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雄主百万星币买下后》演缘

62、寒铁与微光

　　帝国最高军事医院的特殊看护楼层，总是弥漫着一股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属于强大雌虫的微弱血腥和信息素混合的气息。这里的寂静是沉重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连医护人员轻巧的脚步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这寂静今天被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打破了。
　　“雷克斯！雷克斯元帅！您等等我！”
　　清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漾开细微却执拗的涟漪。
　　走廊尽头，那道如山峦般冷硬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雷克斯·冯·伊西多尔甚至没有回头，他深黑色的军装下摆划出利落的弧度，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稳定而冰冷，一如他本人。他那头银白色的短发在走廊顶灯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每一步都带着SS级雌虫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周围的医护和伤兵早已习惯，纷纷下意识地避让、低头，以示对这位帝国利刃的敬畏。
　　可总有人不在这威慑的管辖范围内。
　　纳西·洛森，一个家世普通、精神力勉强达到C级的雄虫，正有些气喘吁吁地小跑着追上来。他穿着浅色的便服，在一片肃穆的深绿和银灰中显得格外扎眼。他的面容清秀，甚至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与这里铁血残酷的氛围全然不搭。
　　“元帅，您今天的复健做完了吗？医生说您左臂的旧伤不能再勉强了……”纳西好不容易追到雷克斯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保持着既不太近惹他厌烦，又不至于跟丢的距离。
　　雷克斯终于停下了脚步，淬火银灰的眼眸微微侧转，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钉在纳西身上。他并未释放信息素，但仅仅是那眼神，就足以让大多数雄虫畏缩后退。
　　“洛森阁下。”雷克斯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您的关心多余了。另外，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纳西被他看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挺直了单薄的胸膛，努力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睛：“我、我是来探望朋友的！顺、顺便看看您……”他的声音在雷克斯毫无波动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探望结束，您可以离开了。”雷克斯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向他的专属医疗室。
　　纳西立刻又跟了上去，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一次军方对公众开放的纪念日活动上，纳西·洛森“偶然”遇到了正在出席活动的雷克斯元帅后，这位看似弱小的雄虫就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
　　所有人都知道雷克斯·冯·伊西多尔的过去。他曾经是西里尔·阿斯塔的未婚雌君。西里尔，那个如今帝国最耀眼、拥有着传说中至高精神力的雄虫，也是改变了无数虫族命运的存在。他们曾被认为是天作之合，最强的雄虫与最强的雌虫。
　　然而婚约取消了。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西里尔阁下心有所属，有的则说是雷克斯本人性格过于冷硬，不讨雄虫喜欢。自那以后，雷克斯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将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军部和无尽的战斗中，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他的世界只剩下铁与血，再无其他色彩。
　　几乎没有雄虫敢再接近他。他太过强大，也太过冰冷，像一座无法逾越、也无法融化的冰山。SS级的雌虫，需要的雄虫精神力抚慰也是海量的，寻常雄虫根本无法承受，反而会被他那无意识间散发的压迫性信息素灼伤。
　　除了纳西·洛森。
　　这个来自弱小家族、精神力平平的雄虫，却像一株朝着冰山顽强生长的小草，一次次地试图靠近。
　　雷克斯走进医疗室，副官立刻上前汇报军务。纳西就安静地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
　　副官汇报完毕，同情地瞥了一眼门口的纳西，迅速离开了。医疗室里只剩下他们俩。
　　雷克斯坐在仪器旁，准备进行每日的治疗。他解开军装最上面的几颗扣子，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小片古铜色的皮肤，上面隐约可见旧日的伤疤。
　　纳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雷克斯元帅，我……我带了一点舒缓精神力的熏香，是我自己调的，可能效果不好，但、但也许能让您放松一点……”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造型别致的小香薰炉。
　　“不需要。”雷克斯看都没看，直接拒绝。他的目光落在冰冷的治疗仪器上，准备启动。
　　“哦……”纳西失落地低下头，抱着香薰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炉壁。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治疗仪器发出低微的嗡鸣，淡蓝色的光扫描过雷克斯左臂和胸膛几处严重的旧伤。即使是SS级的雌虫，强大的自愈能力也无法完全抹去那些濒死重伤留下的痕迹。治疗过程伴随着剧烈的酸麻和隐痛，但雷克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医疗室里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
　　纳西依旧站在那里，他看着雷克斯冷峻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薄唇，看着他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却不易察觉的冷汗。
　　忽然，纳西动了。他极轻极轻地走到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小茶几。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香薰炉放下，取出里面的香料块，又拿出打火器。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啪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一缕极淡极淡的、带着安神草木清香的烟雾袅袅升起。那味道非常非常淡，几乎要被消毒水的味道完全掩盖，但确实存在了。
　　雷克斯的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没有阻止。
　　纳西点完香，又退回门口原来的位置，继续安静地待着，仿佛什么都没做。
　　治疗结束了。雷克斯关闭仪器，重新扣好扣子，动作一丝不苟。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门口的纳西，以及角落里那缕几乎看不见的轻烟。
