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相逢》四时风月

4、新的梦境

　　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星途闪耀》的海选现场人声鼎沸，皆是穿着时尚的年轻男女。

　　当工作人员叫到许临川的号码时，他评审室，数到目光落在他身上。

　　男人身姿挺秀如松，略显瘦削，冷白肤色，一张脸骨相极好，眉眼清冷凌厉，鼻梁高挺，下颌线干净利落，一双桃花眼似含春漾水，刚好将五官的冷峻凌厉揉碎了几分，带来独特的矛盾吸引力。

　　“请自我介绍。”一位女评委开口。

　　“各位老师好，我是095号许临川。”许临川的语调平稳，听不出太多紧张。

　　“为什么想来参加这个节目？”

　　“我想尝试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性。”顺便看看这个世上是不是有另一个人和他做同样的梦。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只要他在舞台上站得足够高，总是能够被看到的。

　　才艺展示环节，许临川表演了一段传统武术。

　　没有音乐伴奏，只有腾挪闪转间带起的破空风声。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他的身体舒展而流畅，将柔韧与力量完美结合，运动服贴合的背部勾勒出流畅漂亮的薄肌线条。

　　许临川的颜值和这段与众不同的展示，毫无悬念地让他直接通过海选，并迅速被《星途闪耀》的主办方星轨娱乐签下。

　　进入公司只是一个开始，练习生的生活枯燥得近乎严酷，每一天都被高强度的课程塞满：舞蹈、声乐、形体和礼仪……

　　在同一片天空下，在距离S市西南方向一千八百公里处。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阳光明媚。

　　在一间标准的大学四人间宿舍里。

　　林呦呦坐在靠窗书桌前，手中捧着书，背着晦涩的知识点。

　　桌上放着打开的零食，喝了一半的果茶。

　　清凉的气流从敞开的窗户进入室内，赶走热气。

　　视线逐渐拉远，满山苍翠，雾霭缭绕。

　　幽深山腹之处，藏着一个百户人家的村庄。

　　麦田漫然无际，初熟的麦浪随风轻翻，似随风舞动的纱绸，村前村后弥漫着稻花的香气。

　　野花点缀田埂两边，露珠在挂在叶尖似落非落，远处河水哗哗流淌。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公鸡的打鸣声便已此起彼伏。

　　村民们扛着锄头，拿着镰刀，赶着牛羊，沿着湿润的田间小路缓缓走向自家的田地。

　　一条石道蜿蜒伸至半山腰处，石道两旁草木相伴，清风一吹，摇摇曳曳，生机勃勃。

　　石道尽头，是一片人工开辟出的平坦空地，竹篱笆圈出一座整洁的小院，院内坐落着三间竹屋。

　　竹屋外的山坡下，菜畦整齐划一，各种时令蔬菜长势喜人。

　　一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手持镰刀，弯着腰，仔细清除菜地里的杂草。

　　穿着宽松粗布裙的女子从屋内走出，腹部处隆起柔和的线条，长长的黑发拢在脑后用绢布包裹，她端着一碗清茶，慢悠悠地走到男子身边，眼神柔和。

　　男子抬起头，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桃花眼中氤氲着一汪春水，温柔宠溺。

　　远处的峰峦之间，晨雾与岚气交织流动，如梦似幻。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祥和。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这温馨的一幕。

　　匆匆跑来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上穿着的洗得发白的麻裙。

　　少女脸蛋圆圆的，脸颊上长着一些淡淡的雀斑。

　　只是这张可爱的脸蛋布满了仓惶：“萧姐姐！陆大哥！……你们……快跑！有人……在找你们。”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之声疾速袭来。

　　“噗嗤！”

　　一支黝黑的铁箭没入了少女的后心。

　　强大的冲击力让她猛地向前一踉跄，口中喷出一股鲜红的血沫，圆睁着双眼，重重砸倒在地，四肢痛苦抽搐。

　　“走！”男子反应迅速，一把拉着女子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后山密林处狂奔。

　　少女失去神采的双眼，死死地凝视着他们的背影。

　　林呦呦失去了上帝视角，短暂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脚步踉跄，却忍不住回头望去。

　　在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的一刻，世界没入黑暗。

　　视野再次恢复，一张脸映入眼帘。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脸和梦中那张惨白的脸重合，一股心悸油然而生。

　　“哇！”

　　“啊——”林呦呦惊叫着猛地弹坐起身，连带撞倒了身后的椅子，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窗外的天空忽然亮了一闪，映得面前的脸异常的惨白。

　　“哈哈哈哈！”罪魁祸首艾星瑶没心没肺地大笑，眸光灵动，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恶作剧效果。

