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不愿再提的三件事》双Q奶茶

30、停滞

　　在身体的外伤完全康复之后，映雪就迫不及待地从百草峰搬到了太清宗的外门。此时，距离下一届试剑大会，还剩下一年又十个月。

　　裁叶本想来送她，奈何这几个月实在太忙，她和裴昭云频频出任务。谁知动身那天，姜颂却来了。这也是那天一别后，他第一次再见她。

　　映雪穿着太清宗统一制式的青衣，只是外门弟子的领口多了一圈黄边。她还是瘦削的，却不再显得羸弱，脸色也从纸一样苍白恢复了红润。任何人看到她都会注意到她亮晶晶的眸子。那是重新燃起了希望和斗志的眼睛，可以看出那唯一从晋阳血海中逃出来的希望的影子。

　　“姜师兄”，映雪没想到姜颂会来，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去屋里拿出了一套衣裳：“多谢师兄的衣服。我发现衣摆后面破了一个洞，就向裁师姐借了一点布补齐了。衣服我洗过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你。还有，多谢你那天帮我说话。”

　　她指的是那天后面帮她开口求拂渊仙尊收徒。姜颂接过衣服，道了一声“多谢”。

　　想了想，姜颂还是说：“师尊并不会因为我开口就破例收徒”，就像当年他捡到自己的时候，姜颂撒泼打滚想要拂渊把他同村的二狗一起带走，但他笑眯眯地拒绝了。
　　姜颂的神情很认真：“他愿意松口，说明是看重你的。你应该听师妹说了，师尊收徒一向没什么可循的标准。你要相信自己定有不同寻常之处，只要抓住机会，一定可以如愿。”

　　映雪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若不是姜师兄，可能我就错过这个机会了。我不会辜负它，一定会在两年后的试剑大会上夺得魁首，拜入长老门下。”

　　姜颂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咳，什么？”

　　“……夺得魁首，拜入拂渊长老门下。有什么问题吗？”，映雪赶紧把手帕递给他：“我听说裴师兄当年便是以魁首之名拜师的。”

　　“……”，但小裴到底是丹徒裴家之子，也是仙门出身，自小便修仙的。这里到底是天下第一宗地界，人才辈出，与晋阳天差地别。师尊也只是让她在试剑大会取得满意的名次，而没有说一定要达到魁首……姜颂默默喝了一口茶，正在考虑怎么委婉地打消映雪的积极性，却突然想起面前这个女孩其实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他们相识的这一个多月，映雪昏迷了许多时间，醒来后也备受打击，脆弱过迷茫过，还犯过错，可姜颂差点忘了她如今只有十五岁。在灵力匮乏的凡世，这个瘦削的女孩子年仅十五岁便达到了筑基后期。明明没有结丹，她却已经能够御剑，足以证明天赋异禀，非常人所能及。
　　如果是这个女孩，有了太清宗的环境，她说不定真的能够在试剑大会上一鸣惊人。

　　映雪见姜颂沉默地喝了好一会儿茶，才开口：“没有问题，你有心修炼是好事。不过这里毕竟是太清宗，即使是外门弟子也人才辈出。你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在这里可能并不算突出，还是要平常心对待。”

　　姜颂的视线温和而坚定：“加油。”
　　映雪颌首，笑着应了：“我会的，多谢。”

　　*
　　一年后。

　　太清宗外门位于外围的归云山，这里不仅是宗门杂役的居所，也是外门弟子的修炼之处。外门弟子们通常卯时起，戌时息，每周有专攻心法、剑术、丹药的三位执师长老前来授课，每次两个时辰。此外，弟子们夜间还要轮流巡山，以监察护山大阵的运行情况。

　　作为天下第一宗，太清宗的拜师渠道比较单一。一年一度的山门试炼是进入外门的唯一途径。一年前，映雪也是先参加了山门试炼，才得以正式进入外门修炼。
　　而进入内门则需要通过宗门每三年一度的考核，凡结出金丹者皆可参加。当然，若是通过了要求更加严格的试炼，比如试剑大会，也能够拜入内门，并且更容易得到宗门内各长老峰主的青眼。试剑大会每六年一度，由修真界三大宗轮流主办，凡二十五岁以下、筑基以上元婴以下的年轻一代皆可参加。下一届便是半年后，正好在太清宗主办。然而，因其多了一条年龄限制，便注定这不会是绝大多数外门弟子的选择。

