼泪如同观察某种精密实验中出现的、不符合预期却异常美丽的异常现象。
他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在某个瞬间几不可察地松了半格。
那冰冷的怒火奇异地转化为一种更粘稠、更深邃的东西——混合着审视、评估、如同狼看着被咬破颈动脉的兔子挣扎的漂亮血花般的、残忍的好奇。
“恐惧……” 他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撞进她耳膜,“恐惧让你突破操作规范的上限……也让你滑向毁灭的下限……多么精准的双刃剑。”
他的指尖在她的下巴被掐红的边缘,极其缓慢、近乎狎昵地摩挲了一下。
那种触感,不像安抚,更像在感受一件瓷器即将碎裂前的应力纹路。
林汐假装听不懂他的话,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生物组织受力极限测试?不,是情绪崩溃点映射评估!该死,他把我当……活体反应模型!疼啊快松手!……]
傅砚深忽然松开了手。那突如其来的撤离,让林汐几乎因为反作用力而摔倒。
他不再看那报废的切片,也不再理会她泪流满面的狼狈,转身走向水槽,一边慢条斯理地摘着沾了污迹的手套,一边用一种与刚才暴怒截然不同的、平静到诡异的声线说:
“明天起,不用洗瓶子了。”
林汐惊愕地抬头。
[计划要报废了?不要啊!我好不容易才设计了这么多意外接近这个男的……]
傅砚深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修长却充满力量的手指,那双刚刚还像铁钳般扼住她的手。
他透过飞溅的水花看着镜子里的她——苍白、脆弱、脸上泪痕交错、无菌服上还沾着失败的污渍——就像一件被损坏却更显独特的半成品。
“去学细胞冻存。” 他没有回头,声音被水流声切割,却清晰地传来:
“你这种 ‘高压环境下极限失误率飙升’的特质……或许能在低温保存的极端测试里,找到点有趣的应用价值。”
[呼……还好不是赶我走。真是莫名其妙……用学术名词包装笨手笨脚?还赋予其应用价值?这男的也太装了吧……]
他关掉水龙头,实验室陷入一片死寂。
在迈出门槛前最后一刻,他脚步微顿,侧目瞥了一眼还僵在原地的林汐。
他金丝眼镜的镜片上,反射着惨白冷光下她那滴悬而未落的泪珠,如同在欣赏一件刚刚意外发掘的、充满瑕疵美与未来可能性的——“Special Material for Study”。
那眼神,不再是厌烦。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幼蛙般的,扭曲而专注的兴趣。
林汐在他从视野中消失后才不可控地后退了两步,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惶。
[这个男的真是吓人又恶心……不管了先去完成他布置的要命的任务。]
为查找傅砚深指定的一个晦涩论文,林汐脱下乳胶手套,轻手轻脚来到了文献检索室。
文献检索室的公共电脑还停留在上一个使用者的界面。林汐叹了口气,准备先退出浏览器重新开始搜索。
就在这时,她发现浏览器历史记录的标签页竟然开着。这有点奇怪,不过她也没太在意。林汐习惯性地滚动鼠标滚轮浏览历史记录,打算找到最近的公共检索记录来定位公共账户。
滚动条向下移动了几行后,林汐的目光猛地顿住了。
在一堆知网、Web of Science的文献搜索记录中,夹杂着几条极其扎眼的搜索记录,它们来自一个本地安全浏览器:
【2014-10-18 AM 03:17:神经毒素快速致死机制】
【2014-10-25 PM 10:45:生物组织溶解技术(强酸/碱)效率对比】
【2014-10-28 PM 04:12:如何快速有效处理大量生物废料?】
每条记录后面都跟着一串乱码,明显是本地浏览器的自动索引标记,绝非正常的学术搜索关键词。
林汐站直,努力回想。刚刚……是秦越问了她要不要用电脑。想到这个,林汐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些搜索……是什么意思?……
眼看到上课时间了,她也来不及多想,匆匆脱下实验服洗好手之后,背上那个双肩包就跑向阶梯教室。
上完课后,已经是晚上,只见那天漆黑如墨。林汐回实验室取东西,也想再好好琢磨一下电脑里的内容。撞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在楼外花坛边,恶狠狠地盯着傅砚深办公室的窗户,手里捏着个东西,但看不清是什么。
他偏头对着办公室里傅砚深若隐若现的剪影大喊:“如果默默离开我,谁也别想好过!”他动作粗鲁地捡起石头砸窗,扬起的手无名指上戒指的反光在一瞬间刺痛了林汐的眼睛。
林汐这才知道,他是陈默的男朋友。
窗户里的剪影一顿,随即平静下来。只见一个保安冲出来赶走了嘶吼的男人。
林汐见此情景,忍不住上前询问保安:“刚刚那个同学是?”
