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核行者》江甯羽

8、信任考验

　　时间，在死寂的巷子里凝固了数秒，又被更尖锐的破碎声刺破。

　　“噗通！” 那个幸存的“灰狐”枪手，亲眼目睹了钢筋与凹坑如同幻影般消失的恐怖一幕，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怪叫一声，手中的枪都握不稳，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撞开旁边吓傻的同伴，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深处亡命奔逃！什么任务，什么佣金，在超自然的恐怖面前都成了笑话！

　　刘三剩下的两个手下也如梦初醒，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老大和同伴，又看看烟尘中那两个诡异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连拖带拽地架起刘三，跌跌撞撞地跟着逃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巷子里，只剩下弥漫的硝烟味、刺鼻的尘土，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江甯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到弟弟身前，张开染血的臂膀，想要将那个纤尘不染的身影护在身后。然而，透支生命和精神本源的代价如同崩塌的雪山轰然压下！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彻底被血色和黑暗吞没，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坠落。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他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了弟弟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同于往日的深邃光芒，还有那句无声的“哥……别死”带来的余韵。

　　他最后的念头是：**甯羽……没事……就好……**

　　身体，重重地向前栽倒。

　　一只并不强壮、却异常稳定的手，稳稳地托住了他下坠的身体。江甯羽看着怀中哥哥惨白如纸、七窍流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脸，那双总是清澈温润的眼眸深处，翻涌起压抑了十六年的惊涛骇浪。是愤怒？是心疼？还是……终于不必再完美伪装的疲惫？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得如同极地寒风，瞬间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冻结、压平，只剩下绝对的、近乎冷酷的理智。

　　“麻烦。”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随即，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江甯轩的状况，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生命体征极其微弱，精神力严重枯竭，身体多处毛细血管破裂。情况很糟，但……还能救。

　　他动作轻柔地将昏迷的哥哥背起，瘦弱的身体承受着这份重量，却稳如磐石。他看也没看地上那滩本该是钢筋凹坑、如今却平整如初的水泥地，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目光扫过巷口，那里，江甯轩那辆扭曲变形的自行车静静躺着，像一个扭曲的纪念碑。

　　江甯羽背着哥哥，步伐沉稳而迅捷地穿过狼藉的巷子。他没有走向家的方向，也没有去医院。他拐进一条更狭窄、堆满杂物的岔路，身影很快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旧城区迷宫之中。

　　---

　　几乎在江甯羽带着哥哥消失的同时。
　　远处高楼，临时监控点内。
　　莫铮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巨大的监控屏幕前。屏幕上，定格着那根钢筋即将砸中江甯羽的瞬间、江甯轩爆发扭曲轨迹的画面、以及最后那让所有人世界观崩塌的——**抹除**！

　　高清摄像捕捉到了每一个细节：江甯羽在爆炸烟尘中毫发无伤的平静，江甯轩七窍流血的疯狂，以及最后，江甯羽对着虚空那一拂手后，钢筋与凹坑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干净到诡异的画面！

　　“啪嗒！” 莫铮手中一直端着的咖啡杯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抹……抹除……”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嘶哑，“这……这根本不是‘概率微调’……这他妈是……是‘现实重构’？！‘因果律干涉’？！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一个高中生身上？！”

　　巨大的冲击让这位经验丰富的“隐渊”精英都陷入了短暂的思维混乱！他之前所有的推测、所有的模型，在眼前这颠覆物理法则的一幕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莫……莫先生！目标……目标带着他哥哥离开了！‘灰狐’和地痞都跑了！我们……要不要追？” 耳机里传来手下同样带着惊骇和不知所措的汇报。

　　莫铮猛地回过神！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不能乱！现在更不能乱！

　　“**不！不要追！所有人！立刻撤离！启动最高级别静默程序！清除一切现场痕迹！**” 莫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急迫，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复！不要接触！不要追踪！立刻撤离！”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一个拥有“抹除现实”能力的个体！其危险性和价值已经无法用现有的评级体系来衡量！这绝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小组能够处理的了！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必须立刻上报！必须！

　　“通知总部！代号‘幽光’威胁等级重新评估！初步判定为：**S级（灭世级/不可控）！** 关联目标江甯轩，威胁等级同步上调至A级！申请‘守夜人’级别介入！立刻！马上！” 莫铮几乎是吼着下达了指令。

　　他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平整得诡异的地面，又看了看江甯羽消失的巷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平静的少年身影，此刻在他眼中，已然化作了行走的深渊。

　　“江甯羽……你到底是什么……” 莫铮低声呢喃，带着无尽的困惑和一丝……恐惧。他迅速收拾好所有设备，带着手下如同潮水般退去，不敢留下丝毫痕迹。

　　---

　　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江甯轩感觉自己在一片粘稠冰冷的黑暗里沉浮，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振翅。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黑暗。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鼻尖萦绕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一种……陈旧家具特有的、带着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息。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但还算干净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洗得发白、却带着阳光味道的薄被。伤口似乎被仔细处理过，缠着干净的纱布，虽然依旧疼得钻心，但至少不再流血。头痛欲裂，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撞击脆弱的脑壳。

　　这是……哪里？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哥？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惊喜和浓浓的疲惫。

　　江甯轩费力地转过头。只见江甯羽坐在床边一张旧木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个沾着水珠的毛巾，似乎正准备给他擦脸。少年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吓人，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强撑的虚弱感。但他看着哥哥睁开的眼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和……小心翼翼。

　　“水……” 江甯轩喉咙干得冒火，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江甯羽连忙端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哥哥的头，一点点喂他喝下。温水流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这是……哪儿？” 江甯轩环顾四周。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房间，墙壁斑驳，天花板角落挂着蛛网，家具都是破旧的二手货。窗户用厚实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城郊，一个废弃工厂的旧宿舍楼，很安全。” 江甯羽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哥，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头晕不晕？”

　　江甯轩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冰冷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幽深的巷子、狰狞的敌人、呼啸而下的钢筋、自己不顾一切的爆发、撕裂般的剧痛……还有……

　　还有那根钢筋……那巨大的凹坑……它们在即将毁灭甯羽的瞬间……消失了！

　　那绝不是幻觉！更不是他的能力能做到的！

　　他猛地抓住弟弟正在给他擦汗的手腕！那只手腕冰凉，而且……在微微颤抖？

　　江甯轩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弟弟苍白的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透支生命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审视陌生人般的锐利和……惊疑！

　　“甯羽……” 江甯轩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在昏迷中反复折磨他的问题：

　　“那根钢筋……那个坑……”
　　“你……到底是谁？”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江甯羽拿着毛巾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脸上的那抹强撑的笑容，如同破碎的冰面，一点点凝固、褪去。他看着哥哥那双充满了惊疑、困惑、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无法掩饰的……波澜。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哥哥，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里面翻涌着太多江甯轩读不懂的情绪——愧疚？无奈？悲伤？还是……终于卸下伪装后的疲惫？

　　沉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兄弟俩的心头。

　　窗外的风，吹动着厚重的窗帘，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