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我葬在春天》逾白凛

2、喜欢吗 ？（上）

　　“沈辞……”

　　“怎么了？”

　　“一直讲题多没意思。”

　　陆淮故意拖长了调子，尾音黏糊糊的，像只耍赖的猫。他忽然伸手握住我握笔的手腕轻轻晃了晃——指腹蹭过我突出的腕骨时，带起一阵细密的痒意，又飞快地松开，仿佛只是无意之举。他往后仰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着晃悠，帆布鞋的橡胶鞋底在地板上敲出“嗒嗒”的轻响，节奏里都透着点雀跃。

　　“要不休息会儿吧？”

　　“这样也好，学了这么久，该好好消化消化。”

　　他微勾的唇角泄露出一丝藏不住的窃喜，交叠的双腿晃得更欢了，沙发被蹭得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在替他应和。

　　“那……聊聊天？”

　　陆淮的手指在膝盖上蜷了蜷又松开，骨节泛着点白。他状似无意地抬眼，目光却像黏住了似的落在我脸上：“你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吧？”

　　我疑惑地转头看他，笔尖在习题册上顿出个小小的墨点：“问这个干什么？”

　　“随口问问。”

　　他忽然坐直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像要穿透镜片望进我心里：“感觉你除了学习，都不怎么和别人说话。”

　　陆淮顿了顿，喉结悄悄滚了滚，声音轻了些：“我们算朋友吗？”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习题册的页角，尴尬地笑了笑：“应该……算吧。”

　　“应该算？”陆淮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发颤。心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猛地漏了一拍，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节奏乱得像他此刻的心思。

　　“那朋友之间，是不是可以偶尔一起出去玩玩？”他的嗓音忽然低哑下来，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就我们俩。”

　　“我也没交过什么朋友，不知道你们朋友之间都怎么相处。”

　　陆淮想起那群整天喊他翻墙逃课的狐朋狗友，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指尖挠了挠眉骨，耳根泛着点红：“我那些朋友，就瞎玩，抽烟喝酒什么的。”

　　他说这话时，眼睛偷偷瞟着我的反应，像个等着被老师评判的学生，紧张得指尖都在发紧。

　　“那你以后少抽点烟、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

　　陆淮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心头像被温水漫过，猛地一暖。他嘴上却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那你陪我？”

　　“行啊。”

　　“真的？”

　　陆淮眼前一亮，像被点亮的灯泡，随即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尖在沙发上抠了抠布料，眼底的欣喜却藏不住，像落了满地星光：“那我以后不抽了。”

　　“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也是……”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激动，耳根“唰”地红了，像被夕阳染透，赶紧轻咳一声掩饰：“对了，刚才说出去玩，你想去哪？”

　　“等你学会这道题就出去。”我把习题册往他面前推了推，故意逗他。

　　陆淮看着那道密密麻麻的数学题，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但他又不想扫我的兴，装模作样地盯着题目看了几秒，语气带着点讨饶：“这题……有点难啊，要不明天再学？”

　　“行吧。”

　　陆淮暗自松了口气，又怕我反悔，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动作快得像阵风：“那去我常去的地方？”

　　“行啊。”

　　“走！”

　　他嘴角扬起灿烂的笑，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我，眸子里亮闪闪的，像盛着光：“还愣着干嘛？”

　　“嗷，这就来。”

　　陆淮带我去了一处废弃工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着，铁环在风里晃悠，发出“哐当”的轻响。四周的杂草快长到膝盖高，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暗处低语。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他回头看我，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不会害怕吧？”

　　“谁……谁说的。”我嘴上逞强，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黑漆漆的厂房深处，声音有点发颤，尾音都在打飘。

　　“是吗？”

　　陆淮挑了挑眉，看着我结巴的样子，忍不住低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厂区里荡开。他率先迈步走进工厂，回头冲我扬下巴：“那进来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破旧的工厂里光线昏暗，阳光透过破损的屋顶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铁锈味和灰尘味，吸进肺里有点涩。陆淮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手臂偶尔擦过我的胳膊，带着点温热的触感。

　　“怎么样？”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眼底却藏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怕我真的不喜欢这里。

　　我打量着四周，墙上满是斑驳的涂鸦，有歪歪扭扭的名字，也有不成形的笑脸：“这有什么好玩的？”

　　“别急嘛。”

　　陆淮径直走向工厂深处，在一面布满涂鸦的墙前站定，回头冲我招手，声音里带着点神秘：“过来。”

　　“干啥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罐红色喷漆，晃了晃，罐身发出“哗啦”的声响。接着，他对着墙面按下喷头，一道鲜亮的红色在灰暗的墙上炸开，慢慢晕成一个大大的爱心，又在爱心里歪歪扭扭地写下“沈辞”两个字，笔画用力得几乎要戳破墙面。

　　“看，好看吗？”陆淮冲我扬了扬下巴，眼里的期待快要溢出来，像个等着被夸的小孩。

　　“写我名字干什么？”

　　“呃……”

　　陆淮被问得一愣，握着喷漆的手顿了顿，指节泛白。他随即厚着脸皮糊弄，眼神飘向别处：“顺手而已，别多想啊。”

　　“嗯。”

　　他见我没起疑，悄悄松了口气，喉结滚了滚，盯着墙上的名字看了几秒，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肚子饿不饿？”

　　“早饭没吃，是有点。”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就当谢你给我辅导。”陆淮听到这话，暗自松了口气，故作自然地抬手搭上我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我往外走。

　　“嗯，好。”

