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Chapter 14 ...

  •   “乌小匪,如果今天那个男人伸手抢下你手中的酒瓶,你该怎么办?如果那个男人把酒瓶抢到手里反过来砸向你,你又该怎么办?”那天返回白家的途中阿凛板着脸孔教育喝得头昏脑胀的乌小匪。

      “那我就嘎嘣一下死翘翘了呗。”乌小匪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边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用青城本地方言回答。

      “你把态度给我摆端正点,我现在是在骂你,不是在逗你玩儿,我可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阿凛蹙起眉头厉声斥责身旁嘻嘻哈哈的小乌鸦。

      “阿凛姐姐,我知道你是在骂我,可是我真心觉得死了也挺好,死了就能看到我姐姐和阿绵,死了就不用每天被你变着法儿的嫌弃,如果我真的死翘翘,你或许有一天还会手中握着酒杯一边凝望窗外的月光,一边听着老歌优雅地追忆我。”乌小匪言语间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仿若失去筋骨一般软塌塌地靠在阿凛肩头。

      “好好活着吧,你死了我也不会追忆你。”阿凛一脸嫌弃地伸出手将乌小匪从肩头推走。

      “你死了我也不会追忆你……多么动人的情话啊!”乌小匪闭上双目仿佛是在回味。

      “乌小匪,你哪只耳朵能听出这是情话呢?你现在已经退步到连诅咒和情话都分不清了吗?”阿凛摇摇头发出一声冷笑,她真的很想抽空带乌小匪去青城的精神卫生中心检测一下智商,乌小匪为什么总是执着于添油加醋地哄骗自己呢?她好像将丰富的想象力放在了不应该使用的地方。

      “那个冬天雪还不下,站在路上眼睛不眨,我的心跳还很温柔,你该表扬我说今天很听话……哦,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我有些困了……[1]”乌小匪挥舞着双手醉醺醺地跟随汽车电台哼唱张楚的那首《姐姐》。

      “我有些想姐姐了。”乌小匪伸手抹去不知何时流淌下来的两行湿漉漉的眼泪。

      “我也是。”阿凛凝望车窗外色彩斑斓的霓虹灯语气淡淡地回答。

      “你说什么?阿凛姐姐。”乌小匪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我什么都没说,你大概是幻听了吧。”阿凛顺手摆正了大衣的下摆,她蓦地想起了白家长辈那句关于“动情可耻”的训导。

      白家人一向只注重现实利益的结合,所谓“爱情”对白家人而言不过是一个促使家族利益最大化的手段,假使家族长辈得知阿凛对某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平凡人动了情,她便会一夜之间沦为这个家族人人唾弃的逆女。

      阿凛看似拥有一切,实则她在白家的地位并不稳固,除非有一天她熬到容颜衰老两鬓斑白。那时她才会真真正正地成为白家一言九鼎的大家长,可是那又需要等待多少年呢?阿凛有时庆幸自己生在这个富贵之家,有时又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笑。

      那只想念自家姐姐的小乌鸦静静地倚着座位流眼泪,阿凛很羡慕乌小匪随时随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个人的眼泪一点都不值钱,被骂时哭,难过时哭,想念故人时哭,就连身体不舒服也要哭,可是白家的女孩却从来都不被允许当着别人的面流眼泪,即便是自己偷偷躲在房间里哭泣也不可以。

      阿绵小的时候曾经不小心违反了这条如同钢铁一般的律令,父母要求阿绵执行半个小时的“静止”惩罚,所谓静止就是短暂地剥夺被惩罚者身为人的权利,那半个小时里你只是一珠失去部分感官的植物,那是一种对年幼孩童来说十分骇人的惩罚,它会令你顷刻失去所有习以为常的安全感。

      阿凛在父母的命令之下亲手帮阿绵戴上了眼罩和耳塞,随后又用胶带封住了阿绵的嘴巴,如果你在受惩罚期间流泪,那么惩罚就会向后顺延半个小时。阿凛觉得这种试图挑战人类心理极限的惩罚比挨打还可怕,她至今也不懂得,为什么哭泣这件事在白家会被不允许,为什么长辈们要执着于封堵这条孩子们疏解情绪的渠道。

