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喊了！我真的是男班长》在下根号二

2、被攥皱的纸与记牢的名

　　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斜斜地趴在讲台上，给那本名册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熊万祺坐在原位，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名册边缘——那些被他攥得发皱的边角，像波浪似的蜷曲着，记录着一上午的手忙脚乱。

　　他正试着把边角一点点抚平，指尖触到纸页上凹凸的字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块橡皮，小心翼翼地擦掉自己早上情急之下画的小爪印。擦到一半又停住了，对着那团淡淡的印痕看了会儿，嘴角偷偷勾了勾，转而把橡皮塞回笔袋。

　　教室里的人少了些，几个女生凑在角落分零食，男生们大多聚在走廊上，隔着窗户朝教室里张望。熊万祺数了数名册上的勾，38个名字，不多不少，正好是全班的人数。他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这才发现后背的校服已经被汗浸得有点潮。

　　“班长，喝水不？”王浩宇从外面探进头，手里举着瓶冰镇汽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

　　熊万祺连忙摆手：“不用，我带水了。”他指了指桌角的保温杯，那是妈妈特意准备的，说喝温水不容易闹肚子。话音刚落，就见王浩宇已经拧开汽水瓶，不由分说地往他桌上一放：“没事，冰的解乏，我妈说的。”说完转身就跑，生怕他追着还回去似的。

　　汽水瓶上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滴，在桌面上晕出小小的水痕。熊万祺看着那抹晃动的冰蓝，伸手碰了碰瓶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窜上来，让他打了个轻颤，耳尖却悄悄热了。

　　这时班主任抱着一摞新书走进来，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她一眼就瞥见了讲台上的名册，弯腰拿起来翻看，突然“咦”了一声。

　　“万祺，这是你写的？”班主任指着“李雨桐”名字旁的小字，“古筝八级？”

　　熊万祺立刻坐直了，手不自觉地揪了揪校服下摆：“嗯，早上收作业时，听见她跟同桌说周末要去练琴。”

　　班主任又翻了几页，眉头越挑越高：“张昊，短跑校队？赵晓雅，擅长板报绘画？”她抬眼看向熊万祺，眼里满是惊喜，“38个名字，每个人旁边都记了特长，你这记性也太好了吧？”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一上午的“成果”——那些趁同学不注意时匆匆记下的小字，挤在名字旁边的空白处，有的是“会修自行车”，有的是“能背圆周率前五十位”，甚至还有“吃辣超厉害”这种稀奇古怪的条目。字迹歪歪扭扭的，有的地方还被笔尖戳出了小窟窿，显然是当时太用力了。

　　“我、我就是随便记记。”熊万祺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紧张地抠着椅子的木纹，“怕以后搞活动时，不知道该找谁帮忙。”其实他哪是“随便记记”，就拿那个说自己吃辣厉害的女生来说，他当时怕记错，愣是在心里默念了五遍“陈佳佳，吃辣厉害”，连人家说这话时咬着辣条的模样都记得清清楚楚。

　　班主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个细心的孩子，这下咱们班搞中秋晚会，不愁没节目了。”她把名册放回讲台，又补充道，“下午班会选正式班委，我看你这临时班长当得挺合格，要不要试试竞选？”

　　熊万祺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想摇头，可看着名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想起早上季晓冉说“班长记东西比我备忘录还准”，想起王浩宇塞给他汽水时的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我、我再想想”。

　　班主任刚走，后排就传来熟悉的笑声。穿条纹T恤的男生——后来熊万祺记起来他叫林野，正和同伴勾着肩走进来，目光直直射向讲台：“哟，刚才听班主任夸你呢，‘细’得有本事啊。”

　　这话要是搁在早上，熊万祺保准已经红透了脖子。可现在他只是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点认真，伸手把名册上卷翘的边角再抚平些，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林野倒是愣了，大概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挠了挠头改口道：“那个……下午搬书，要不要帮忙？我力气大。”

　　“要的。”熊万祺立刻点头，翻开名册指着其中一行，“你和张昊一组吧，他是短跑校队的，跑得快，你们俩搬最上面一摞，省得够不着。”他说得条理分明，连谁站左谁站右都想好了，仿佛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

　　林野看着他指尖划过的名字，又看了看他认真的侧脸，突然笑了：“行，听班长的。”这次他没再开玩笑，转身朝走廊喊，“张昊！下午搬书跟我一组，班长钦点的！”

　　走廊里传来响亮的应答声。熊万祺把名册合上，刚要放进书包，就见季晓冉抱着个纸箱子走过来，箱子里装满了彩色卡纸和马克笔。“班长，这是美术老师让分的，说以后办板报用。”她把箱子放在讲台上，指着名册笑道，“我刚才听见啦，你记得我会画画？”

　　“嗯，你说过小学是板报组的。”熊万祺点头时，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像只乖巧的小熊。

　　季晓冉眼睛一亮，突然凑近了些：“那以后办板报，我能请你当顾问不？你记性好，肯定知道哪里该写通知，哪里该画插画。”

　　熊万祺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慌，往后缩了缩脖子，却还是认真回答：“我、我不懂画画，不过可以帮你记记日期和通知内容。”

　　“那就说定啦！”季晓冉笑得眉眼弯弯，伸手从箱子里抽出一张浅棕色的卡纸，“这个给你，跟你头发颜色很配，下次画小熊可以用。”说完冲他眨眨眼，抱着箱子跑回了座位。

　　浅棕色的卡纸躺在名册上，像一片柔软的叶子。熊万祺捏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卡纸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颜料还是季晓冉身上的洗发水味。他把卡纸小心翼翼地夹在名册里，正好夹在自己名字那一页，像是给这一上午的忙碌，盖了个温柔的戳。

　　下午的班会比想象中热闹。竞选班委时，林野第一个举手喊“我选熊万祺”，紧接着全班都跟着起哄，把“熊万祺”三个字喊得震耳欲聋。熊万祺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38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那些记在名册上的特长，此刻都变成了亮晶晶的星星，在每个人眼睛里闪着光。

　　他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竞选词，从班会流程到活动安排，精确到了分钟。可真站在台上，看着林野冲他竖大拇指，看着王浩宇举着汽水瓶给他加油，看着季晓冉挥着那张浅棕色卡纸，千言万语突然都堵在了喉咙口。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我会记好大家的事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全班响起了比刚才更响的掌声。熊万祺鞠了一躬，转身往座位走，脚步却不像平时那样仓促，反而带着点稳稳的笃定。路过林野身边时，对方低声说：“刚才那下挺帅的。”

　　他的耳尖还是红了，却没像以前那样加快脚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放学时，熊万祺抱着名册走出教室，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头翻开名册，看到夹在里面的浅棕色卡纸，看到那些被自己记下来的特长，看到被抚平又悄悄卷起来的边角，突然觉得这本名册沉甸甸的，像装满了整个秋天的阳光。

　　“班长等等！”身后传来喊声，是林野和张昊追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他忘在教室的保温杯，“你忘带水了！”

　　熊万祺接过保温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身，心里也暖暖的。他看着两个男生并肩走远的背影，突然想起早上他们起哄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往校门口走。

　　书包侧袋里的创可贴和小零食还在，那本名册被他小心地护在怀里，再也没被攥皱。风穿过街道，吹起他额前的卷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耳尖那点浅浅的、温柔的红。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熊万祺摸了摸怀里的名册，在心里悄悄说：38个名字，38种特长，一个都不能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