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鬼者》虹少

4、第四章

　　“小鬼！”乐非从上衣口袋中抖出一根琴弦，一端绕在右手大拇指上，一端弹了出去，“这些烦人的鸟……”
　　龙亚伦清咳一声，再次发出狼嚎般的吼叫，周围的黑鸟被震落一些。
　　乐非右手用力，被弦另一端缚住的孩子便被扯了过来。
　　“你们放开我！”那个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身影竟无法从中挣脱。
　　“大哥哥相信你绝对是好孩子！”乐非右手宠溺地揉了揉孩子的头发，“告诉我们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龙亚伦实在不知道这个乐非是哪根脑筋短路了，能对一个鬼笑得如此真诚，就像他真的是常与这孩子一起踢球的邻家大哥。但那孩子的表情却也似乎不那么阴沉了，那种表情是……
　　孩子的脸模糊了，周围黑鸟愤怒的鸣叫也模糊了，渐渐变成了汽车飞驰而过的风声。
　　时间回到白天，一个阳光明媚的白天。
　　路牌旁树枝上的鸟窝里不时传出啾啾鸟鸣，一个黑色小脑袋探了出来，另一只黑鸟跳出来跳上了树枝，然后鸟窝中出现了第三只鸟，一只刚刚换毛的雏鸟。小雏鸟被父母鼓励着从鸟窝中跳了出来，张开翅膀，有些胆怯和笨拙地滑落到下方的枝杈，可它没有放弃，再次张开了翅膀，这次它飞了起来，有些把握不住方向连飞带落地撞向了树杆。
　　它坠落地面，着急地啾啾叫着，父母也飞到了他身旁，但它们无法扶起它，更无法将它带回窝中。
　　龙亚伦看到树林中玩耍的孩子寻鸟叫声找来，终于明白自己错了。
　　“别过去！”他试图拉住那孩子，但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握住。
　　“这只是历史。”乐非提醒道，“你还要继续看下去么？”
　　眼看着那孩子捡起雏鸟小心地放进口袋，眼看着他开始攀爬那路牌杆，龙亚伦知道接下去会是怎样的一幕，他有些不忍看下去，但第一次亲眼看到所谓历史的好奇和为这孩子仅存的一份侥幸心让他无法开口拒绝。
　　孩子已经爬到了路牌顶上，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努力保持平衡的同时从口袋中取出了雏鸟，就在他双手捧着雏鸟要放回鸟窝的刹那，他从路牌上摔了下来，而下方正巧一辆车疾驰而过，孩子和雏鸟都飞了出去。
　　雏鸟的父母尖叫着冲向了那两具落下的尸体。
　　龙亚伦清晰地听到耳畔黑鸟们的鸣叫声正是那悲痛啼叫的继续。

　　咔嚓——耀眼的白光让人一时难以适应，许久才看清手中握着专业照相机的记者。
　　“真是可怜……”记者回头看了看瘫坐路边的中年男子，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这里除了血迹什么都没有了，这孩子的父亲也不哭不说话的，还是去医院拍几张他母亲的照片吧……”
　　“是啊，那当妈的不知道哭成什么样了……小孩子真是不懂事，贪玩出了这种事，让大人可怎么活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家大人怎么教育小孩的……怎么能让孩子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玩……”
　　眼神呆滞的父亲缓缓抬起头看了看远去的报社采访车，又低下了头，只是喃喃说道：“东东原本很懂事的……”
　　孩子就站在他身后，努力地在不停解释：“我没有贪玩……我真的没有贪玩……我去补课了，回来看到一只鸟摔了下来才……”
　　他说什么父亲都听不到。
　　父亲抽泣中颤抖的身影开始模糊，最终消失。
　　重新踏上路边父亲曾坐过的位置的是名年轻女子，她身后跟着几十个孩子，各个都表情凝重地抬头看着她。她抿了抿嘴，忍住眼泪有些哽咽地说道：“同学们，连东东同学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大家一定要注意以后不要在靠近公路的地方玩耍，放学就马上回家，不要贪玩，不要爬树抓鸟……大家一定要珍惜自己的生命，要多想想父母……”
　　“老师，我们知道了，我们不学连东东贪玩……”
　　他的解释老师听不到，同学们也听不到，谁都听不到……
　　“应该就是这吧……上个月有个小孩子贪玩，从前面路牌那掉下来摔在车上死了……”一辆车驶过，地面的血迹早已没了影踪。
　　他不再解释，坐在路牌上茫然地看着下面的路，听着大家的讨论，贪玩，贪玩，贪玩……任谁都说他是贪玩。
　　实在是太烦人的声音，他纵身跳下撞在车前盖上，不被看见不被听见，他却真真实实撞毁了一辆车……他有些开心地笑了，这才是真正好玩的，既然大家都说贪玩，那就真正贪玩好了……
　　一辆橙色的小车驶过，他挥挥手，黑鸟们便飞扑而下，看不清路的司机急踩刹车，车还是飞出了栏杆撞到了树上。
　　他成了真正贪玩的顽童，青灰的脸上不时浮现恐怖的微笑。

　　“毕竟是孩子……看来他自己是无法觉悟……”龙亚伦说着点燃了手中的香烟，“乐非，我不想再看了。”
　　乐非抖动手中的琴弦放开了那孩子：“如果真要考一考我的话，我不是不能将他除掉，可不管怎样说对小孩子动手都……如果我出手的话，只能看他灰飞烟灭了……”
　　龙亚伦没有理会他，只是径直走到了那孩子面前。
　　“你们离我远点！”孩子哭喊着后退，身后成群的黑鸟冲向龙亚伦。
　　“小鬼，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不够小心，不够聪明。”龙亚伦没理会那些撞击到身上的黑鸟，跨前两步蹲在了孩子面前，拍着他的头，俯到他耳畔轻声呢喃咏唱着什么。
　　黑鸟群停止了攻击，孩子的脸也不再是青灰色，只是缓缓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龙亚伦重新叼起了香烟。
　　“是送魂歌吧？”步卓一微笑问道。
　　“少废话，我们怎么回去？”
　　“回去？那小孩鬼魂怎么办？”乐非依然不懂。
　　“已经被Aaron送走了。”
　　“这么简单？你们这工作真是太轻松了，把那首歌交给我吧……”
　　“没那么轻松……”走在乐非身后的苏堂低声向他解释道，“鬼魂要去往另一个世界要么是自己觉悟了，要么是受到了超度，送魂歌是不以道佛之力相持的超度方式，只有龙家的人唱了才会有作用，而且是相当耗精神的……估计Aaron没一个星期是缓不过来的……看看哪里能打到车吧……”
　　“啊！龙老大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