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上狐》臣昔

4、船板上的追逐

　　晨露还挂在芦苇叶上时，星已经撒完了第一网。他提着沉甸甸的渔网往船上走，刚踏上船板，就被一团橘红色的影子绊了个趔趄。

　　“丹丹？”星低头，见小狐狸正咬着他的裤脚往后拽，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尾巴摇得像团燃烧的小火苗。鲁鲁蹲在旁边，前爪扒着船舷，冲着他“汪汪”叫，像是在告状：“它闹了一早上了！”

　　星笑着把渔网放在舱底，弯腰抱起丹丹。小家伙在他怀里扭来扭去，鼻尖蹭着他的下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爪子还不忘扒拉他的手——那只刚收完网的手，指腹沾着河水的凉，掌心却带着劳作后的暖。

　　“饿了？”星去拿麦乳精时，丹丹突然从他怀里跳下来，叼起地上的一根渔网绳就跑。
　　那绳子是他昨天补网时剪下的，软软的，带着股鱼腥味。它叼着绳子跑到船尾，把绳子往鲁鲁面前一放，尾巴翘得老高，像是在挑衅。

　　“幼稚。”鲁鲁嗤笑一声，却还是配合地扑了上去。两个小家伙立刻在船板上追了起来，橘红色的影子和黄棕色的影子搅在一起，时而撞翻了装鱼的竹篮，时而踩脏了刚晒的鱼干，把船舱闹得鸡飞狗跳。

　　星靠在船舷边，看着它们追逐的身影，手里的粗瓷碗都笑得晃出了水。
　　他发现丹丹这几天肉眼可见地长了些肉，皮毛不再是刚来时的黯淡，在晨光里泛着橘红色的光泽，跑起来时像团滚动的小绒球，连鲁鲁都刻意放慢了速度，总在快追上时故意歪一下身子，让它多跑两步。

　　“好了好了，别闹了。”星把麦乳精放在木板上，“再闹没鱼吃了。”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丹丹立刻松开嘴里的渔网绳，“嗖”地窜到碗边，前爪扒着碗沿就开始舔。
　　鲁鲁也颠颠地跑过来，把头埋进自己的食盆里，却不忘用尾巴尖扫了扫丹丹的后背，像是在说“算你跑得快”。

　　吃完东西，星坐在船板上补网，丹丹就趴在他脚边，爪子扒着他的膝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竹梭子。
　　那梭子在他指间灵活地穿梭，时而穿过网眼，时而勾住丝线，带起的风轻轻拂过她的鼻尖，痒痒的。

　　“想学？”星用竹梭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耳朵，丹丹立刻张开嘴，想把梭子叼走，却被他轻巧地躲开。
　　一来二去，她索性跳上他的膝盖，用身体挡住他的手，把小脑袋埋进他的掌心，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像是在说“不许动，陪我玩”。

　　鲁鲁在旁边看得直撇嘴：“没出息，就知道黏着星。”它嘴上这么说，却叼来自己最爱的狗咬绳，放在星的另一只手边，“喏，这个给你，别抢他的梭子。”

　　丹丹抬头看了看狗咬绳，又看了看星握着梭子的手，最终还是固执地把脸埋回他的掌心。
　　星失笑，只好把梭子放下，一手撸着丹丹的毛，一手拿起狗咬绳逗鲁鲁。黄狗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前爪搭着星的胳膊，尾巴扫得船板“啪嗒”响，把船舱里的寂静都搅碎了。

　　午后阳光正好，星把渔网铺在船板上晒。丹丹突然从草堆里窜出来，叼起一片银亮的鱼鳞就跑。那是他早上剖鱼时没收拾干净的，被阳光照着，像块小镜子。

　　“还我！”星故意板起脸，起身去追。丹丹跑得飞快，橘红色的身影在船板上窜来窜去，时而钻到鲁鲁肚子底下，时而跳上干草堆，嘴里的鱼鳞闪着光，像叼着块宝贝。鲁鲁被它撞得不耐烦，却还是配合地用身体挡住星的路，尾巴摇得像面小旗子。

　　“你们俩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星笑着停住脚步，故意张开双臂挡住船尾的路。丹丹见状，突然一个急刹车，转身往船头跑，却在经过星身边时被他一把捞进怀里。

　　“抓到了。”星低头，鼻尖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顶。丹丹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就乖乖不动了，只是把鱼鳞往他手心里塞，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得意，像是在说“给你，不追了好不好”。

　　星捏着那片鱼鳞，忽然发现丹丹的爪子比刚来时长出了点小尖，粉色的肉垫也磨出了点薄茧——是跟着鲁鲁在芦苇荡里跑的，是跳上跳下船板磨的，是偷偷扒拉渔网练的。这小家伙，正在一点点褪去刚来时的孱弱，露出野物的鲜活。

　　“晚上给你烤银鱼吃。”星把丹丹放在渔网边，看着她和鲁鲁又凑到一起，用鼻尖碰来碰去，像是在说悄悄话。
　　黄狗时不时抬起头，冲他“汪汪”叫两声，丹丹就跟着“呜呜”应和，两个小家伙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支不成调的歌。

　　夕阳西下时，星坐在船尾烤鱼。油星溅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响，香味弥漫开来。
　　丹丹蹲在他脚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翻动鱼的手，那双手被烟火熏得发红，指尖却灵活得很，总能在鱼皮烤焦前及时翻面。鲁鲁则趴在旁边，口水都快滴到船板上了。

　　“好了。”星把烤得金黄的银鱼递过去，丹丹立刻叼住，却没像往常那样躲到一边吃，而是把鱼放在星的手心，自己则蹲在旁边，用鼻尖推了推他的手指，像是在说“你先吃”。

　　鲁鲁看得目瞪口呆：“你转性了？”

　　丹丹没理它，只是抬头望着星，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星的心忽然一暖，捏了点鱼肉放进自己嘴里，又把剩下的推给丹丹：“吃吧，给你烤的。”

　　小家伙这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鲁鲁凑过来，想分一口，却被丹丹用身体护住鱼骨头，喉咙里发出“嘶嘶”的警告，眼睛却瞟着星，像是在撒娇——你看，我护住你给我的东西了。

　　星笑着把另一条烤鱼递给鲁鲁，看着两个小家伙在夕阳下埋头吃东西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漂泊的船，因为有了这些追逐、打闹、分享食物的声响，变得格外热闹。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夜里睡着后，丹丹会悄悄跳上他的胸口，用鼻尖丈量他的手掌，用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脸颊，黑亮的眼睛在月光下睁得圆圆的，像是在记住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