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雪剑录》江南月桂

6、仙岛？

　　门外是谁？追兵？国师的爪牙？还是……九皇子萧彻？

　　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左手无声地按在了琴腹的暗格处，那里藏着她的半块玉坠和一枚淬了剧毒的银簪。右手则虚悬在第七根琴弦之上，指尖再次凝聚起一丝冰冷的锋锐。

　　门外，一片寂静。仿佛刚才的敲门声只是幻觉。

　　但抚晚知道，不是。

　　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刺痛，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刚被惊醒的慵懒和被打扰的不悦：

　　“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一个清朗温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男声，穿透了薄薄的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长夜未央，琴音惊鸿。江大家好手段，好胆魄。”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赞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只是这满地血腥，总得有人收拾残局。萧某不才，特来……送一盆净手的温水，聊表心意。”

　　九皇子，萧彻！

　　他竟然亲自来了！而且，他叫她“江大家”！他点破了她的身份！

　　抚晚的心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指尖按在琴弦上，冰冷刺骨。门外的男人，像一条优雅而致命的毒蛇，已经悄然游到了她的洞口。

　　“殿下说笑了。”抚晚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民女抚晚，只是教坊一琴师，不知殿下所言‘江大家’与‘血腥’是何意？更深露重，殿下千金之躯，还是早些回府安歇为好。”

　　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如同玉石相击，悦耳动听，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凉意。

　　“抚晚姑娘何必自谦？千金台上，一曲《折梅》送北狄使臣身首异处，这般琴艺，这般胆色，当得起一声‘大家’。”萧彻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至于血腥……姑娘赤足踏血印而归，这城南教坊的陋巷，怕是藏不住那冲天怨气。北狄的狼，循着血腥味，可就要来了。”

　　他话音未落，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金陵城的方向，隐约传来了几声凄厉悠长的狼嚎！穿透黎明前的寂静，带着嗜血的渴望和复仇的怒意！那是北狄王庭驯养的雪原魔狼的嚎叫！

　　抚晚的瞳孔猛地一缩！北狄人的报复，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直接！

　　“姑娘是聪明人。”萧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枯井之寒，非一人可渡。前路血海，亦非孤舟能行。本王这里，恰好有一地方，可避豺狼。不知姑娘……可愿随我一起？”

　　门内，抚晚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墙上是她刚刚用琴弦刻下的、残缺而充满杀机的蓬莱阵图。门外，是深不可测的皇子和他带来的、名为帮助实为胁迫的“船”。更远处，是北狄魔狼嗜血的嚎叫。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依旧沾着暗红血渍的赤足，又抬眼看向墙上那冰冷玄奥的阵图线条。枯井少年割腕喂血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

　　无妄……蓬莱……还有这条悬在她头顶的、名为“蓬莱钥”的催命符……

　　指尖在冰冷的琴弦上缓缓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吱呀——”

　　一声轻响，斑驳的木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昏暗的光线下，抚晚苍白而清冷的脸庞出现在门后，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透过门缝，平静地看向门外长身玉立、紫袍华贵的九皇子萧彻。

　　“殿下，”她的声音清冷如初，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净手的水，就不必了。只是不知殿下的地方……具体是指什么？”

　　萧彻看着门缝后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深沉的弧度。他优雅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却仿佛不经意地扫过门内光线昏暗的墙壁，在那片新刻的、繁复的痕迹上停留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自然是，”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却字字如冰珠落盘，“去那能解开姑娘所有疑惑，也能让姑娘……大仇得报的地方。”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抚晚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冰冷的玩味。

　　“比如，姑娘方才在墙上刻画的……那座传说中的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