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刑侦》昕辞语随

1、倒置十字架

　　七月十九日凌晨三点二十七分，江雨被手机铃声惊醒时，窗外正下着今夏第一场暴雨。

　　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手肘撞倒了相框。玻璃碎裂声中，父亲穿着警服的严肃面孔在闪电照耀下一闪而过。江雨盯着照片看了两秒，才拿起手机。

　　"江警官，城西玫瑰园别墅区发生命案。"电话那头的女声异常紧绷，"现场有倒置十字架标记，处长要求您立刻到场。"

　　雨水拍打着窗户，江雨看向床头的电子钟。3:27，日期显示七月十九日——他的二十岁生日。

　　"今天是我轮休。"他声音沙哑，喉结滚动了一下。空调温度打得太低，裸露的手臂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死者是陈明远。"对方顿了顿，压低声音，"内脏全部被反转了...是'那种案件'。"

　　这个词让江雨彻底清醒了。三个月前他被秘密调入A8-06特别调查组时，处长就警告过这类案件的特殊性——涉及"异能者"的犯罪。

　　"半小时到。"他简短回答，挂断电话。

　　冷水冲在脸上时，江雨盯着浴室镜中的自己。黑发因为睡姿有些凌乱，眼下是常年熬夜留下的青黑，左眉上那道两厘米的疤痕在苍白肤色上格外显眼——警校毕业演习时留下的纪念。他机械地刷着牙，思绪却飘回一周前处长办公室里那段对话。

　　"你的测试结果很特殊，"处长递给他一份标着"绝密"的文件，"潜在能力评级A+，虽然还没觉醒。"

　　"什么能力？"

　　"我们称之为'上帝视角'。"处长的眼神意味深长，"能看到死者生前的最后时刻。"

　　现在，这个能力可能要在今天觉醒了。江雨系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警徽在胸前泛着冷光。出门前，他看了眼地上碎裂的相框，父亲严肃的目光似乎穿透时光注视着他。

　　四十分钟后，江雨站在了案发现场门口。暴雨已经转小，玫瑰园别墅区被警灯染成蓝红交错的颜色，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玫瑰花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他出示证件跨过警戒线，皮鞋踩在湿漉漉的碎石车道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就是新来的队长？"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雨转身，看到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领带松垮的年轻男子靠在警车上，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纸杯。那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栗色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被风吹过，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右耳上一个小小的银色耳钉在警灯下闪烁。

　　"楠安，副队长。"那人伸出没拿杯子的那只手，"听说你今天过生日？恭喜啊，第一次出现场就碰上这么'有趣'的案子。"

　　江雨没有伸手，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对方身上飘来淡淡的咖啡香混着某种柑橘调香水，在这个死亡现场显得格格不入。

　　"现场什么情况？"江雨直接问道，声音比夜雨还冷。

　　楠安也不尴尬，收回手耸了耸肩："死者陈明远，45岁，明远制药CEO。保姆凌晨两点发现时已经死了至少六小时。"他啜了一口咖啡，热气在雨夜中形成白雾，"最精彩的是——"他凑近一步，江雨闻到了更浓的咖啡味，"他的内脏全部被反转了，就像有人把他里外翻了个面。"

　　江雨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楠安的眼睛在警灯照耀下呈现出奇特的琥珀色，"心脏在右边，肝脏在左边，胃袋倒挂着——就像有人把手伸进他体内，把一切都重新排列了一遍。"

　　江雨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他转身走向别墅，楠安小跑着跟上："喂，等等我啊队长！你的欢迎仪式也太冷淡了吧？"

　　别墅书房内，法医和技术人员正在忙碌。江雨戴上手套，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后的死者。

　　陈明远穿着深蓝色睡袍，端坐在皮质转椅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就像在打盹。如果不是他嘴角被黑线缝成一个夸张的微笑，以及睡袍前襟大片的暗红色血迹，这场景几乎称得上平静。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11点到凌晨1点之间。"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江雨转头，看到一位戴着口罩、扎着高马尾的女法医站在旁边。她比江雨还高出半头，白色大褂下是笔挺的西装裤和锃亮的牛津鞋，露出的眼睛是锐利的琥珀色。