保安蹙眉道,“那个混混又来闹了!非说我们实验室有鬼,把他女朋友魂勾走了!疯子!他还有轻微暴力记录。陈默失踪前,他俩吵得不可开交呢,现在又来生科院闹事!”
林汐忍不住也跟着蹙眉。
[这么来看,陈默学姐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个男人也有关系?]
林汐取完东西后,突然想起上周那个组织切片的实验报告数据还没整理完。她轻叹一声,好似极不情愿地折返实验室。
一番鏖战之后终于整理完数据,林汐在更衣室换下了白大褂,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秦越在黑暗中恰如其时地出现了。
他锁上门,脸上的温和笑容第一次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到近乎冰冷的审视。
林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林师妹,”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警告,
“傅老师的话…你听听就好。这个实验室里,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
他走近一步,目光锐利地看进林汐的眼睛。
“保护好自己。别太相信任何人…包括看起来最无害的。”
说完,他不再看林汐,转身开门离去,留下林汐独自站在更衣室冰冷的灯光下。
[反常的严肃警告,主动锁门制造私密威胁氛围,内容指向傅砚深?还是自我辩解?两人关系恶化了?看来威胁等级得重新评估……]
林汐走出实验室,窗外的风还有些许燥热。她心神不宁般摇了摇头,走向学校的大门。
[傅砚深的眼神、陈默的男朋友、秦越的警告……确实比我想的要复杂得多。除了傅砚深捉摸不透,这里的其他人好像也一样捉摸不透……真麻烦。]
[看来要找个时间,去搜集一些可能有用的物证。]
次日夜深,林汐悄悄选在这个点进了实验楼,包带这次抓得异常紧。
她刚刷开门禁,身后就传来保安老赵那沙哑的抱怨声,夹杂着浓浓的烟嗓,“…妈的,这活真不是人干的!上面就知道查监控、查监控!查个屁!这破楼监控三天两头不是闪雪花就是自动重启,尤其是晚上人少的时候,跟闹鬼似的!报修单递上去八百回了,也没见人来修!”
他声音很大,激起了林汐心中发冒冷汗的连环盘问。
[奇怪……生科院的硬件设备,按理说都是最高端的,就算不是实验仪器,质量也应该很抗打才对。照保安说的监控总坏……难道有某些有权限的高层人员在其中的动了手脚?!]
那保安又狠狠啐了一口,压低声音对旁边更年轻的保安说,“小王,我跟你说,前天夜里11点多,就后门通往垃圾站那个拐角监控,又他妈黑了!就那么巧!完事儿没多久,我巡逻就发现C区西头的安全通道门没锁严实!虚掩着!锁舌都缩回去了!这要是丢了东西,又他妈算我的!”
小王有点不耐烦,“赵哥,可能就是风吹的,或者哪个学生忘锁了呗。楼上不都高科技实验室吗?贼还能偷烧杯试管啊?”
