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普罗旺斯炖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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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学开始，就常常在课本上见到过类似的话，具体的原句夏也早就想不起来了，大致的意思是，坚硬笔直的树比草更容易被风折断。其中蕴藏的意思也很明确，暗示着过分坚强（或是执拗？）的人，在面对重大打击的时候，反而会容易遭遇更糟的结果。
夏也不觉得风音是树，说到底，她好像就不是那种适合用植物比喻的人——要是改用动物进行形容的话，他倒是能说出来一些。
但在今天的比赛结束之后，经过停车场看到她时，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风音很像一棵树。
也就是说，她的后背绷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直，脑袋低垂着，明明印象里几乎不会见到风音低头走路的时候——等等，这也许就是她小时候很经常会摔跤的原因？
开场前扎得干净漂亮的马尾辫在四节比赛的跳跃与奔跑的拉拽下已经变得松松垮垮，略显凌乱地搭在肩头，散落的碎发也盖住了她的侧脸。她就这么低头往前走，没有向任何一样东西或擦肩而过的路人投去目光。
就是从那一秒起，夏也开始担心。
失败是常事。
尤其，这是竞技体育的世界，输赢会成为硬币的两面，绝无可能永远翻到同一侧。而风音有多好胜，他当然知道，毕竟小时候踢足球上头到会彻底无视队友存在的那个人就是她。
有好胜心，也有与之匹配的天赋，却还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失败，迄今为止都幸运且顺利地抵达了能力的极限，对于这样的长达数年的运动生涯来说，意料之外败局一定会比任何时刻都要尖锐吧。
同她说了宽慰的话，收到了她的答复，看起来只是客套的场面话。
夏也想着前几年还和郁弥关系不管太和谐的时候，那时的郁弥也是困在了不理想的成绩之中。当时是怎么和解的来着？呃，总觉得他好像也没怎么帮上忙。
总之，那时候彻底解开矛盾的契机是和郁弥一起参加了游泳比赛，靠着竞争之心抹平了隔阂。但如果对方是在水里相当不自由的风音……看来是不能故技重施了。
直到四处打听风音家地址的时候，夏也还是没想好怎么办比较合适，总之想先和她面对面说点什么，可她没接电话，让人有点担心。
问了后辈悠马，悠马去找了京王的队长吉田，吉田又咨询了和她同级生的叫伊藤的同学，总算是得到了地址。敲敲门，冒出来的却是一颗法国产的光头，一度让夏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可这里的确是伊藤凪所说的510没错啊。
“您好。”夏也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往里打量，否则实在太不礼貌，“请问这里是鹿鸣家吗？”
“你找艾莉娜吗？”
陌生的名字。
夏也更确信自己走错了，但这熟悉的含着水的口音却又真的很熟悉。
他花了两秒钟时间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是缺席了整场比赛的风音的爸爸——虽然还是不知道艾莉娜是谁。
他巧妙地躲开是否问题，只说：“如果风音不在家，我就先告辞了。”
“她出门买东西了……买炸猪排？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吧。她出门已经好久了。”
“这样嘛？我明白了。”
“你要不进来等？”
“不用不用不用——”
不只是不好意思和不礼貌，夏也更多的是觉得，等待不会得来好结果。
先行告辞，而后开始检索附近的炸猪排店，倒是有好几家，但他怀疑风音不在其中的任何一间店里。
或许，还是明天来找她比较好吧。她肯定也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今日的心情。
正是在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看到她了，就猫在公交站的座椅上，不知道在盯着什么，一贯挂着各种耳饰的耳朵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佩戴，看起来好不协调。于是他走过去，害她被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自己碍到了别人的事。”风音耸耸肩膀，“毕竟，我又不是真的在等车，坐在这里完全就是在占用公共资源。”
“没事，反正没人知道。”
然后是几秒的沉默。
“你刚好路过这里吗？”
“没有哦。”夏也垂眸看她，很认真的表情，“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意料之外。
有被吓到吗？倒也不算吧。但至少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风音猫起来的后背总算是稍稍挺直了一点，表情略微发愣，忍不住开始挠头。
“因为我今天输了的事情吗？”她苦笑几声，“我没事啦，过几天就好了。谢谢。我真的没事。”
“我知道，但还是想来看看你。说起来，我刚才遇到你爸了。明明都已经十几年没见面了，他倒是好像没什么变化。”
“有吗？”
“嗯，有的。”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光头，不过这话他可不打算说，“他说你去买炸猪排的，可是……”