　　"顾法医，"江雨点头致意，"有什么发现？"

　　顾长安摘下一只手套，指向死者腹部："死因是内脏全部被反转导致的大出血。奇怪的是，体表几乎没有伤口。"她翻开死者的睡袍前襟，露出苍白皮肤上几道细微的红痕，"仅有的几处切口都很整齐，像是手术刀造成的，但——"她停顿了一下，"这些切口都是从内向外完成的。"

　　江雨皱眉："什么意思？"

　　"就像有人把手伸进他体内，从里面切开一样。"楠安不知何时站在了江雨身后，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畔，"或者说，像某种'特殊能力'。"

　　江雨猛地转头，差点撞上楠安的鼻子。后者笑嘻嘻地后退一步，举起双手："别紧张，队长。只是猜测。"

　　江雨没理他，转向顾长安："有其他发现吗？"

　　顾长安指向地面："凶手用死者的血在地上画了这个。"

　　江雨低头，看到地毯上暗红色的倒置十字架，十字架底部还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字母"A"的变体。

　　就在这一瞬间，江雨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的视野开始扭曲，书房里的人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嗡鸣。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和死者完全相同的姿势。

　　"江警官？"顾长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但江雨已经听不见了。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全新的画面：

　　他正以第三视角看着书房，陈明远坐在书桌前，一个全身笼罩在黑影中的人站在他面前。黑影伸出手——那只手竟然直接穿透了陈明远的胸膛！江雨看到黑影在陈明远体内搅动，内脏像被无形的手翻转、切割。陈明远的表情从惊恐变成极度痛苦，最后定格在那个诡异的微笑上。整个过程中，黑影的脸始终模糊不清，就像被打了马赛克。

　　最可怕的是，江雨能感受到一切——胸口的撕裂感、内脏被翻动的恶心、濒死的绝望。他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要逃跑，却保持着跪姿动弹不得。

　　"江雨！"

　　一双手突然抓住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拉回现实。江雨大口喘息，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双手死死抓着地毯。楠安蹲在他面前，脸上罕见的没有笑容。

　　"第一次能力觉醒？"楠安低声问，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江雨抬头，看到楠安眼中的了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经历的恐怕就是处长说过的"那种案件"——涉及特殊能力的犯罪。

　　"上帝视角？"楠安继续问，见江雨没有否认，他吹了声口哨，"酷。能看到凶手吗？"

　　江雨摇头，嗓子干涩："看不清脸。"

　　楠安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柠檬糖，塞进江雨手里："吃了。第一次使用能力后会反胃。"
　　~
　　江雨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糖果，不明白楠安为什么会随身带这个。但他确实感到一阵阵恶心涌上喉咙，于是机械地剥开糖纸，将糖果塞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在口腔中爆开，奇迹般压下了呕吐感。

　　"你们没事吧？"顾长安走过来，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楠安立刻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没事没事，我们队长被现场震撼到了。毕竟是生日嘛，这份'礼物'有点重口味。"

　　江雨借着楠安的搀扶站起来，强忍着头晕整理了一下衣服："我需要死者的详细资料，特别是近期的活动轨迹。"

　　"已经让人去调了。"楠安说，突然凑近江雨耳边，"顺便，欢迎来到异能者的世界，'上帝'先生。"

　　江雨瞪了他一眼，但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他不仅看到了死者的死亡过程，还在最后几秒瞥见了另一段画面——在一个雨夜，楠安胸口中枪，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那是未来吗？还是幻觉？

　　江雨握紧口袋里剩下的糖纸，决定先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很高兴继续为您创作《异能刑侦档案》第一章的后续内容。以下是本章完整的中段情节，将展现楠安的特殊能力、案件线索的推进以及团队间的初步磨合。

　　警车后座，楠安把一叠现场照片摊开在小桌板上。雨水敲打着车窗，形成一道模糊的水帘，将外界的光线折射成扭曲的波纹。江雨坐在对面，仍在为刚才的异能体验感到不适——他的衬衫后背已经湿透，黏在皮肤上，像第二层冰冷的表皮。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江雨压低声音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柠檬糖的包装纸。

