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尽时分》生椰拿铁少放糖

13、沉默的审判

　　永燃灯塔的废弃工坊，比想象中更加破败。它隐藏在一片半塌陷的肉质建筑群深处，入口被扭曲的金属管道和干涸的黑色粘液块堵塞了一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一种更陈旧的、类似福尔马林的气息。
　　U在前面带路，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像是早已熟悉这种环境。他用一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钢筋，巧妙地撬开挡路的障碍，清理出一条勉强可供通行的路径。周尉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谢琦文断后，泠烛和烬言护在精神状态不稳的弥珀两侧。
　　“这里的能量残留很混乱。”泠烛低声说，手指轻轻拂过一面布满油污的墙壁，上面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被涂抹的永燃灯塔徽记，“像是被匆忙废弃的，而且……进行过某种清理。”
　　工坊内部空间很大，但一片狼藉。倾倒的工作台，散落一地的零件，还有几台大型设备被暴力拆解，露出里面缠绕的、已经停止发光的线缆。墙壁上布满了各种图表和公式，大部分都被撕毁或涂黑。
　　“分头找。”周尉下令，“找任何与能量核心、齿轮修复相关的东西，或者……任何不寻常的记录、符号。”
　　U径直走向一个相对完好的工作台，上面散落着一些图纸和工具。他拿起一张被油污浸染大半的图纸，仔细辨认着上面残存的线条。周尉则注意到墙角一个上锁的金属柜，锁孔很奇特，不是常见的类型。
　　烬言在废弃的材料堆里翻找，泠烛则尝试着感知空间中残留的能量流向，试图找到可能被隐藏的储存点。弥珀安静地蹲在一个角落，手指无意识地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着圈。
　　周尉尝试用蛮力打开金属柜，失败了。锁的结构很坚固。
　　“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密码。”U的声音从工作台那边传来，他头也不抬，依旧在研究那张图纸，“这种锁，内部有自毁机制，强行破坏会触发。”
　　周尉皱眉，看向U：“你有什么建议？”
　　U终于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专注。“图纸上有一部分，提到了一个‘共鸣频率’。或许，开锁的‘钥匙’不是实体，而是某种……声波或者能量信号。”他将图纸转向周尉，指向一个模糊的、类似于音叉的图案，旁边标注着一串复杂的频率参数。
　　昫旻的旋律……周尉心中一沉。他们失去了唯一的音律能力者。
　　“还有其他方法吗？”谢琦文问道。
　　U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整个工坊，最后落在泠烛身上：“或许……可以利用残留的能量场。这里废弃不久，某些设备的核心可能还残留着微弱能量。如果能引导并模拟出特定频率……”
　　泠烛眼睛微微一亮：“我可以试试……但需要时间，而且很不稳定。”
　　就在她准备尝试的时候，整个工坊突然轻微震动起来！墙壁上那些被涂黑的符号，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激活，开始渗出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凝固的血液苏醒。
　　“不好！”烬言低吼，“是陷阱！还是……游戏场刷新了？”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融化。狼藉的工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庄严肃穆、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大厅。高耸的穹顶，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空无一人的旁听席，正前方是高大的审判台。他们五人，赫然站在被告席上！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规则感。
　　一个没有面孔、身穿黑色法袍的虚影在审判台上凝聚，它手中没有法槌，只有一本不断自动翻页的、由光影构成的厚重典籍。
　　“案件编号：X-737。” 虚影发出冰冷机械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法庭，“指控：谢琦文，犯有‘傲慢’之罪。”
　　谢琦文身体猛地一僵。
　　“审判，开始。”
　　第一阶段：律法迷宫
　　法庭的地面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变化的棋盘格。每一个格子上都浮现出一条扭曲的法律条文或道德准则，字迹猩红，如同诅咒。
　　“规则一：找出指控无效的条款，踩踏其上。错误，将承受‘律法反噬’。”
　　虚影话音刚落，棋盘边缘的一个格子突然变得漆黑，站在上面的一个模糊的、似乎是随机生成的“NPC”人影，惨叫一声，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了碎片，化作黑烟消散。
　　“傲慢……”周尉快速扫视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条文，“指的是什么？是她作为律师的自信？还是……别的？”