“你懂个球!”老赵瞪眼,“之前材料学院丢的那台进口光谱仪找到没?七八十万呢!到现在没影儿!那贼还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再说了!…”
他的声音更低了,“…这楼里出的怪事还少啊?那接二连三……诶?林同学?这么晚才走?”这时,他眼尖地看到了正要匆匆离开的林汐。
林汐心里一跳,停下脚步,努力挤出个平静的笑脸,“赵师傅,王师傅,辛苦了。加个班。”
老赵连忙换上客气但带着点探究的表情,“哎哟,加班也得注意安全啊!最近半年来都不太平,没啥事早点回宿舍!尤其夜里一个人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儿!”
“是啊是啊,”小王也附和,“特别是那种校外闲杂人员,要是看见可疑的,立马给我们打电话或者按报警铃!上次来闹事那混混,就陈默同学她对象,眼神那个狠啊,到现在想想都瘆得慌!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偷偷摸进来?”
林汐点点头应着,“嗯嗯,谢谢师傅提醒,我会注意的。”
她加快脚步离开,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保安的话像寒风灌进衣领——
闪雪花的监控、深夜故障、没锁的门…材料学院的失窃案……还有那个混混、陈默的男友狠戾的眼神…所有信息碎片在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翻搅碰撞。
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难道徐媛、李薇她们的失踪,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秘密,而是最恐怖也最简单的原因——在这管理混乱的深夜,被某个入侵的、像陈默男友那样怀着报复之心的罪犯给……可是警方那边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去缉拿。
她不敢再想下去,抱紧了背包,在昏黄的路灯下小跑起来,总觉得身后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在窥伺。
整层楼似乎只剩下通风管道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鼾声。
林汐进入实验室,独自走向公共区整理当天的废弃物记录。
凌晨两点惨白的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个沉默的囚徒。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化不开,混合着某种培养液甜腻的余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败的气息。
空旷的生物学实验室浸没在死寂的蓝光里,仅剩安全出口标识和仪器待机灯闪烁。通风管道低沉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
中央空调恒定在18°C,冻得林汐裸露的小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伏在公用电脑前,屏幕冷光照亮她专注的侧脸,除了白天看到的可疑搜索记录外,屏幕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献摘要——关于“端粒酶抑制剂在衰老模型中的应用”。她的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杯壁还残留着一圈深褐色的渍痕。旁边摊开的笔记本上,字迹是刻意模仿的工整与稚嫩,还笨拙地画了几个细胞结构简图。
时机到。
[监控系统每日重启间隔:00:02:00 - 00:04:00。红外移动感应范围:直径8.2米有效规避区已计算。]
林汐像被文献看得头晕似的,揉了揉额角,自然地起身走向靠墙的独立工作台——那是傅砚深的私人领域。
她动作轻盈得如同掠过实验室地面的幽灵,厚底软底帆布鞋吞噬了所有足音。
[目标明确:台面下第三个带生物识别锁的金属抽屉。]
[指纹膜叠加干扰层制备…确认。声纹模拟器充能80%。]
她左手利落地覆盖在指纹感应区,掌心里还藏着贴合肤色的超薄仿生膜,同时微微偏头,对着锁孔旁隐藏的拾音器发出一串极其微弱频率特殊的电子声——她模拟了傅砚深声纹特征中某个特定音节摩擦音。
“咔哒。”
一声轻如叹息的弹响。抽屉滑开一条缝。
[Bingo!~ 声纹干扰成功,误差率 < 0.7%。]
抽屉里物品不多,排列如同精密仪器。
那本厚重的黑色硬皮笔记本如同沉眠的毒蛇,安静地躺在最上层。
林汐的手指稳如磐石,快速而精准地翻到倒数第七页——页面边角微卷,墨迹比前面更新,正是记录着“神经抑制化合物合成路径与低温稳定性验证”的关键部分。
[神经抑制……?关键目标,竟然与追查目标曾经残留线索匹配。低温相变参数缺失,必须补全……]
伪装成兔子手机链的微型扫描仪被悄然夹在指间,镜头对准页面。
无声的红光扫过一行行致命化学式,进度条在视觉芯片投影中冰冷跳动:37%… 65%…83%……
突然。
[脚步声!]