　　“下次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他的语气依旧冰冷。
　　但纳西的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次元帅的话里，没有带着直接驱赶他的意味。
　　“嗯！”纳西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纯粹而温暖，与他身后冰冷坚硬的金属墙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您觉得好一点了吗？”
　　雷克斯没有回答这个的问题。他走向门口，纳西下意识地让开通道。
　　就在雷克斯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纳西忽然又鼓足勇气开口：“元帅！您……您晚上要参加国务府的晚宴吗？”
　　雷克斯脚步不停。
　　纳西急忙说：“我也会去！我、我可以做您的男伴吗？虽然我知道我可能不够资格……”
　　“不合适。”雷克斯直接否决。
　　“哦……”纳西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但很快又重新燃起，“没关系！那……晚宴上见，元帅！”
　　雷克斯没有回应，高大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走廊尽头。
　　纳西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他走回医疗室，仔细地熄灭了香薰炉，将东西收好，这才离开。离开前，他还礼貌地对经过的护士点了点头。
　　护士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对同伴说：“又是洛森阁下啊……真是有毅力。元帅对他太冷淡了。”
　　“是啊，明明那么温柔的一个小家伙，怎么就认准了元帅这块寒铁呢？而且他的精神力……根本安抚不了元帅吧？”
　　“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
　　后面的话纳西没有听见，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知道雷克斯·冯·伊西多尔曾经属于星辰大海，曾经站在那位如同太阳般耀眼的西里尔·阿斯塔阁下身边。而他自已，只是地面上一株微不足道的小草。
　　但他见过雷克斯受伤昏迷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见过他独自一人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空寂。他觉得，那座冰山深处，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疲惫和伤痕。
　　他不够强大，无法像传说中的西里尔阁下那样，用磅礴的精神力为他彻底抚平痛苦。他所能做的，只有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陪伴，和尝试了无数次才敢递出去的一点点温暖。
　　就像那缕纤细的熏香，微弱，却固执地存在着。
　　晚上，国务府晚宴。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雷克斯·冯·伊西多尔无疑是场内的焦点之一。他穿着笔挺的元帅礼服，勋章熠熠生辉，周围环绕着高级将领和政要。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应对得体却疏离。
　　在一个不那么起眼的角落，纳西·洛森端着一杯果汁，目光始终追随着场中那个最耀眼也最冰冷的身影。他的家族地位不高，他能参加这个晚宴已经很勉强，根本无法进入雷克斯所在的中心圈子。
　　但他看着就好了。
　　偶尔，雷克斯的目光会无意间扫过角落，与那道始终注视着他的视线有瞬间的交汇。纳西会立刻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即使对方立刻就会移开目光。
　　晚宴进行到一半，雷克斯似乎与一位老将军发生了些许争论，气氛有些紧绷。虽然表面看不出，但纳西敏锐地感觉到，雷克斯周身的低气压更重了。
　　纳西犹豫了很久，最终趁着侍者经过时，取过一杯清水，慢慢地、假装不经意地靠近了那个圈子外围。
　　就在一位官员结束敬酒，人群微微移动的间隙，纳西“恰好”走到了雷克斯身侧不远处，他像是没站稳，轻轻晃了一下，杯中的清水有几滴溅了出来，极其轻微地沾湿了雷克斯军装礼服的袖口。
　　“对、对不起！元帅阁下！非常抱歉！”纳西立刻惊慌地道歉，脸色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想要掏出手帕。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冒失的年轻雄虫身上。
　　雷克斯低头，看着袖口那几点几乎看不见的水渍，再看向面前吓得几乎要缩起来的纳西。
　　副官刚想上前处理。
　　雷克斯却抬了抬手，阻止了副官。他看向纳西，淬火银灰的眼眸深不见底。
　　纳西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递出手帕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雷克斯并没有去接手帕，而是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简短地说了一句：“无事。”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纳西一眼，继续转向刚才交谈的对象，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周围的人松了口气，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只有纳西还愣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手帕。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狂喜。
　　他看到了。
　　在刚才那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一瞬间，当他靠近时，雷克斯那始终紧绷的、冷硬的侧脸线条，似乎几不可查地缓和了一丝丝。那冰冷探照灯般的目光，在掠过他时，似乎没有往常那般锐利刺骨。
　　他就像一只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危险生物的小动物，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并非威胁的信号。
　　纳西慢慢地退回到角落，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知道，距离融化冰山，他还需要很久很久，也许永远也做不到。
　　但他不介意。
　　他会继续跟着他，用自己微弱的方式陪伴他。就像微光追逐寒铁，即使无法将其温暖，也能在冰冷的表面，投下一道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影子。
　　这就够了。
　　至少对于现在的纳西·洛森来说，足够了。
　　晚宴结束时，纳西站在门口，看着雷克斯的专车离去。车灯消失在夜色中，他却依旧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
　　夜风吹拂，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了希望。
　　他并不知道，在驶离的悬浮专车后座，那位如同寒铁铸就的元帅，目光无意间扫过后视镜，看到了那个逐渐变小却依旧站立的身影。
　　雷克斯·冯·伊西多尔收回目光，淬火银灰的眼眸闭上，仿佛假寐。
　　只是那放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右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拂过军装袖口那早已干涸、不复存在的水渍。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熏香残留的、极淡极淡的安神草木清香，似乎还未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