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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塞西梅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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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听说塞西梅斑这个名字,还是在秋天。
我的母亲诺儿芙带着我去地里抓蝈蝈玩,恰好碰到了独自去地里拢草当柴火使的梅西太太,她们两个妇女便就此攀谈。
聊的话题无非也就是邻里长邻里短,哪家发生了什么,或者哪里要发生什么。
但我对这些话题都很感兴趣,于是蝈蝈也不抓了,就跟她们一起坐在枯黄的杂草上,她们讲,我听。
塞西梅斑这个拗口的名字也就随着话题的转变而出现。
她是个女娃,但似乎是个可怜人。
没了双亲,跟着祖母举世维艰。不知未来的哪些时日,她们祖孙俩要从南溪拉夫村搬到这北沃尔曼村。
直到梅西太太又一次说出,“我真的得走了。”
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蝈蝈没有抓多少,但我也不甚在意,我的母亲当然也不会在意一个孩子抓了多少只蝈蝈,她们大人自有自的打算安排,我不哭不闹的,在闲暇时一想起来就问候我一下。
对于这种遭遇,我倒不觉心里不舒服,但是我的妹妹阿浮诺,却对于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倍感难受,于是她便想着用哭闹来得到关注。
这确实是个好点子,母亲为了哄她安静花了不少心思。
见到自己的目的达成,在母亲怀里,她会偷偷摆出一副骄傲的表情看向我,似乎是要表达:看吧,我的方法才是最好用的。
我对此只是笑笑,接着低头摆弄我的幼儿读物。
似乎该换新的了,这些我都看了不下十遍。
第二次听到塞西梅斑,是我换了新的读物的那一天。
我在读物和八卦之间难以抉择,但幸好这时我的妹妹对这图片极少文字极多的读物感了兴趣,我才得以利落地选了八卦作为午后的消遣。
“塞西梅斑和她的祖母就要搬过来了,听说租的就是你家隔壁的房子。”梅西太太说。
“啊,乔格尔夫妇一家要搬走了啊。”
“对啊,好像是家里没钱了,要去城里打工喽。”
……
似乎聊一两句,二人之间就换了一件事聊。
难得我对塞西梅斑这四个字还有印象,其实倒也正常,这个名字极为拗口,讲真的,叫塞西或者梅斑都还可以。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呢?或许她的妈妈叫塞西,她的爸爸叫梅斑,又或许反过来。
我忍不住敲敲自己的额头。
突然发觉自己对于八卦甚至有了可以自己思考的思想深度。
前两次的塞西梅斑我都只是口头听了,真正见到塞西梅斑这个人,是第三次我从母亲口中那句“新邻居来了。”推断出来后好奇地扒着篱笆看的时候。
这个在我所听到的八卦风口浪尖处的人,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天是月份意义上的秋天的最后一天。
她穿着一件老式的红格衫裙,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还戴着一顶白色蕾边的编织帽。
我的视线太过热烈了,她本来背对着我在跟搬家的汤姆森大叔聊着天,却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我,嘴角噙着一抹极为温柔的、甜美的笑。
我的脸肯定很烫。
我躲回院子里,让高高的篱笆遮住我。
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刚才的画面。
塞西梅斑很白,所以雀斑在她脸上很明显,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嘴巴红红的,我从没在北沃尔曼村看到比她还漂亮的人儿了。
傍晚时分,远处的天已深蓝,一抹橙黄从一小点一点点扩散至深蓝色中,像一把扇子。
我的母亲带着我和阿浮诺,手里提着一提家里后院那棵杏树所结的个个圆滚滚、软乎乎的杏,去看望我们的新邻居。
见到真人后的第二面。
友谊莫名其妙的,阿浮诺将嘴巴凑在我耳朵根下,因着说话吹出来的热气惹得人直痒,我想往后退,她却紧紧拉着我的胳膊,“阿莉玫,我喜欢这个人,我要跟她做朋友。”
我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阿浮诺向来比我讨人喜欢,我开始有些厌恶自己曾习以为傲的木讷。
木讷让我得到了什么呢?
长久的安静。
是的,长久的安静。
我是喜欢安静的,但这一刻,我讨厌自己喜欢的安静。
阿浮诺跟塞西梅斑玩闹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我想要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加入她们,就像阿浮诺最擅长的那样,“嗨,我也一起吧。”
去吧,去吧,去吧,就这样说。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手指蜷在两腿上,心脏跳得我头疼。
诺儿芙在跟塞西梅斑的祖母西尔地聊着八卦,她们从南溪拉夫村说到北沃尔曼村。
我却无心顾此。
她们一定成为了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阿浮诺很会交朋友,塞西梅斑肯定很喜欢她。
我低着头,心里不断发慌,那股想站起来出去却又不敢的劲,让我懊恼。
——
塞西梅斑是天使。
她将自己的右手伸到我的面前时,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走吧,一起出去玩。”
——
“要是当时我没握上你的手,你……”
“我会。”塞西梅斑倚靠在我的肩膀上,很温柔地握着我的手,“亲爱的,我一定会的。”
她永远都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
——
那天我们三个人玩到了很晚。
我从没想到,原来哈哈大笑是这么地容易发生。
直到我的母亲诺儿芙跟西尔地大声告别的话传到耳朵里,紧接着诺儿芙踩着皮靴在木质地板上的“嗒嗒”声又响起,我们才结束愉快的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