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之外》飘逸柔

22、送你的钗子

　　第二日天还未亮，张知意便随着张承去了军营。晨训的号角刺破薄雾，他穿着与兵士同式的灰布短打，在沙场上挥剑、扎马，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透了衣领。往日里握惯了书卷的手，此刻被剑柄磨得泛红，可他却没半分懈怠——他想起李婉昨日在凉亭里说“不愿将就”时的坚定，忽然觉得，只有让自己变得更沉稳、更有力量，才能配得上与她“共赏海棠”的缘分。

　　待日头升至中天，训练暂歇，张知意便告了假，独自往城西的“玲珑阁”去。那是京中最有名的首饰铺，专做女子饰物，昨日从将军府出来时，他便记着要寻一件合宜的物件，既不显得刻意，又能藏住心意。

　　踏入铺内，掌柜见他一身风尘却气度不凡，连忙迎上前：“公子可是要为心上人挑首饰？小店新到了一批南珠，还有蜀地送来的缠丝玛瑙，都是上好的料子。”

　　张知意摇摇头，目光扫过柜台里的各式钗环，最终落在一支海棠花样式的银钗上。钗头是两朵并蒂海棠，花瓣用细银掐出纹路，边缘鎏了层淡金，花蕊处嵌着两颗极小的粉碧玺，在光下透着柔和的光晕，像极了春日里刚绽露的海棠花苞。

　　“就这支。”他指了指那支钗，指尖轻轻拂过钗身，忽然想起昨日李婉拨弄茶盏时，指尖泛着的淡粉色，“麻烦掌柜包得雅致些，不要太过张扬。”

　　掌柜会意，取来一方月白色的锦盒，将银钗小心放入，又用细丝带在盒外系了个玲珑的结。张知意付了钱，将锦盒揣进怀中，指尖触到盒面的温度，竟有些莫名的紧张——他怕唐突了她，又怕这份心意传不到她心里。

　　傍晚时分，张知意换了身月白长衫，带着锦盒去了公主府外。守门的侍卫认得他是前日来求亲的镇国将军之子，虽有些诧异，却还是进去通传了。不多时，侍卫回来引他，说公主在别院的海棠园里等他。

　　他跟着侍卫穿过回廊，远远便看见那片熟悉的海棠树。此时花期已过，枝头只剩翠绿的叶子，李婉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襦裙，正站在树下喂一只白鹦鹉，夕阳的余晖落在她发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公子今日来，可是有要事？”李婉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看见他手中的锦盒，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依旧笑得温和。

　　张知意走上前，将锦盒递到她面前，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局促：“昨日公主说愿与我做朋友，我无甚贵重之物，只是前日见公主院中海棠开得好，便寻了这支钗，想着……或许能配得上公主。”

　　他不敢抬眼，只听见李婉接过锦盒的轻响。片刻后，她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公子倒是有心，这海棠钗的样式，我很喜欢。”

　　张知意猛地抬头，看见她正将钗拿在手中，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夕阳下，那支银钗映着她的侧脸，粉碧玺的光落在她眼底，像盛了两星碎火。他忽然觉得，比这钗更美的，是她此刻含笑的模样——没有了昨日的疏离，多了几分真切的温柔。

　　“喜欢就好。”他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我还怕……怕选得不好，唐突了公主。”

　　“公子哪里的话。”李婉将钗重新放回锦盒，妥帖地收在袖中，“朋友间的赠礼，本就该这般用心。对了，今日见公子一身风尘，可是去了军营？”

　　“是，父亲让我去历练历练。”提及军营，张知意的眼神亮了些，“虽累些，却也学了不少东西，日后若有机会，或许还能给公主讲讲军营里的事。”

　　“那我可要好好听听。”李婉笑着点头，目光落在院外的夕阳上，“天色不早了，公子也该回府了，免得将军担心。”

　　张知意应了声，又与她闲话几句，才转身离开。走到公主府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见李婉还站在海棠树下，正朝他挥手。晚风拂过她的裙摆，像一朵即将随风而起的紫海棠。

　　他摸了摸怀中残留的锦盒温度，心里暖融融的。方才她收钗时的模样，她笑时的眼底星光，都像被刻在了心里。他忽然觉得，这一世的重逢，或许比他想象中更值得期待——不是强求的姻缘，而是这样慢慢走近，像海棠花一样，在时光里悄然绽放，温柔而坚定。

　　回到将军府时，少年正在门口等着，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前：“公子今日回来得晚，可是去见公主殿下了？看您脸色这么好，定是顺心事吧？”

　　张知意没说话，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月光依旧洒在青石板上，像昨夜那样铺着银霜，可他的脚步却比昨日轻快了许多。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晚风带着桂花香吹进来，仿佛还夹杂着海棠园里的气息。

　　他从怀中取出那封画着海棠的信，与今日的锦盒放在一起。信纸的娟秀字迹，与钗上的海棠纹路，在月光下相映成趣。张知意看着这两样东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很多日子，他可以陪着李婉，一起等下一季海棠花开，一起喝那杯还没来得及共品的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