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眨着眼》李姰华

103、09 被泼过太冷的雨滴和雪花

　　徐朝懿安排徐乘霖将江执的资料放在徐静川的桌子上，书房里没人，他抱着桌子腿前前后后地瞄。
　　徐静川站在他身后，看他像个小间谍一样，观察得又仔细又谨慎，却不知道向后看，把背整个暴露出来。
　　他想要逗逗他的小外甥，手已经伸出去，停在他的背上。
　　他猫着头的样子像极了他从未谋面的父亲。
　　徐静川把手收回来。
　　“干嘛呢？”他直接出声。
　　徐乘霖被吓了一跳，转身时倒是冷静，故作成熟地在他腿上拍了拍，直接往外走。
　　“等会。”徐静川叫住他，“你妈最近干嘛呢？”
　　“我妈啊，不知道，昨天看到她趴在我妹枕头边哭，盯着我的时间越来越长。”
　　徐静川莫名一阵烦躁，照着徐乘霖的脸一顿揉，把他放了出去。

　　孩子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徐静川拿起那张薄薄的资料，好像回到了几年以前，照片那里印着的，是个女孩的脸。
　　她的人生经历一张纸都写不满。
　　江执，30岁，秋岩郡晚依人，京阳理工大学人工智能，计算机技术双专业毕业，现任计算机技术学院副教授，去年带领团队在人工智能技术方面取得重大进展，成功做出志愿者去世女儿的人物模型，能正常合理的沟通和作出反应。
　　人物简历和他那张脸一样无聊，徐静川翻过两页纸，没忍住又看了几次证件照。
　　他把那张纸摔在桌子上。
　　压在下面的手机连着震动三声，谢前夕发来消息。
　　【图片】谢含辞被偶遇在机场
　　“你老婆回家了”
　　“没带你”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欠。
　　他的消息下面还压着陈义的消息，叫他出来喝酒。
　　徐静川把江执的资料锁在抽屉里，拿着手机出门。

　　“去年爆红的那个戏剧演员，前两天我去长港玩的时候看到他了，好家伙这赌的输的，挣那俩钱全败祸了，旁边陪着两个妹妹，上节目说自己和老婆多多多伉俪情深，把他牛坏了。”
　　徐静川还没进门就听到周义在里面指点江山，他老婆夏钰坐在他的椅子扶手上，他说一句就捂一下嘴，俩人黏在一起腻腻歪歪，周围都没人敢坐下。
　　“局还没开始就喝多了，越来越能了。”
　　徐静川坐在他左手边的位置上，夏钰回国后第一次见到他，特意伸头出来看看。
　　“我大哥，徐哥，京阳第一帅哥。”
　　徐静川把周义胡摆的手压下去。
　　有人搭话，
　　“徐哥听说了吗，检察院那个常胜诉给他闺女找女婿呢，见了好多人了。”
　　“特别好看那个，学鉴定的。”
　　徐静川没接话，反而别人伸头过来插嘴，那人立马推给他，
　　“来，官家千金，你来，以后可千万别犯事啊。”
　　他一缩脖子，把手推给徐静川。
　　“徐哥来。”
　　周围有人挑眉。
　　徐静川把递上来的烟和他的手都推开，连酒杯都没摸，还是那副欠抽的样子。
　　“配不上我。”
　　“呦——”起哄声能把房梁震下来。
　　周义真喝多了，和他勾肩搭背，脸颊通红，
　　“嘿你小子，谁能配得上你。”
　　“徐哥今天不喝酒啊。”有人举着酒瓶子。
　　“喝什么喝！”周义今天是徐静川的发言人，“喝酒促进衰老你知不知道。”
　　“懂了！”
　　“你懂什么。”徐静川很无语。
　　“我懂，”周义靠过来，善解人意的样子，还拉着夏钰，
　　“辞姐回老家了，我看到新闻了，我老婆也是那边的人，帮你问问啊。”
　　夏钰被他推到两人中间，长发垂下来，卷在他的手指上。
　　“不一定能问到啊徐哥，我爸妈都来这边定居了，我也好多年不会去了。”
　　“不用。”
　　徐静川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了，可周义拉着他说个没玩，说完谢含辞说夏钰。
　　“我老婆，当年祝城那个省的高考理科状元，才貌双全，京阳大学校花，去年才刚出国，给我想的啊……”
　　他说着说着眼睛还红了，抱着她亲了一口，夏钰也控制不住他，只能一个劲的往下压。
　　徐静川的头都撇过去了，过了一会儿又被周义扒回来，
　　“哥，我们俩还没办婚礼了，今年办，年中，暖和的，夏天，你把辞姐来过来，要不然你也别来了。”
　　周义根本没见过谢含辞，只听他周围人提起过，一口一个辞姐叫的最欢快，夏钰看着徐静川越来越沉默的脸，直接将她老公拖到沙发上，往脸上盖了件外套，挡住他的呼噜声。
　　她从沙发旁的窗口往外看，对面商场的橱窗里还挂着谢含辞的广告海报，配合着品牌的调性，她脸上的表情相当冷艳，夏钰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总觉得她很熟悉。

　　谢含辞也盯着自己的海报，站在楼下快十分钟了。
　　祝城是个小地方，三线城市，最火爆的IP联名都卖不完的文娱沙漠，赵芮选的同学聚会的餐厅外挂着的是她四年前的广告，巨幅地广，如今品牌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代言人，她的海报在老家却还没被换下来。
　　她靠在一个粗柱子后面，这么一会就看到七八个同学走进酒店。
　　毕业已经十多年，大家早就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关于高中时的回忆也越来越淡，她来之前还翻出了毕业照片，对着名字都想不起几个人，只有声音响起时能唤醒她一点不如意的记忆。
　　祝城太冷，她站了一会膝盖往下都没了知觉，终于准备抬腿往里走，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
　　这么多年了，多少大场合都过来过，她还是这么完蛋。
　　通向大门的每一步都艰难，步子迈得很慢，离酒店门还有五步远时，一个男人从她身边大步走过。
　　谢含辞定在原地。
　　那个背影她认了出来，是庞家瑞。
　　她曾经短暂暗恋过，只和付羽提起过的“某人”。
　　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把他认了出来，明明两人连对话都没有，只有他单方面的一句。
　　她突然想要掉头就走。
　　脚动起来之前，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她。
　　他当年留着个锅盖头，戴黑框大眼镜，脸上还有痘痘，如今这些都没了，变成了谢含辞不认识的样子。
　　她还带着口罩，但他朝她笑出来。
　　“大明星。”他就是在和她打招呼，她站在那不知所措。
　　“走吧，我们一起上去。”
　　他拉开门，等她慢慢走过来，跟在她身后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