[后方走廊!鞋跟敲击大理石地砖...频率:2.1步/秒...距离30米...逼近中!]
不是重启程序后的巡逻保安!是他独有的、带着微妙回响的定制皮鞋声!
精准,稳定,正朝着实验室大门而来!
[扫描中止!进度86%接收!优先环境复位!该死的……剧本B启动倒计时:3秒!]
林汐的动作快成了残影。
“刷!” 笔记合拢,精准推回原位。
“哧。” 抽屉无声滑闭,锁舌复位轻响被淹没在通风管道的嗡鸣中。
“嗒。” 微型扫描仪缩回袖口。
她突然像被无形之力弹开般急退一步,慌乱中左手在身后工作台边缘一撑。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恐惧钉在原地。而右手——却近乎本能地抓向最近的水槽台。
“咣当——哗啦!!!”
一只装满使用过的玻璃移液管的烧杯,被她“失手”扫落。
脆响如同惊雷撕裂寂静。数十根细长的玻璃管在瓷砖地上迸溅、碎裂成无数尖锐的冰晶。碎片和残留的浅黄色培养基溅得到处都是。
实验室大门被猛地推开。
傅砚深的身影立在门口逆光处,像骤然降临的审判者。
林汐僵在原地,脸色在冷光下惨白如纸。
她这次真的害怕了。
她右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左手死死抠住身后冰冷的台面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绷出青白的筋络。
最关键的是——
一滴冷汗,毫无预警地从她紧贴鬓角发丝的额际渗出,缓慢地沿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在下颌处悬挂了一瞬,最终沉重地砸在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上,悄无声息地洇开一小片深色水痕。
[汗腺调控完成,温度梯度刺激成功。心率:158。瞳孔扩张度:MAX。生理性泪水储备:92%……]
傅砚深的目光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冰冷地扫过:
[位置:远离我的工作台,靠近公共水槽,合理。环境: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培养基,啧,新手典型事故。状态:剧烈起伏的胸口,因恐惧而急促的喘息,惨白的脸,那滴真实无比的冷汗,以及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纯粹而深刻的惊惧。她那双大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巨大的无措和恐慌,正死死地看着我,像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她身后工作台上散落的文献打印稿、那杯凉透的黑咖啡、笔迹稚嫩的笔记本……]
他缓步走近,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轻响,如同踏在绷紧的神经上。
最终停在林汐面前一米处,阴影完全将她笼罩。他没有看地上的狼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锁死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抽搐和颤栗。
“师妹,”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冻湖,却比任何质问更令人胆寒,
“这么晚还在用功?”
他刻意停顿,仿佛在让林汐的恐惧发酵,
“……师妹对我的工作台,似乎兴趣不小?”
他的视线锐利地扫过她身后他的工作台那细微的变化,摆在桌面的几本笔记,像被刚刚翻过。接着是远处公共区她刚才使用的电脑屏幕,最后又落回她因极度紧张而微微抖动的指尖。
林汐像是被这句诘问彻底击垮了。巨大的恐慌让她猛地向后一缩。
“嘶啦——!”