　　楠安头也不抬地翻看照片："处长没告诉你？A8-06特别调查组专门处理涉及特殊能力的案件。"他抬头，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笑，"我们每个人都是'特别'的。"

　　江雨皱眉："你的能力是什么？"

　　楠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凌晨4点17分。给我十分钟。"

　　说完，他做了个奇怪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附近画了个圈。下一秒，江雨惊讶地发现楠安的动作突然变得极慢，就像视频被放慢了十倍速。楠安缓慢地拿起一张照片，缓慢地眨眼，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肉眼可见的缓慢。

　　但更诡异的是，车内的其他声音完全正常。江雨能听到前座警员讨论早餐吃什么的闲聊，能感受到雨滴打在车顶的震动。只有楠安一个人仿佛被隔离在另一个时间流速中。

　　大约一分钟后——对楠安来说可能是十分钟——他的动作恢复正常速度。他呼出一口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右手微微颤抖着去拿咖啡杯，却在距离杯子还有几厘米时就做出了握取动作。

　　"时间流速，"楠安用左手按住发抖的右手，咧嘴一笑，"我能创造一个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十倍的小空间，但只有我自己受影响。"

　　江雨盯着他："有什么副作用？"

　　楠安挑眉："聪明的问题。"他再次尝试拿咖啡杯，这次成功了，"离开空间后会有'时间错位'，就像刚才那样。通常持续半小时左右。"

　　江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拿起一张死者胃部内容物的照片："发现什么了？"

　　"这个。"楠安指向照片上几粒金色的残留物，"死者死前几小时服用过某种药物。看这个颜色和质地..."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皮质笔记本，翻到某页，上面贴着一张剪报和三年前某药物实验的报告复印件，"像不像黑市上流传的'金苹果'？"

　　江雨接过笔记本，看到一份标着"绝密"的药物实验报告。报告显示，某种代号"金苹果"的药物声称能激发人类潜能，但实验对象全部死于器官衰竭。报告末尾的名单上，明远制药赫然在列。

　　"'金苹果'项目五年前就终止了。"楠安凑过来，手指点在报告某处，"但有趣的是..."他的指尖滑到研究人员名单，"顾长安法医的名字也出现在这里。"

　　江雨猛地抬头："顾法医？"

　　"更准确地说，是她妹妹顾南风。"楠安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五年前失踪的那个天才药理学家。"

　　江雨感到一阵寒意。他想起在上帝视角最后看到的画面——年幼的顾长安从火场中逃出，手里攥着急救包，而身后的妹妹在哭喊。

　　"还有这个。"楠安指向照片上死者手指的细微痕迹，"陈明远死前曾经剧烈挣扎过，但奇怪的是，书房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江雨突然明白了："因为打斗发生在...内部？"

　　楠安打了个响指："凶手可能拥有操控人体内部的异能，直接在陈明远体内制造了那些伤口。这解释了为什么法医说切口是从内向外形成的。"

　　江雨思索片刻："我们需要查清楚'金苹果'项目的所有参与者，以及——"

　　"以及顾南风的下落。"楠安接话，从座位底下抽出一个旧文件袋，"巧了，我刚好有些线索。"

　　文件袋已经泛黄，边缘磨损严重。江雨打开它，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页笔记。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尸体，同样内脏反转，嘴角被缝成微笑状。笔记上写着几个关键词："黑市"A"组织"、"异能交易"、"镜像"。

　　"镜像？"江雨皱眉。

　　楠安摇头："不清楚具体含义。但死者生前最后联系人是..."他指向照片角落的一个电话号码，"陈明远。"

　　江雨感到一阵眩晕再次袭来，但这次不是因为异能。他隐约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阴谋的入口处，而这个阴谋似乎与顾长安、她失踪的妹妹，以及那个神秘的黑市组织"A"有关。

　　"对了，"楠安突然说，打断了江雨的思绪，"你刚才使用能力时，除了看到凶杀过程，还看到别的什么了吗？"

　　江雨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那颗柠檬糖的包装纸："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楠安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耸耸肩："据说'上帝视角'有时候会随机播放其他死亡片段。如果你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最好告诉我。"

　　江雨避开他的目光："有发现会告诉你。"

　　就在这时，顾长安敲了敲车窗。她拉开车门，脸色异常苍白，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她递过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你们需要看看这个。"