　　林呦呦瘫坐在地上，愣愣地、带着恐惧地看着艾星瑶。

　　娃娃脸，虎牙，小鹿眼……和梦里死去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我没这么吓人吧……”被林呦呦直愣愣地看着，艾星瑶笑声渐停，甚至有些心虚，她该不会把人给吓傻了吧……

　　这样想着，艾星瑶赶紧上前两步，弯腰想将林呦呦扶起来。

　　雷鸣由远及近传来，林呦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避开了艾星瑶的触碰。

　　窗外乌云滚滚，暴雨将至。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你……你生气了？”艾星瑶讪讪地收回手。

　　“没有。”林呦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活动了几下因趴睡而发麻的手臂。

　　“那你是做噩梦了？”艾星瑶的语气带上了真正的关切。

　　林呦呦收回视线，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胡乱应了声“嗯”后，便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半杯果茶灌下。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稍稍压下了那阵惊惧。

　　挂在门把上的装饰小铃铛叮的响了几声，温知夏抱着一大堆快递走了进来，熟练地用手肘按下了墙上的开关：“天这么暗，怎么不开灯啊。”

　　日光灯的白色光芒瞬间驱散了室内的昏暗，也驱散了几分阴森的氛围。

　　“喏，你的快递。”温知夏从一堆包裹里挑出艾星瑶的快递。

　　“谢谢夏夏~”艾星瑶欢快地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拆快递。

　　窗外，酝酿已久的瓢泼大雨轰然落下。

　　温知夏走到窗边将敞开的窗户紧紧关上。

　　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敲出沉闷的声响。

　　艾星瑶取出包裹里卷起来的海报，唰地铺开在温知夏几乎空无一物的桌面上，一双小鹿眼笑成月牙：“快看快看！我家凌曜！帅不帅！”

　　温知夏瞥了一下，海报上是七个妆容精致，发型前卫，手指耳垂点缀着戒指和耳环的青年。

　　她一眼便认出了这几个人是艾星瑶追的一个名为《星耀计划》的选秀综艺里的爱豆，之所以认得出这几个人，则是因为她之前陪艾星瑶看过几期。

　　“这个组合是专门找长得差不多的人组队的吗？”林呦呦瞥了一眼，好奇地问。

　　倒不是她脸盲，实在是妆容发型着装都差不多，真的很难分辨。

　　“哪里长得差不多了！”艾星瑶瞬间炸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们凌曜是独一无二的好吗！你看这骨相！这眉眼！这氛围感！其他人根本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林呦呦不置可否，收拾着自己的书桌。

　　艾星瑶试图向林呦呦安利自己的本命。

　　林呦呦摆摆手：“婉拒，不粉。你知道的，我比较传统，不太喜欢喜欢这种打耳洞戴耳钉的男生，戒指我也只接受戴婚戒。”

　　“这叫时尚。”

　　“对不起，我是土包子，欣赏不来时尚。”收拾完书桌，林呦呦爬到自个的床上。

　　艾星瑶转向自认为比较好安利的温知夏，当初她在寝室追综艺的时候，温知夏还会吃着零食陪她一起追。

　　“我不追星。”温知夏表示自己纯粹是因为喜欢看电视剧看综艺打发时间，所以才会陪艾星瑶一起看《星耀计划》。

　　安利失败的艾星瑶瘪了瘪嘴，拿着海报回到自己的书桌。

　　属于艾星瑶的那片区域，床边的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明星海报，桌上更是堆满了应援棒、手幅、立牌以及一堆拆封或未拆封的专辑和小卡，色彩斑斓，几乎淹没了原本的桌面。

　　“呦呦。”温知夏一边整理拆开的快递一边说：“我姐刚发消息，她临时要出差，明天没法来接我们了。说我哥周六早上来接我们。你要是能等到周六再回家，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林呦呦抬起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

　　短暂的对话后，小小的寝室里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剪纸声。

　　林呦呦蜷缩在床上，听着雨声，思绪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回那个真实得可怕的梦境……

　　时隔许久，梦境更新了新的内容。

　　也出现了新的人物，而这个人物还是她身边的人。

　　三番四次做差不多同样的梦，林呦呦开始从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开始有所动摇，转而关注起了许多玄学博主，寻找关于梦境解析的帖子。

　　目前有两种说法，林呦呦觉得比较可信。

　　一个可能是：梦境是人的意识短暂离开身体，来到了平行世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或者短暂穿越了到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别人的人生。

　　还有一个可能是：梦里的，是前世的记忆。梦境被视为前世记忆显现的渠道。例如，反复梦到陌生却熟悉的地方、听到陌生名字感到亲切，或梦到特定历史时期的着装和行为，可能被解读为灵魂深处的记忆印记。‌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从这个梦里的场景来看，她好像是间接害死那个女孩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