　　谢琦文已经冷静下来，她推了推眼镜，眼神锐利如刀，迅速扫过脚下的条文。“不是自信……是僭越。”她低声说，语气带着冰冷的自嘲，“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包括……他人的命运。”
　　她猛地踏出一步，精准地踩在一条关于“程序正义优先于结果正义”的条文上。格子亮起微弱的白光，安全。
　　U紧随其后，他的步伐同样稳健，几乎在谢琦文行动的瞬间，就判断出了另一条隐含逻辑漏洞的条款，踩了上去。他的分析冷静而迅速，仿佛对法律逻辑有着天生的敏锐。
　　周尉、泠烛和烬言也立刻行动。周尉依靠着直觉和对谢琦文刚才话语的理解，选择了一条关于“证据链完整性”的条款。泠烛则感知着格子能量的细微差别，指引着烬言和状态恍惚的弥珀避开危险的黑色格子。
　　他们如同在雷区跳舞，每一步都关乎生死。谢琦文是绝对的核心，她的每一个判断都指引着方向。U则像是一个完美的辅助，总能第一时间补位，化解潜在的危机。周尉能感觉到，U的注意力有大半是放在自己身上的，总是在他可能判断失误的边缘，用微小的动作或简短的词语提示。
　　“左三，程序瑕疵。”U的声音在周尉耳边响起，低沉而及时。
　　周尉依言踏出，格子亮起白光。他侧头看了U一眼，对方却已专注于下一个判断，只留给他一个轮廓分明的侧脸。
　　第二阶段：无声的证言
　　当他们有惊无险地穿过律法迷宫，到达审判台下方时，场景再次变换。他们站在了一个狭小的、只有微弱灯光的房间里。对面是一面单向玻璃，玻璃后，浮现出几个模糊的人影轮廓——没有面孔，只有代表不同身份的符号：政客的权杖、商人的钱袋、媒体的喇叭……
　　“规则二：指认真正的‘受害者’。沉默，即视为放弃辩护。”
　　那些模糊的人影开始发出嘈杂的、扭曲的声音，控诉着谢琦文的“傲慢”带来的伤害，指责她破坏了“平衡”，挑战了“权威”。
　　谢琦文紧紧抿着嘴唇，脸色苍白。这些指控，与她记忆中那场冤案发生前的舆论压力何其相似！
　　“不是他们……”她声音沙哑，目光扫过那些模糊的影子，最终落在空无一物的角落，“受害者……不在这里发声。”
　　她抬起手，没有指向任何一个模糊人影，而是指向了单向玻璃本身——指向了那个隐藏在后面、操控着一切的“审判”机制。
　　“真正的受害者，是被你们，被这套扭曲的规则，被所有人的沉默……共同杀害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的‘傲慢’，在于我曾相信，可以用你们的规则，来拯救一个不被规则保护的人。”
　　法庭剧烈震动！那些模糊的人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逐渐消散。单向玻璃上出现裂痕。
　　U看着谢琦文挺直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像是欣赏，又像是……痛惜。
　　第三阶段：最终的诘问
　　场景回归法庭。审判台上的虚影似乎凝实了一些，那本光影典籍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终陈述：谢琦文，你是否承认，‘傲慢’使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整个空间的重量仿佛都压了下来。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关乎她内心深处最深的悔恨与痛苦。
　　谢琦文闭上眼，那个女孩温柔却空洞的笑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失去了她，永远地。
　　“我承认。”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随即变得坚定，“我承认我的傲慢，我的无能为力。但我更承认，我后悔的，不是挑战了规则，而是在最后……没能更彻底地撕裂它！”
　　她猛地睁开眼，直视虚影：“如果守护重要之人是傲慢，那我甘愿背负此罪！”
　　“轰——！”
　　审判台崩塌，虚影消散。法庭景象如潮水般退去，他们重新回到了废弃的工坊。每个人都在喘息，刚才的经历如同噩梦。
　　在原本审判台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盒子。
　　周尉走上前，打开盒子。里面不是工具，也不是零件，而是一张泛黄的、折叠起来的纸片。他展开纸片，上面是一行娟秀的、似乎属于女性的字迹，只有短短几个字：
　　“予 S.Q.W. - 向日葵……”
　　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仿佛被泪水晕染过。
　　S.Q.W. —— 谢琦文名字的缩写。
　　而“向日葵”……周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自己破碎记忆中，那个沉警官的妹妹，那个开花的女孩……她似乎，最喜欢向日葵？
　　谢琦文走过来，看到那张纸片，整个人如遭雷击，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几个字，眼泪无声地滑落。
　　U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熔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无人察觉。
　　工坊的探索似乎有了意外的收获，但围绕谢琦文的谜团，以及那个连接着过去的名字，却更加扑朔迷离了。而代号U的男人，在这场“审判”中展现出的冷静与洞察，也让他身上的迷雾更浓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