　　江雨接过报告，上面是死者血液检测结果："肾上腺激素水平异常升高？"

　　"说明他在被杀前经历了极度愉悦或兴奋的状态。"顾长安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且..."她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小片金色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字母"A"，"我在他胃里发现了这个。"

　　楠安吹了声口哨："看来我们的'A'先生给陈明远送了份'快乐'的死亡邀请函。"

　　江雨仔细观察那个金属片，突然想起现场地上倒置十字架旁边的符号。那不是随意的涂鸦，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标记。

　　"监控查了吗？"他问道。

　　顾长安点头："书房外的摄像头显示，死者死亡前5分钟曾对着空气说话，内容是：'你终于来拿报酬了。'"

　　三人陷入沉默。雨声填满了警车内的寂静。江雨感到这个案子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而他的异能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尽管每次使用都像死过一次那么痛苦。

　　"我需要再看一次现场。"江雨突然说。

　　"用你的'上帝视角'？"楠安挑眉，"你确定吗？第一次使用后至少要间隔12小时，否则——"

　　"否则什么？"江雨打断他。

　　楠安难得严肃起来："否则你可能会迷失在那些死亡片段中，分不清什么是现实。"

　　江雨没有回答，只是推开车门走进雨中。他隐约感觉到，这个案子与自己的异能觉醒不是巧合，而那个看不清脸的黑影，或许正与顾南风和"A"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弄清楚自己看到的关于楠安的未来片段是否真实——因为在那画面中，开枪的人影，隐约有着和自己相似的轮廓。
　　很高兴继续为您创作《异能刑侦档案》第一章的后续内容。以下是本章的第三部分，将深入探索顾长安的法医能力、药物实验背后的秘密，以及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讯室突变场景。

　　法医实验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顾长安站在不锈钢解剖台前，深吸一口气，橡胶手套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陈明远的尸体已经被运回来，此刻正赤裸地躺在台面上，胸腹腔像一本被粗暴打开的书。

　　"开始记录。"她对角落里的录音设备说，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死者陈明远，男性，45岁，初步检查显示内脏器官全部反转..."

　　她的手指悬在尸体上方几厘米处，迟迟没有落下。顾长安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的能力"分尸专家"能通过触碰尸体感知死者最后24小时的生理状态，但代价是同步感受死者的痛苦。

　　三秒后，她闭上了眼睛，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皮肤。

　　剧痛如闪电般劈开她的意识。

　　顾长安的腹部仿佛被无形的刀切开，一股冰冷的力量在她的内脏中搅动。她的胃袋被翻转，肠子像麻绳一样被拧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然后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她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不得不抓住解剖台边缘才没有跪倒。

　　"呼吸...保持呼吸..."她在心里命令自己，但肺叶仿佛被刺穿，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

　　在痛苦的漩涡中，一些画面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陈明远坐在书房里，吞下一片金色的药丸；
　　——他的瞳孔扩大，嘴角扬起一个不自然的微笑；
　　——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太美妙了...这就是进化的感觉吗？"

　　顾长安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几步撞上了器械柜。金属工具哗啦作响，她扯下口罩，对着垃圾桶干呕起来，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顾法医？"助手小林推门而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您没事吧？"

　　"没事。"顾长安用袖子擦了擦嘴，声音嘶哑，"把肾上腺素检测报告给我。"

　　报告显示，陈明远死前24小时内肾上腺激素水平异常升高，远超正常范围。

　　"这不合理..."顾长安皱眉，"人在恐惧或痛苦时肾上腺素会升高，但根据死亡过程，他应该是在极度痛苦中死亡的..."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迅速戴上新手套，用镊子拨开死者的胃内容物。在黏稠的消化液和半溶解的食物残渣中，一片小小的金色物体闪着微光。

　　"这是..."顾长安小心地夹起它，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那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精致的字母"A"。在实验室灯光下，它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顾长安眼前浮现出实验室大火中，妹妹顾南风站在火焰中央，手里握着的正是同样的金属片。

　　"姐姐，你错了。"记忆中顾南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不是毁灭，是进化..."