她一直死死抠住身后工作台边缘的左手,在那布满细小碎玻璃渣和试剂干渍的粗糙金属边缘,狠狠擦过。
鲜血瞬间涌出,在她苍白的手背上绽开一道刺目的殷红。
“呜——!” 剧痛让她终于失控地呜咽出声,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滚落。
她抬起那只流血的手,又惊又痛地看着伤口,仿佛这才意识到闯下了多么可怕的祸事,又仿佛被他戳中心底最害怕的隐秘心思——偷偷仰慕师兄才华却不敢靠近的自卑,羞愧、恐惧、疼痛瞬间将她淹没。
“对…对不起!对不起师兄!”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绝望和自我厌弃,“我…我就是好笨!什么都做不好…呜呜……看到师兄那么厉害…我…我忍不住…呜呜呜……我就是想看看师兄是怎么想问题的……我不是故意要弄坏东西的…我……”
她语无伦次,眼泪混着手背的血一起往下淌,脆弱得一碰即碎。
傅砚深的目光在她受伤流血的手背、满地狼藉、和那张哭得狼狈不堪的脸上停留了足足十秒。
[伤口新鲜,深及真皮层,出血量真实,符合无意刮擦特征。动作轨迹与她慌乱后缩一致。恐惧层级过高,但符合其敏感自卑性格以及被抓包偷看崇拜对象的巨大羞耻。冷汗、发抖、眼泪高度同步。她若真有目的,能蠢到把自己弄伤?能演到逼出冷汗和如此真实崩溃的眼泪?这样的话,代价似乎过于惨烈……]
他眼中的锐利终于缓慢地、几不可察地消散了少许。
他微微叹了口气,或许是一丝无奈,或许是对麻烦的厌烦,抽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湿巾,撕开包装,上前一步,不容抗拒地抓住了她那只没受伤的手腕。
“别动。” 他用湿巾擦拭她沾满眼泪血污的指尖,动作带着利落,却避开了她流血的手背。他的指尖很凉,带着消毒剂的刺鼻气味。
“好奇不是坏事。” 他垂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
“但下次——”
他抬起眼,目光像冰冷的针,刺穿她朦胧的泪眼,
“直接问。”
林汐身体猛地一颤,泪水流得更凶了,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只能拼命点头,像一个终于被赦免却依然惊魂未定的小孩,浑身都在地发抖。
于是,傅砚深唤来值班保洁处理现场。林汐被勒令回宿舍休息。
当厚重的实验室大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那冰冷的蓝光和刺鼻的消毒水味——
林汐背靠着冰冷走廊墙壁,滑坐到地上。脸上汹涌的泪水瞬间收干。
她抬起那只受伤的左手,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仔细端详。
鲜血还在渗出,顺着手腕流下,温热粘稠。但她没有在意。
那只完好无损的、刚从傅砚深掌心抽离的右手,却小心翼翼地探进了外套内侧口袋。
一枚只有米粒大小、沾了几滴培养基的微型储存卡,被她用两根指腹稳稳地夹了出来。
[扫描进度:86%。目标化合物关键相变点数据已捕获。血样成功污染A级生物危害垃圾箱...明日可回收。划伤位置:尺侧腕屈肌腱上方0.5cm无功能区。创面清洁,失血量较少,不足威胁正常使用功能和性命。]
她把储存卡含进口中,舌下压好。
然后低下头,用舌尖一点点舔去手背上仍在蔓延的温热血液。动作冷静而精确,如同对待一枚需要清洁的零件。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啧。” 她轻轻地、无声地啧了一下,不知是针对伤口的微痛,还是针对那可以说是半途而废的信息盗窃,还是针对:
那滴出卖了她巨大“恐惧”、最终砸碎在玻璃渣上的
——完美得恰到好处的冷汗。
夜半了,林汐终于惊魂未定地回到了那间狭窄的单人宿舍。
门锁在身后咔哒合拢的瞬间,林汐挺直的脊梁仿佛被抽走了钢筋,倏然弯折下来。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门板,汲取那一点虚幻的凉意。
实验室福尔马林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似乎已渗入她的毛孔,如影随形。
寂静中,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像跑了三千米考核后的虚脱。她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那不是害怕,是纯粹的生理性耗竭——从踏入生科院大门的那一刻起,这具躯体就成了这个被精密操控的人偶。
昏暗里,她摸索着站起,再一次跌撞扑向狭小的洗手池。
水龙头被拧到最大,冰冷的水柱咆哮着砸在池底。她将双手拼命搓洗、揉搓,指关节、手腕、甚至手臂上新鲜的伤疤以及残留的、那曾被傅砚深冰蛇般指尖触碰过的地方——肩头、眼角……
太脏了。
那不是污垢的感觉,是某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粘腻。仿佛傅砚深那带着审视与计算的目光、那像检查标本般触碰她的指尖,留下的不是指纹,而是一层无形的人皮胶质,要将她同化、包裹、最终永久凝固在他的收藏架上。
劣质的洗手液泡沫大量堆积,带着刺鼻的工业香精味,却盖不住那幻想中的甜腻防腐气息。她一遍遍冲刷,力道大得像要剐去一层皮肉。
