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猫相争，必有一孕？》千嶂雾

16、第 16 章

　　回家的路上，白钰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靠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无意识地捏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指尖冰凉。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阳光明媚，人来人往，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唯独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一个冰冷透明的玻璃罩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怀孕。

　　Alpha怀孕。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恐慌。

　　林彦辰一边开车，一边担忧地时不时瞥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车里的气氛沉重得让人窒息。

　　快到家的时候，白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像是受惊的猫一样猛地一颤，手里的化验单差点掉下去。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哥哥”两个字，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哥怎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他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林彦辰，手指颤抖着，不太敢接。

　　“接啊，说不定是公司有什么事。”林彦辰小声提醒。

　　白钰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艰难地按下了接听键，声音还有点发虚：“喂……哥？”

　　电话那头传来白琮一如既往冷静沉稳的声音，“嗯。在公司？”

　　“没……没呢，在外面，正准备回家。”

　　白钰小声回答，尾巴不自觉地紧张地卷了起来。

　　“嗯。”

　　白琮应了一声，然后顿了顿，似乎随口问道，“刚才助理说，好像在市中心那家私立医院附近看到你了，你不舒服？”

　　白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这么巧就被看到了！

　　他吓得差点咬到舌头，脑子飞速运转，结结巴巴地试图掩饰。

　　“啊？医院，没有啊，他看错了吧。我……我就是去那边逛了逛……对，逛了逛！”

　　他的否认又快又急，反而显得更加可疑。

　　电话那头的白琮沉默了几秒，声音沉了下去：“白钰，说实话。”

　　简单的五个字，却带着来自哥哥的威严。

　　白钰最怕他哥用这种语气说话，顿时怂了，耳朵耷拉下来，支支吾吾：“就……就一点小毛病，没什么大事，而且现在已经好了……”

　　“什么小毛病需要去私立医院？”

　　白琮显然不信，追问，“到底怎么了，严不严重？”

　　“真的不严重！”

　　白钰急得额头冒汗，情急之下，他脑子里光想着怎么转移话题，嘴巴一秃噜，就把下午的见闻给卖了出去。

　　“我就是，就是肠胃有点不舒服……倒是哥，你猜我今天在医院碰到谁了？”

　　“谁？”

　　白琮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变化。

　　“凌曜哥！”

　　白钰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把话题引开，甚至带上了一点分享八卦的急切。

　　“他也去医院了，看着脸色可不好了。而且你猜怎么着？”

　　“他是从信息素与性别分化专科出来的，旁边还跟着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黑狼男人，看着可凶了！一直扶着他，关系好像很不一般的样子！”

　　他一股脑儿地说完，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成功转移了焦点。

　　然而，电话那头却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静得只能听到对方压抑的呼吸声。

　　白钰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哥这反应……不太对啊。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哥？”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几秒后，白琮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

　　“信息素专科，他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好，那个男的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又快又急，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静自持。

　　白钰被他哥这罕见的急切问懵了，下意识地回答。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脸色挺苍白的，那个黑狼男人我也不认识，以前没见过，但是对凌曜哥好像特别紧张，护得跟什么似的，看别人的眼神都凶巴巴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更加粗重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白琮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冷得有点吓人：“你还没说，你去医院干什么。”

　　白钰：“！！！”

　　怎么又绕回来了？！

　　他刚刚不是成功转移话题了吗？

　　他哥这思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我……”

　　白钰卡壳了，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编好的借口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白钰。”白琮的声音里带上了明确的警告意味，“别让我问第三遍，你到底怎么了。”

　　那冰冷的语调透过听筒传来，让白钰仿佛看到了他哥此刻那张面无表情却极具压迫力的脸。

　　他吓得尾巴毛都炸开了一圈，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冷汗直流。

　　他知道，他哥这次是认真的。

　　喵……

　　瞒不过去了。

　　心理防线崩溃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本来白钰就害怕得要命，现在还要被哥哥逼问，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

　　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鼻子一酸，带着浓重的哭腔，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怀孕了，行了吧！你满意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就是怀孕了，我一个Alpha怀孕了，我是个怪物！呜呜呜……”

　　喊完最后一句，白钰终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对着手机哇哇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久的死寂。

　　现在只能听到白钰崩溃的哭声和林彦辰手忙脚乱安慰他的细小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白琮极其艰涩的声音才缓缓传来，“……你说什么？怀……孕，谁的？”

　　“还能有谁？江朔那个混蛋，王八蛋！呜呜呜……”

　　白钰一边哭一边骂，把所有委屈和恐惧都倾泻了出来，“就那次，我有点喝多了，呜……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医生说是真的。”

　　“呜呜呜……哥我怎么办啊……我好害怕……”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连贯了。

　　电话那头的白琮此刻正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却无法驱散他周身骤然降临的冰冷和凝固的气息。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撑在冰冷的玻璃上，手背青筋隐现。