　　顾长安的手开始发抖。她放下金属片，走到洗手池前，用冷水拍打自己的脸。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她拉开领口，锁骨下方一道烧伤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那是五年前救妹妹时留下的。

　　"顾法医？"小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江队长他们来了。"

　　顾长安整理好衣领，深吸一口气走出解剖室。江雨和楠安站在走廊里，前者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后者正把玩着那颗柠檬糖的包装纸。

　　"死者生前服用过某种药物。"顾长安直接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导致他在被杀前处于极度愉悦状态。"

　　楠安挑眉："快乐地走向死亡？真讽刺。"

　　"还有这个。"顾长安递过那个装着金色金属片的证物袋，"在他胃里发现的。"

　　江雨接过证物袋，对着灯光观察："和现场地上的标记一样。"

　　"五年前，"顾长安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妹妹参与的'金苹果'项目，实验对象都会得到这样一片金属牌。"

　　走廊陷入沉默。楠安停止了转糖纸的动作，江雨的目光变得锐利。

　　"你妹妹现在在哪里？"江雨问。

　　顾长安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官方记录是失踪。实验室大火后...再也没找到尸体。"

　　楠安突然站直了身子："等等，你说'金苹果'项目的实验对象都会得到金属牌？那陈明远是..."

　　"不是实验对象。"顾长安摇头，"他是投资人之一。"

　　江雨和楠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吹了声口哨："看来我们得找其他投资人聊聊了。"

　　"刘明德教授。"顾长安说，"他是项目首席研究员，现在在医科大学任教。"

　　江雨已经转身走向电梯："安排审讯。"

　　审讯室的灯光比解剖室更加刺眼。刘明德教授坐在金属桌对面，不停地用手帕擦着秃顶上的汗珠。他六十岁左右，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眼镜片后的眼睛不停地眨动，像受惊的鸟。

　　"我真的不知道什么'A'组织！"他的声音尖细，"'金苹果'项目五年前就终止了！所有资料都销毁了！"

　　江雨坐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陈明远死了。内脏全部反转。"

　　刘教授的手帕掉在了地上："什...什么？"

　　"就像实验体7号的死法。"楠安靠在墙上，突然开口，"记得吗？那个二十岁的女大学生，死的时候心脏在右边，肝脏在左边..."

　　刘教授的脸色变得灰白："你怎么知道实验体7号？那是绝密资料！"

　　楠安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旧照片，滑到教授面前："因为她是我姐姐。"

　　审讯室陷入死寂。江雨转头看向楠安，后者脸上依然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但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温度。

　　刘教授开始发抖："我...我不知道她是你的...我们只是按照程序..."

　　"什么程序会把活人的内脏翻转？"楠安的声音轻柔得可怕。

　　突然，刘教授的表情凝固了。他的眼睛瞪大，嘴角开始抽搐，一丝鲜血从鼻孔流出来。

　　"救...我..."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手指抓住自己的喉咙。

　　下一秒，他的腹部开始不自然地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他的西装扣子崩开，衬衫下可见皮肤下凸起的形状——他的内脏正在自己转动！

　　"后退！"江雨猛地站起来，把椅子撞倒在地。

　　刘教授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鲜血从他的眼角、鼻孔和嘴角涌出。他的腹部发出可怕的"咕叽"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动。最后，他爆裂的眼球中喷出一股鲜血，溅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当刘教授的身体终于停止抽搐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扭曲的尸体，嘴角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成一个诡异的微笑。

　　最恐怖的是，他用最后一点力气，蘸着自己的血，在桌上画了一个残缺的倒置十字架。

　　楠安第一个回过神来，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刘教授的颈部脉搏："死了。"

　　顾长安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后僵在了门口。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血画的十字架上，脸色变得惨白。

　　"和五年前一样..."她喃喃道。

　　江雨转向她："什么意思？"

　　顾长安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尸体前，戴上手套检查。当她触碰到刘教授的皮肤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缩回手。

　　"怎么了？"江雨问。

　　"他的内脏..."顾长安的声音发抖，"全部是热的...就像刚被煮熟一样..."

　　就在这时，刘教授已经爆裂的眼球突然转动了一下——那是不可能的，他已经死了——然后他的嘴唇蠕动，发出最后的声音：

　　"A先生...向你们问好..."