他的目光顺势落在风音空空如也的手上，把她的借口彻底戳穿。还好风音本人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坦白说，自己就是想出来喘口气。
“和皮埃尔说话一点也不开心。”她直说了，“他的自我太庞大了，又不怎么把别人放在心上，有点讨厌。但我不想和他吵架，因为他肯定会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既然这样，我干脆一个人出来透透气，等收拾好心情了再回去。”
“‘爸爸’这个角色就是很烦人的。我爸也差不多是这样。”
“是呢……啊。不是。”她立刻改口，“我都没怎么见过你爸爸。”
“他一直在海外出差，这几年也是一样。我都忘记上次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话了。”
“你也很艰难呢。”
不太想承认这一点的夏也干脆笑了两声：“彼此彼此。”
不知算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谁也没提比赛的事情。不过冬日的风实在太过冻人，夏也和风音都有点坐不住了。
“夏也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哦。”
本来用来进食的时间全都用来找风音了。
作为吞掉了夏也傍晚时间的罪魁祸首，风音对此一无所知，不过她还是会邀请他一起回家吃饭作为被冬风冻得不行的补偿。
“吃过普罗旺斯炖菜吗？”
夏也想了想：“《料理鼠王》里那只主角小老鼠做的压轴菜？”
“没错，是今晚的主菜之一。来尝尝吧。”
“好。”
于情于理——好吧，主要还是从未品尝过普罗旺斯炖菜的这份心情在作祟——他不会拒绝。
顶着冷风走回家。今晚确实有点太冷了，他们俩挤在玄关，等着空调风把身体捂暖了一些，这才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介绍夏也和安德烈亚认识，可惜害得她的弟弟看起来更加拘谨了。皮埃尔从厨房里探头出来，问她买到炸猪排了吗。
“没有。”风音说起谎言完全是信手捏来，“卖光了。”
他好失望：“这么早就卖光了？”
“限量的。不过路上遇到了夏也，就请他一起过来了，菜应该够吧？”
“是刚才那个小伙子。”
“嗯。你是不是没想起来他是以前邻居桐岛家的长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皮埃尔还是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来——风音有理由怀疑他只是装出了一副想起来的样子而已。
“是那个夏也啊，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你弟弟还好吗，我记得他和艾莉娜一样岁数是不是？”
行吧，看来不是演的。风音勉勉强强收回了对皮埃尔的审视目光。
在外头磨蹭了很久，这会儿回来的时机倒是刚好，普罗旺斯炖菜即将出炉，番茄意面马上就要下锅了热气腾腾，皮埃尔拿着筷子哐哐拌沙拉，安德烈亚则是在风音的背后探头探脑，不知道是在看今日的晚餐，还是好奇心作祟在偷偷打量姐姐和她的朋友，但他的小动作真的很容易让夏也想起风音小时候的模样。
但安德烈亚确实比她安静很多。在等待开饭的短短一段时间里，夏也和他坐在一起，无聊地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才好，语言还不通。这孩子总是悄悄看他，抬起眼睛的样子和小时候的风音真像。
走向餐桌的时候，安德烈亚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可能是在和他握手吧。真是个腼腆的孩子，也难怪他吃饭时轻手轻脚，也不怎么说话——当然，很可能是因为他听不懂爸爸现在正在说的语言。况且现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无聊话题的那一方是皮埃尔，夏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个很话痨的男人。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沉浸在自己发言之中的那种人，时不时也会丢出反问，比如像是“你说是吧艾莉娜”之类的话，不过她应答的频率越来越低。夏也注意到，每有一声“艾莉娜”说出口，她的鼻子就会稍微皱一皱，伸手去拿水杯，用嘴唇碰一碰水。
“以前我们去马赛的时候，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还记得吗艾莉娜，你……”
“风音。”
很突然地，夏也出声，随后的话语过了两秒才说出口。
“你东西掉了。”
风音低头去看，地上什么也没有，但她还是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俯身去捡，从桌子底下抬头看他，小声说了“谢谢”。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艾莉娜”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晚餐结束，皮埃尔带安德烈亚去酒店登记入住，夏也蹭他们的计程车一起回去。风音今天太累了，送他们到家门口就道别了，正准备关门，门扉却被抵住了。
“明天，”夏也说着，话语轻快，“明天来我家吃饭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