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湿漉漉的黑发黏在额角,眼下的乌青深得像淤伤。哪里还有半点白天那个羞涩、天真、甚至带着点笨拙怯懦的林汐?只有一双眼睛里,盛满了褪去所有精密计算的、无法伪装的疲惫和一丝……翻涌的恶心。
扮演清纯学妹……这本身就是对她意志最残酷的凌迟。
为了贴合小白兔人设,她必须将大脑的运转速度刻意降低,将无数精准的本能反应强行扭曲成迟缓笨拙。她要让自己犯错,要对那些低级的生物常识假装困惑,要在傅砚深冰冷审视的目光下瑟缩着肩颈,更要压下每一次当他靠近时、肌肉本能想将其颈骨拧断的杀意。这比连续七天不眠不休的极限体能训练更磨人。
[自我厌恶感峰值:89%。难道是人格持续时间过长引发主体排斥反应?]
水声戛然而止。
她撑在湿漉漉的台面上,水滴顺着下巴砸落。指尖因为过度搓洗而发白、起皱,皮肤传来轻微的痛感。
够了。这自我惩罚式的清洁,徒劳无功。
可目前还不能退缩。她还什么都没找到,事情还没有定局。
她拖着灌铅般沉重的步子走到小窗边。推开那扇狭窄的、布满灰尘的窗户,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涌入,吹散了室内一部分沉滞的空气。她大口喘息,像濒死的鱼渴望氧气。
那晚的惊心动魄,像一枚烧红的烙铁,在记忆里烫下深刻的印记。
手背上那道为“过关”而自伤的划痕结了痂,暗红色,像一条丑陋的虫子匍匐在皮肤上。每次洗手时,水流冲刷过微微凸起的痂痕,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和麻痒,提醒着她那场近乎窒息的表演。
傅砚深没有任何额外的表示,仿佛那夜的质问与钳制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但实验室的空气,微妙地变质了。
任务清单上增加了新的条目,指向更核心的区域。
他出现的频率似乎高了一些,不再总是遥远的冰山。他会偶然在她操作关键步骤时出现在附近,目光除了纯粹的审视,还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
像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冰冷,却执着地聚焦在她颤抖的指尖、沁出汗珠的额角、或是因紧张而微微翕动的鼻翼。
手背的痂终于在学期结束之际脱落,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痕。
它不再疼痛,却成了一个无声的标记。
有次,她在传递一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时,指尖无意中擦过他的手背。他没有任何反应,视线甚至没有从文件上移开。
但林汐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新生的皮肤下,那细微的神经末梢猛地一缩,仿佛被那瞬间接触的冰冷触感再次灼伤。那道伤痕,成了他们之间某种扭曲联系的隐秘通道。
日子在这种无声的、充满张力的凝视中缓缓流淌。
……
寒假结束,转眼间来到了次年的春天。校园里的樱花大道漫天粉红,引得路过的行色匆匆的学生们也忍不住驻足观望。
傅砚深偶然路过,看到娇小的林汐正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漫天飞舞的樱花,眼神带着一丝少女的憧憬和淡淡的感伤。花瓣落在她头发和肩膀上。
他走过去,脚步无声地踩在铺满花瓣的小径上。
“喜欢樱花?” 他问,声音难得的温和。
林汐状似惊喜地回头,“师兄!嗯,是喜欢…就是觉得…开得好快,落得也好快……”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眼神有些黯然。
傅砚深站在她身侧,目光却没有看花,而是落在她接住花瓣的指尖,以及她微微仰起的、被阳光和花影勾勒出柔和弧度的脖颈。
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冰冷,而是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炽热。
“短暂……才是它美的根源。”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却裹挟着令人胆寒的暗意,“因为知道终将凋零,所以绽放时才拼尽全力,美得惊心动魄……但也因此,更让人想要…留住。”
他忽然抬手,不是去接花,而是极其轻柔地、用指尖捻起落在林汐鬓边的一片完整樱花。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汐汐,” 他凝视着指尖那抹脆弱的粉红,又缓缓抬眸,目光仿佛锁住她的眼睛,
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叠字的颤音一下子抖落在林汐的大脑中,她不自觉起了一背鸡皮疙瘩。他的眼神太过露骨,那里面翻涌的欲望不再是学术的探讨,而是赤裸裸的、对某种永恒占有的渴望。林汐甚至能感觉到他目光扫过自己皮肤时,那如同冰冷手术刀划过的战栗感。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种方法,能让最美的一刻…永远凝固?”