　　审讯室里的温度似乎瞬间降到了冰点。四个人站在尸体周围，谁都没有说话。最后是楠安打破了沉默，他弯腰从刘教授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

　　"今晚午夜，"他念道，"码头区12号仓库。下面画着...一个倒置的十字架。"

　　江雨看向单向玻璃，在血迹的缝隙中，他恍惚看到镜面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正对着他微笑。

　　江雨双手撑在陶瓷洗手台上，冷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左眉上的疤痕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已经连续工作近二十小时，自从早上那个电话把他从床上拽起来，世界就变得扭曲而陌生。

　　上帝视角。异能者。内脏反转的尸体。现在又多了个"A先生"。

　　他捧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试图冲走脑海中那些画面——陈明远被无形之手剖开的胸膛，刘教授爆裂的眼球，还有...那个雨夜里楠安胸口中枪倒下的场景。

　　"不是真的。"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只是异能副作用产生的幻觉。"

　　镜中的江雨突然扭曲了一下。

　　起初他以为是灯光闪烁造成的错觉，但下一秒，镜面像水面一样泛起了波纹。镜中自己的倒影开始变化——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他的、夸张到近乎狰狞的微笑。

　　和陈明远尸体上被缝合的微笑一模一样。

　　江雨猛地后退，后背撞上隔间门板。镜中的"自己"抬起手，食指在镜面上缓缓划动，留下一道血痕。一个倒置的十字架逐渐成形，底部的"A"字母清晰可见。

　　"谁在那里？"江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洗手间里回荡。

　　镜面突然爆裂，无数碎片飞溅开来。江雨下意识抬手护住脸部，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当他放下手臂时，镜子的中心出现了一个黑洞般的缺口，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正从缺口中缓缓伸出。

　　江雨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鼻尖——

　　"队长？你在里面吗？"

　　楠安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江雨眨了下眼，镜子完好如初，没有裂痕，没有黑洞，也没有那只手。只有他自己惊恐的倒影和急促的呼吸声。

　　"江雨？"楠安的声音变得紧张，"你还好吗？"

　　门被推开时，江雨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正用纸巾擦干双手。楠安站在门口，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你看起来像见了鬼。"楠安递过一杯咖啡，歪头打量他，"又用能力了？"

　　江雨接过咖啡，热度透过纸杯传递到他冰凉的指尖："没有。只是累了。"

　　楠安靠在门框上，啜了一口咖啡："我查了刘教授的通话记录。他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从码头区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打出的。"

　　"监控呢？"

　　"坏了。"楠安耸耸肩，"巧合得令人感动，对吧？"

　　江雨盯着排水口，那里有一小片镜子碎片在灯光下闪烁："楠安，你相信有人能控制镜子吗？"

　　楠安的咖啡杯停在半空："什么意思？"

　　"没什么。"江雨摇摇头，转移话题，"陈明远和刘教授都是'金苹果'项目的相关人员。如果这真的是'A'组织在清除知情者，那么名单上的其他人也危险了。"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楠安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柠檬糖，扔给江雨，"顺便，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江雨接住糖果："什么？"

　　"陈明远的死亡时间。"楠安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奇特的琥珀色，"法医估计是在昨晚11点到凌晨1点之间。而刘教授死亡时间精确到下午4点23分。"

　　"所以？"

　　"所以，"楠安向前一步，声音压低，"这两个时间点，都正好是7月19日——你的生日。"

　　江雨的手指捏紧了那颗糖，塑料包装纸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想起洗手间镜子里那个诡异的倒置十字架，以及几乎触碰到他的那只手。

　　"你觉得这是冲我来的？"

　　楠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江雨手中的糖："吃了它。你看起来又要想吐了。"

　　江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胃部正在痉挛。他剥开糖纸，酸涩的柠檬味在舌尖扩散，暂时压下了恶心感。

　　"我查了所有能找到的'A'组织相关案件。"楠安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每个死者身上都有倒置十字架标记，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每个案件都发生在7月19日。"

　　"过去五年？"

　　"过去十年。"楠安纠正道，"从你十岁生日那天开始。"

　　江雨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十岁那年，父亲在一次"意外"中殉职，而那天正是他的生日。