      阿凛因为白家的这条变态规矩过早的失去了眼泪,她在大部分难过的时候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阿绵在被执行过好几次“静止”过后亦学会不再用流泪表达伤悲。那个孩子后来特别难过的时候就会露出令人深感诧异的笑容,她甚至会在别人的葬礼上露出不合时宜的微笑,唯有阿凛知道,那种看起来十分怪异而僵硬的微笑其实是阿绵眼泪的替代品,那条不允许孩童哭泣的规矩就这样将阿绵活生生地塑造成了一个极度悲伤时会露出僵硬笑容的怪物。

      “哦,姐姐,带我回家,牵着我的手,你不用害怕……[2]“乌小匪一句都不在调上的歌声围绕在阿凛耳畔。

      “闭嘴,别唱了!”阿凛伸手推了一把乌小匪,乌小匪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阿凛姐姐,当年你真的是在骗我吗?”那句“闭嘴”的呵斥只让乌小匪安静了不到三分钟。

      “当年什么事?”阿凛故意不接茬。

      “你说等十八岁成年以后,你就做我的女朋友。”乌小匪一字不差地重复阿凛姐姐当年的承诺。

      “你只记得后面这一句,却不记得当初这个承诺的前提吗?”阿凛转过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她没想到这只愚蠢的小乌鸦居然到现在还没死心。

      “记得。”乌小匪垂头丧气地回答。

      “我当年的原话是,等你长大以后想让姐姐做你的女朋友吗?如果想的话就多花点时间陪陪我妹妹,逗她发笑,讨她欢心,我妹妹有抑郁症,如果你能用爱与陪伴化解掉她心中的顽疾,等你十八岁成年之后,我就做你的女朋友。乌小匪,你做到了吗?”阿凛反问贼心不死的可恶乌小匪。

      “我没有。”乌小匪声音越来越小。

      “既然没有做到,你还有什么脸来找我兑现承诺,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是在欺骗你?”阿凛步步紧逼。

      “为什么?为什么阿绵不能等十二点过了再死?为什么她不能行行好多等几个小时?为什么她偏偏要选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去死?为什么她要这样对待陪伴她五年的朋友?为什么她要刻意毁掉我为之努力五年的理想?”那匹脖子上没有套着缰绳的小野马又开始像犯病了似的毫无顾忌地发疯。

      “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凛抬手给了乌小匪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既然小乌鸦找打,何不成全她?

      “她就是在故意和我作对,她就是见不得我和你在一起,难道不是吗?”乌小匪仿若疯魔了般一脸不服气地反驳。

      “乌小匪,你从今天起给我好好管住这张嘴,如果你再敢说这种混账话,我见一次打你一次。”阿凛深吸一口气按住自己又想扬起巴掌的手。

      “不疼……”乌小匪抬起衣袖粗鲁地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

      “你说什么?”阿凛没想到那只小乌鸦竟敢当面挑衅她。

      “不疼……”乌小匪怕阿凛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疼不疼……”阿凛抬手又给了乌小匪一个清脆的耳光,那只小乌鸦右脸上留下两层重叠的指印。

      “阿……阿凛姐姐,我从七岁起挨打就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带我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很可能患有一种伴随解离状态的精神疾病。”乌小匪熟练地掰正自己被打脱臼的下巴过后红着眼眶对阿凛姐姐解释。

      “你是认真的?”阿凛半信半疑地向乌小匪确认,阿凛不知为何觉得,那只小乌鸦的神情好像不是在骗人。

      “哈哈,我是在骗你。”乌小匪捂着红肿的右脸像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皮孩子一样咯咯大笑。

      “周叔,停车。”阿凛吩咐司机。

      “好的,小姐。”周叔把车停在路边。

      “乌小匪,我限你三秒之内给我滚下去,否则我会将你一脚踹下车!今天开始接下来一个星期我都不想看到你这张令人扫兴的狗脸!”阿凛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将那只讨人嫌的小乌鸦独自留在马路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 14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