　　他的手一直搭在我肩上，带着我拐进一条窄窄的小巷。巷子深处，一家挂着“老街小吃”木牌的小店冒着热气，离老远就闻到了红烧排骨的酱香混着酸菜鱼的酸香。

　　“这家店味道超棒，随便点，我请客。”陆淮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菜单推到我面前，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我看了看他，拿起菜单翻了翻，上面的菜名看得人眼花缭乱：“我吃不了多少，你点吧，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

　　“行。要喝点什么？”

　　陆淮收回菜单，熟稔地报了几道招牌菜，又抬眼看我，眼里带着点笑意：“可乐就行。”

　　他朝服务员打了个响指，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等菜的间隙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光喝可乐多没意思，要不试试……”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故意吊人胃口。

　　“什么？”

　　陆淮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凑近我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温热的气息：“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保证你没喝过，而且……很好喝。”

　　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像只偷到鱼的猫。

　　“好，我倒要尝尝有多好喝。”

　　菜很快上齐了，红烧排骨冒着热气，油光锃亮；酸菜鱼的酸香扑鼻，白色的鱼肉浸在红汤里。陆淮拿出手机对着菜拍了几张，然后朝店员打了个手势。

　　店员笑眯眯地走过来：“这是本店赠送的饮品。”

　　陆淮接过两杯橙黄色的饮料，冰块在杯里撞出轻响。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我：“尝尝。”

　　我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点气泡的清爽，像把夏天的味道含在了嘴里。

　　“怎么样，好喝吧？”陆淮身子往前探了探，单手支着下颌，眼下的小痣随着笑容若隐若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里的光比杯里的气泡还亮。

　　我又喝了一口，仔细品了品：“挺好喝的，像果汁又有点不一样。”

　　陆淮见我喜欢，眼底亮了亮，端起自己那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像吞咽了什么滚烫的东西。“喜欢就行，以后还能一起来吗？”

　　他嘴角沾了点饮料的痕迹，抬手随意抹了下，指尖蹭过唇角，留下一点湿润的水光。

　　我想了想，点头：“当然可以。”

　　“那就说好了，以后我带你去更多地方。”陆淮的唇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眸里带着得逞的喜悦，连夹菜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筷子在碗里戳着排骨，像在敲着欢快的鼓点。

　　“好，那你也答应我，一定要把成绩提上去。”

　　“啧，知道了，不就是成绩吗，小意思。”陆淮嘴里塞满了排骨，脸颊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应着，咽下食物又喝了口饮料，喉结动了动，“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有你这个学霸辅导，我要是还学不好，岂不是太笨了？”他扬起下巴，一脸傲娇地冲我眨眨眼，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眼底却藏着认真。

　　“有这份信心就好。”

　　“放心吧，为了能经常和你出来玩，我也得好好学。”他说得轻松，手指却在桌下悄悄攥紧了，指节泛白，心里暗下决心不能让我失望。

　　“走吧，我们吃得差不多了。”

　　陆淮起身，和我并肩走出小店。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路边的树叶被晒得发亮，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

　　“接下来要不去别的地方逛逛？”陆淮偏头看我，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散漫的样子，脚尖却轻轻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像在掩饰紧张。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我脸上，有点晃眼。陆淮忽然抬手，用手掌替我挡住刺眼的光线，掌心的阴影落在我眼睛上，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有点刺眼。”

　　他放下手时，指尖似不经意地划过我的脸颊，像羽毛轻轻扫过，留下一点微痒的触感。

　　“去哪？”

　　陆淮垂眸想了几秒，突然眼前一亮，故作神秘地凑近我，声音压得很低：“去个能让你放松的地方，走吧。”

　　不等我回答，他就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往前走，掌心温热干燥，带着点薄汗。

　　“你走慢点。”我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脚步有些跟不上。

　　陆淮脚步慢了下来，和我并排走着，手却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嘴里噙着笑：“怎么？怕跟不上我？”

　　他侧头看我，眼里的笑意像要溢出来，阳光在他瞳孔里碎成点点金光。

　　陆淮比我高出半个头，即便我已经有一米七六，站在他身边还是得微微仰头。

　　他余光瞥到我的头顶，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忍不住调侃：“你这身高在男生里也算高的了，可惜在我面前还是差了点。”

　　他说话时，捏了捏我的手，力道不重，带着点玩笑的意味，指尖的温度烫得人心里发慌。

　　“怎么，嫌我矮？别以为你高就跑得快。”我有点不服气地瞪他，耳根却悄悄红了。

　　“哪儿的话。”陆淮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笑得玩味，尾音故意拖长，捏着我的手又紧了紧，“我巴不得你跑慢点，好让我一直牵着。”

　　听到这话，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连耳根都烫得厉害，像被晒过的铁块。

　　陆淮察觉到我的异样，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到了。”

　　他停下脚步，松开我的手，指着远处：“就是这里。”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花海，粉的、黄的、紫的花在风里轻轻摇曳，像一片彩色的浪，空气中飘着甜甜的花香，深吸一口，连肺里都像灌满了蜜糖。

　　“没想到还挺好看的。”我忍不住感叹道，眼睛被这片绚烂的色彩晃得有些发怔。

　　“喜欢吗？”陆淮偏头看我，阳光落在他眼里，像碎了的星星，亮得惊人。

　　“喜欢。”

　　他见我喜欢，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目光越过花海落在我身上，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我经常来这里，这里很安静。”

　　“是，好安静啊，”我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心里的烦躁都被涤荡干净了，“好适合在这里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