　　"你认为'A'组织和我有关？"

　　楠安耸耸肩："也许只是巧合。但十年来他们只在一年中的这一天作案，未免太刻意了。"他看了眼手表，"现在离7月19日结束还有三小时十二分钟。如果模式成立，今晚还会有第三个受害者。"

　　江雨的大脑飞速运转。父亲殉职时的案件细节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场银行劫案，父亲为了保护人质被枪杀。现场照片上，劫匪在墙上用血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当时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现在想来，那很可能就是一个倒置的十字架。

　　"我们需要那份完整的'金苹果'项目参与者名单。"江雨说。

　　"顾法医正在查。"楠安突然皱眉，"说到这个...她去哪了？"

　　法医实验室空无一人。陈明远的尸体仍然躺在解剖台上，但顾长安的白色大褂搭在椅背上，咖啡杯里的液体还是温热的。

　　"奇怪。"楠安环顾四周，"她从不擅自离岗。"

　　江雨走向解剖台，突然停住了脚步："楠安。"

　　"怎么了？"

　　"他的嘴。"

　　陈明远原本被黑线缝合的嘴角，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自然舒展的微笑，仿佛他正在做一个美梦。缝合线散落在尸体两侧，像是被无形的手拆除了。

　　"这不可能..."楠安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颤抖，"我两小时前还看到那些缝线..."

　　江雨伸手探向尸体的嘴部，在距离皮肤几厘米处停住了。一股微弱的热气从死者的口腔中飘出，带着某种甜腻的香气，与实验室的防腐剂气味格格不入。

　　"金苹果。"江雨突然说，"就是这个味道。我在上帝视角里闻到过。"

　　楠安迅速掏出手机："我马上叫人封锁——"

　　"不用了。"顾长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牛皮纸档案袋，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我知道下个目标是谁。"

　　她走进来，将档案袋放在桌上。灰尘从泛黄的纸面上飘起，在灯光下形成细小的漩涡。档案袋上印着"绝密"字样和五年前的日期。

　　"'金苹果'项目的全部资料。"顾长安的声音很轻，"我妹妹失踪前寄给我的。"

　　江雨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沓文件和几张照片。最上面的照片显示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一个装有金色液体的小瓶。女子有着和顾长安相似的轮廓，但眼神更加锐利，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顾南风。"楠安凑过来，"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原始版本的'金苹果'。"顾长安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服用者会在24小时内获得特殊能力，然后..."

　　"然后内脏反转而死。"江雨翻到下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扭曲的尸体。

　　顾长安摇头："不全是。有少数实验体活了下来，并保留了能力。我妹妹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能力？"江雨问。

　　顾长安沉默了片刻，然后走到解剖台前，指着陈明远自然微笑的嘴角："这个。她称之为'生命操控'——能在分子层面改变生物组织。"

　　"所以是她杀了陈明远和刘教授？"楠安问。

　　"不全是。"顾长安拉开抽屉，取出一把老式铜制手术刀，"她现在是'A'组织的首席科学家，但首领另有其人。"她将手术刀放在档案袋旁边，"今晚午夜，码头区12号仓库，他们要进行一场交易——出售十个单位的'新金苹果'。"

　　江雨和楠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吹了声口哨："所以名单上的下个目标其实是..."

　　"买家。"顾长安点头，"或者更准确地说，实验体。"

　　江雨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上帝能看到多远？午夜见。——A」

　　与此同时，楠安的手机也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变得古怪："技术科刚发来的消息。陈明远书房监控的最后五帧画面被修复了。"

　　"显示什么？"江雨问。

　　楠安将手机转向他们。模糊的画面上，陈明远正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话，但在他身后的镜子里，隐约可见一个黑衣女人的身影。女人抬起手，在镜面上画了一个倒置的十字架。

　　而在画面的角落，日历上的日期清晰可见：7月19日。

　　"我们得去码头。"江雨说，同时在心里补充道：在下一个受害者出现之前。

　　当三人匆忙离开实验室时，没有人注意到解剖台上陈明远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也没有人看到那把铜制手术刀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而在警局洗手间里，那片镜子碎片上的倒置十字架正缓缓渗出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