[这个冷面男,今天突然发什么神经?……凝固?呵,师兄的脑子怕不是被液氮冻过。生命的美就在于它乱糟糟的、不受控的流动性和新陈代谢。想当上帝?你连细胞凋亡都阻止不了呢。]
“就像这樱花,” 他接着说,指尖微微用力,那片娇嫩的花瓣瞬间在他指腹下破碎、变形,染上一点淡红,“与其看着它零落成泥……不如在它最盛放的时候…”
他停顿,目光从破碎的花瓣移回林汐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温柔弧度。
“…让它成为永恒的艺术。”
一阵风吹过,更多的樱花如雪般落下。
他捻碎花瓣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林汐的颈动脉,感受其脉搏,低语:“多么鲜活……但转瞬即逝的美丽,才最让人想要……挽留。”
林汐站在缤纷的花雨中,感受着傅砚深指尖那抹被碾碎的残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那句“永恒的艺术”,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仿佛在指向她自己。
开学后回到实验室,林汐发觉,傅砚深不再仅仅纠正她的错误。偶尔,他会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指出某个她未曾注意的细节——移液枪的角度、离心机配平的微妙偏差。那声音低沉地滑过耳膜,带着热气蹭过耳廓,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密感。
他的触碰也不再仅限于冰冷的指导——递过工具时指尖短暂的相碰,在她试图够高处物品时,一只手掌总是看似无意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虚扶在她后腰片刻。
林汐在这个时候身子会本能地一颤。
空气好像变得越来越粘稠。每一次他无声的靠近,每一次那带着腐朽甜香的气息侵入她的安全距离,都让林汐的胃部条件反射般地微微痉挛。
[这个男的疯了吗?他到底对我打了什么主意?呵,他不怕被其他人看到……传出去,败坏他那精心经营的名声吗?]
实验室巨大的空间,在白天人来人往时尚显空旷,到了深夜加班时分,却像一座巨大的、由玻璃和金属构筑的囚笼。惨白的灯光均匀地洒下,没有阴影可以躲藏。通风管道低沉的嗡鸣是唯一的背景音,单调、恒定,如同某种倒计时的读秒。
林汐有时独自留在公共区处理数据,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无边的寂静中被放大,咚咚作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种压抑的、仿佛空气都凝固成冰的平静中,某种东西在变质。
傅砚深出现的时机越来越微妙。
他不再仅仅是路过,而是会在她完成某个关键步骤、心神最为紧绷的刹那,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她身侧。没有脚步声,只有一股混合着冷冽皂香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标本保存液的甜腻气息,无声地侵入她的安全距离。
起初,他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后来,他会极其轻微地俯身,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她操作的仪器或记录本上。他的呼吸很轻,拂过她耳廓上方的发丝,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汗毛倒竖的凉意。
在一次实验结束后,他径直走向了林汐,将一支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钢笔放在了她正在写实验报告的手边。
林汐眼睛在看到那支定制钢笔后,微微怔了一下。她随即整理好表情,抬起疲惫而清秀的脸庞,微笑着问,“师兄,这是?……”
“以后你就用这支笔记录所有实验数据。”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命令般的不容置疑,随即补充,“笔尖阻尼感经过特殊调校,适合长时间书写,能减少手部疲劳。”
林汐眯起眼睛观察,笔身是冰冷的金属材质,刻着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花纹。在强光下,林汐发现它是缠绕的荆棘与玫瑰图案。笔帽顶端镶嵌着一颗极小、却切割完美的深蓝色宝石。墨水是他特调的,一种极其罕见、带着冷冽松香和一丝铁锈般腥甜气味的深蓝色墨水。
林汐只能听从他的安排,“谢谢师兄!……”然后她轻轻打开它的笔帽,在傅砚深眼皮底下开始用它沙沙书写实验报告。
傅砚深不动声色看着她晃来晃去的后脑勺,突然抽走她正在书写的记录本端详起来,指尖不经意拂过她握着笔的手指,把林汐吓了一跳。
“笔迹比上次稳了。这支笔…很适合你。”
他要求道,“以后你就将这支笔随身携带,即使离开实验室。重要数据,随时可能记录。”
林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蠢货,离开实验室还哪来的数据?我每分每秒都在做实验吗?]