　　小钰和江朔？

　　Alpha男性妊娠。

　　这每一个词都狠狠砸在白琮的认知和三观上。即使是他，此刻也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和难以置信。

　　他需要极大的自制力才能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但仔细听依旧能察觉到那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确定了吗？检查结果准确吗？”

　　“化验单都在我手里，呜呜……医生说确认妊娠五周。”白钰抽噎着回答。

　　白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默。

　　“听着，白钰，现在立刻回家。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要去，什么都不要想。”

　　“我马上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过去，这件事，在我到之前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爸妈，听见没有？”

　　他的语气让慌乱无措的白钰找到了一点主心骨。

　　“嗯……听见了……”

　　白钰吸着鼻子，小声应着，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把电话给林彦辰。”白琮吩咐道。

　　白钰乖乖把手机递给旁边同样吓傻了的林彦辰。

　　林彦辰战战兢兢地接过手机：“喂，白总……”

　　“林彦辰，”白琮的声音透过听筒，冷静得近乎冷酷。

　　“帮我看好他，安抚好他的情绪。在我到之前，确保他的安全。有任何情况，立刻打我电话。”

　　“好……好的白总！我一定看好他。”林彦辰赶紧保证。

　　“谢了。”

　　电话挂断了。

　　白钰还在小声啜泣，林彦辰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巾，拍背顺气。

　　而电话那头的白琮在结束通话后却并没有立刻行动。

　　他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眼神却没有任何焦距。

　　夕阳的光线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白钰怀孕的消息带来的震惊尚未完全消化，另一件事却如同跗骨之蛆，悄然啃噬着他的理智。

　　信息素与性别分化专科。

　　凌曜。

　　亲密的黑狼男人。

　　凌曜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那个男人是他想的那个吗？

　　为什么……会去那种科室？

　　无数个问题在白琮脑海里疯狂翻涌，交织着对弟弟状况的担忧，还有一种酸涩的恐慌感。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冷漠，足够疏远，就能护他周全，让他远离自己可能带来的伤害。

　　可如果，凌曜本身就已经……

　　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不能再想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关于凌曜的思绪狠狠压下，逼迫自己集中精力处理眼前更紧急的事情。

　　“李助理，立刻取消我今晚和明天上午的所有安排。有事，我要出去一趟。”

　　吩咐完，他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而城市的另一端，某高级公寓内。

　　凌曜半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眼神有些放空。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碌，正是那个黑狼男人，凌曜的继弟，凌墨。

　　很快，凌墨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粥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凌曜面前的茶几上。

　　“哥，趁热喝点粥，医生说了你需要补充营养。”

　　凌墨的声音比起在外人面前的冰冷，显得柔和了许多，但眉宇间那抹阴郁和戾气依旧挥之不去。

　　凌曜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笑了笑：“谢谢小墨，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

　　凌墨在他身边坐下，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心疼和不满。

　　“倒是你，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信息素一直不稳定，为什么还要偷偷停药？要不是我今天正好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硬扛着？”

　　凌曜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有点累，忘了吃而已。”

　　“忘了？”

　　凌墨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每次都是这样，你从来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是不是因为又见到那个白琮了？他是不是又给你气受了？”

　　提到白琮的名字，凌墨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仿佛淬了毒，连身后的黑色狼尾都烦躁地甩动了一下。

　　凌曜微微蹙眉，语气淡了些：“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怎么不关他的事？要不是他当年那样对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是他害的你，他现在倒好，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凭什么！”

　　凌曜试图安慰他，但语气里尽是疲惫：“小墨，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现在很好。”

　　“你这叫很好？”

　　凌墨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眼圈竟然有些发红，声音里是恨铁不成钢的痛楚。

　　“哥，你看看你自己。为了那么一个冷心冷肺的混蛋，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值得吗？”

　　“他根本不在乎你，他要是有一点在乎你，就不会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

　　凌曜的心被他的话刺得生疼，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是啊，他不在乎。

　　他亲口说的，“就这样吧”。

　　凌墨看着哥哥这副隐忍脆弱的样子，心疼得像刀割一样。他放柔了声音，“哥，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别再想他了，也别再为他伤害自己了，好不好？我不准任何人再伤害你，包括你自己。”

　　他的眼神炽热又专注，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身心俱疲的凌曜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哑声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墨。”

　　他抽回手，端起那碗温热的粥，小口小口地喝着，试图用食物来压下心底那翻江倒海的苦涩和疼痛。

　　凌墨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哥，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呢？

　　而此刻，白琮的车正穿过城市的霓虹，朝着白钰的公寓疾驰而去。

　　车窗外的光影明明灭灭，映照着他冷硬如雕塑的侧脸。

　　今夜，注定无人能够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