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局》谪仙贩剑

2、三里坡

　　天地洪荒，混沌难尽。

　　阡陌醒时，正躺在一片清凉之上。抬眼，一个清秀的面孔，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醒了？”温润的声音。

　　“嗯。你是？”阡陌头晕乎乎的，坐起身来，望着眼前人。黑色的长发，眉眼如峰峦起伏，清透俊气，带着浅浅的关切与笑意。

　　“我是三里坡人士，做游侠的，这两日回乡看看。你呢？来赏春的小姐，走丢了？”那看着二三十岁的男子偏着头望她。

　　“不是。我是来找草药的。三里坡......我这是在三里坡了？”

　　“嗯。”男子仍旧笑着：“你找什么草药？我帮你找。”

　　“我找好几样草药：何欢、三味草、九转荷花、芳草。”阡陌心里有些提防，其实自知没什么好提防的。

　　男子皱了皱眉头：“果然是外地来的。你找这些，要治什么病？”

　　“治肺病。”

　　“谎言。”男子蔑笑：“他们让你进来，是让你来找芳草的罢？”

　　阡陌咽了口唾沫：“你怎么知道？”

　　“丧尽天良！让你一个小姑娘来找芳草？他们不知道进来了有多难出去吗？！鬼迷心窍！”男子愤怒着，白净的脸庞泛红。

　　“不是别人让我找的......”阡陌低声道。

　　男子却没听清，道：“我送你出去，送你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阡陌本来要再说一次，却忽然怔住：“你可以出去。”

　　“我说过，我是本地人士，对这里很了解。”男子神色有些怪异。接着，起身道：“跟我走。”

　　“我不走。”阡陌有些倔强：“是我自己要找芳草的。”

　　男子看神经病一样：“你自己？像你这种，一看就是他们派进来的，想要骗芳草，我都见过无数次了！”

　　阡陌看着他，似乎是真正生气的模样，忍不住探问：“你知道长生咒吗？”

　　男子仍气鼓鼓的：“怎么不知道！芳草就是......你知道？他们跟你说了？”

　　“我说过，是我自己要来找芳草的。”

　　“你有引子了？”男子目光深沉，藏着杀气。

　　阡陌不语，指了指自己。

　　“什么意思？”男子有些动容。

　　“我是长生人。你带我找芳草，我做引子，你可以长生。”阡陌面无表情。

　　男子沉默了，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很久很久。清澈，坚决，落寞，似乎是她的眸色。然后，大约有些感动：“为什么不想活了？”

　　“是我自己的事，我的问题。”

　　“嗯哼？”男子不置可否地笑了：“走吧。”

　　阡陌深深望了他一眼，却没找到那股渴望长生的狂热：“你真的带我去？”

　　“真的。多好的交易，干嘛不接受？”

　　“你没有那种狂热的渴望。”

　　“是吗？那我装一下。”

　　良久，男子再次开口：“我叫酒山，喝酒的酒，大山的山。认识一下吧。”

　　“何阡陌。”

　　“很好听。”男子转头看她一眼，接着向前走。

　　“谢谢。”

　　“你活多久了？”

　　“二百多年？记不清了。你多大了？”

　　“二十八。”酒山自觉慢了些，与她并肩走，方便聊天。

　　“很年轻。”阡陌对待小辈般慈祥地笑了，实际并不知道如何对待小辈。

　　“人就是活个年轻。”

　　“像我，就已经很老了。”阡陌叹了口气。

　　“不是的，年轻是心之所向，而不是所谓活过的人间年岁。”酒山望着远方雾蒙蒙。

　　“怎么一派老套？”阡陌轻笑。

　　“在三里坡待久了，养成的坏习惯。”酒山也笑了。

　　“对了，你说你是游侠，你都干些什么？”

　　“惩恶扬善。”

　　“你怎么知道谁善谁恶？”阡陌声音有些厌恶，却隐藏住了。

　　“凭一种感觉吧，有时也怕判断错了，所以我从来不杀人，给他们改过的机会。”酒山脸上的微笑淡了些。

　　“若是他们不知悔过呢？”

　　“那我就杀个回马枪。”酒山一脸轻松地笑了。

　　“总有一天你会老去的，想过怎么办吗？”

　　“这不是遇到你了吗？”酒山竟然有些嬉皮笑脸了。

　　“遇到我之前呢？没想过？”阡陌带点无语。

　　“总会有别的游侠的呀。”酒山带了些少年的豪气。阡陌却似乎读出些不一样的情怀。

　　外头看来一望无际的荒芜，如今正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