说着,他拿起林汐原本的笔,状似轻轻一掰,但那无辜的笔就这样在他手中猛然断裂。
“记住,” 他将断笔丢进垃圾桶,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你的手,以后只能用我给你的工具。”
[???我的笔……]
林汐能感觉到自己颈后的皮肤瞬间绷紧,像被无形的丝线勒住。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在冰冷的仪器按键上留下一点湿痕。
他没有触碰她,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如同深海的水压,无声地、持续地挤压着她。
林汐发觉,每一次这样的靠近,威胁指数都在上升,突破她不断被迫提高的承受阈值,都像在测试某种极限。
实验室恒定的18℃,现在却让她感到一阵阵莫名的燥热从脊椎升起,混杂着冰冷的恐惧,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
傅砚深看着显微镜下林汐刚刚染色的细胞(效果很普通),沉默片刻。他没有批评,反而从旁边的恒温培养箱里取出一个密封的小型培养皿。
培养皿里不是活细胞,而是一只刚出生不久、通体粉红、双眼紧闭的新生乳鼠胚胎。它被浸泡在一种清澈如水晶的溶液中,姿态蜷缩安详,仿佛在沉睡,皮肤纹理和细微血管都清晰可见。
“做得不错。” 傅砚深将培养皿轻轻推到林汐面前的实验台上,声音平静无波,“这只胚胎,在心脏开始搏动前就被精准固定了。它永远不会经历衰老、病痛和死亡的痛苦。”
他的指尖隔着培养皿的透明盖子,虚虚划过胚胎的轮廓,眼神专注得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看,多么完美的初始形态……这是生命最纯净的状态,被永恒地保留在了时间之外。”
林汐看着那凝固的胚胎,听着傅砚深的即兴演讲,竟然有点想干呕。
[不对劲……我怎么会有这种反应……被恶心到了?不过傅师兄的语言素养还不错,不去写散文有点可惜了。]
“心脏搏动前的凝固…多么完美的初始形态。” 傅砚深的指尖虚抚过培养皿,仿佛在触碰圣物。
林汐还是顺从地点头,瞳孔却精准锁定胚胎尾椎处一道细微的人工固定褶皱。
[嗯……看上去有不少技术瑕疵,譬如神经索拉伸变形,低温灌注速率偏差>12%。所谓完美,不过是暴力中断的拙劣标本。]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收集的失踪同学的资料里的一张照片,好像是李薇芭蕾舞鞋的特写照片——它的缎带根部一个不起眼的补丁针脚,缝得歪歪扭扭却充满生涩的珍视。
那才是活过的证据。
她喉间不自觉泛起一丝铁锈味的恶心。
在笑着接过这个乳鼠标本后,她收拾了一下破碎的心情,附和着傅砚深的美学观,待后者满意地点点头离开后,她转身走向实验台继续做实验到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