　　要知道，如今的修真界早已不如千百年前。即使在灵力充沛的太清地界，若是没有家族托举，便接触不到核心的心法，也没有资源接触任何灵丹灵泉。因此，二十岁前若是达到金丹，便已是难得的天才。所以试剑大会，说到底，还是各宗派内门弟子和修真界二代的盛会。

　　然而，在如今的外门就有这样一位异类。人人皆知，她来此地，根本无心参加宗门考核，而是一心一意筹备着参加试剑大会。

　　这一日后山，守夜的几个弟子见彼此昏昏欲睡，便聊起天来：“欸，你猜咱们‘试剑大会魁首’到底什么时候能突破金丹。能参加今年的宗门考核吗？”

　　另一人嗤笑一声：“她哪里看得上宗门考核，不知道人家一心一意就等着在试剑大会上夺魁吗？”

　　“哈哈，她还没死心啊。说来也是唏嘘，半年前她刚拜进外门的时候多威风，十五岁，筑基后期！这得是修真世家子弟的修为了吧，连执师长老都以为她马上就能突破金丹。谁想到看岔了眼，如今都半年了，还卡在原地，怎么都结不了丹。执师长老现在看到她就叹气，哈哈哈。”

　　几个人笑作一团，却听见背后传来个冷冷的声音：“既然你们这么关心执师长老的眼光，我明天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他如何？”

　　众人一个机灵回头，却见是一直默不作声的阳雪。按照规定，巡山的每组外门弟子中必须有至少一个金丹期，其实也是隐隐的组长。而阳雪就是这组唯一的金丹期，大家都知道，下个月她就要参加宗门试炼离开外门，从此前途不可限量。与此同时，她也是他们口中那位“试剑大会魁首”的舍友之一。

　　“阳雪，你怎么给常映雪出起头来了？最开始嘲笑她想拿试剑大会魁首的不就是你。要你传出消息，大家怎么知道常映雪心比天高。不会是要进入内门，就突然高尚起来，要和大家划清界限了吧。”

　　阳雪皱了皱眉：“我修为比她高，自有嘲笑她的资本。你们一个个的，有人修为高过常映雪的吗？还好意思嘲笑人家。”

　　众人纷纷噤声。只因阳雪说得没错，即使常映雪久未突破，但依然是外门里潜力最大的弟子之一。在座诸位并没有谁能越过她去的。

　　一年前，常映雪刚刚加入外门的时候，当真是石破天惊一般。外门不是没有修为高过她的弟子，但却难得有与她年龄相当的，更何况还距离结丹仅仅一步之遥。此外，她寡言而勤奋，今日早起一个时辰，明日晚训一个时辰，看得一向古板严肃的执师长老都对她前疼万爱，总要叹“此子实非常人也”。
　　所谓比你优秀的还比你努力，那段时间真是对所有外门弟子统一的鞭笞，直到与常映雪同舍的阳雪透露出她的梦话，众人才知道，原来她这么拼命是想要参加两年后的试剑大会，甚至想要夺得魁首。但那时候，艳羡和崇敬总是多过议论的，因为常映雪实在是外门最瞩目的人物之一。

　　然而，一月过去，三月过去，半年过去，到如今，一年也过去了，本该结丹的常映雪却迟迟没有突破的迹象。尽管筑基期也能够参加试剑大会，但夺魁实在是异想天开了，各门各派的世家子弟总有些早早突破了金丹，又有深厚的家学渊源，如何是她能比得上的。连执师长老也约她谈过话，点出她此刻瓶颈，建议她参加下下一届，也就是七年后的试剑大会，那时她也才23岁。
　　然而常映雪此人却仿佛是倔驴一头，依然目标不改，一心一意要撞那南墙。慢慢地，议论和非议没过了赞美，尽管她仍然是外门最优秀的弟子之一。

　　阳雪见众人沉默，冷哼一声走到一边。见她走远，几个人才又悄悄议论起来。要说这阳雪，当年常映雪空降过来压她一头的时候，她嫉妒得厉害。现在常映雪落后于她，自己又要进内门了，突然又摆出救世主一般的正直姿态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
　　太清宗归云山，试炼校场。

　　夜色深了，百日里热闹的场地早已空无一人。映雪也终于结束了一天的修炼，她回过头，却在身后不远处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姜师兄？”

　　姜颂见那女孩跑过来，身上的青衣都被汗浸湿了，月色下的眸子亮亮的。

　　映雪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映雪知道，自去年起，修真界及凡间各地陆续蒙受妖鬼潮侵扰。各宗派内门弟子陆续出山入世，斩妖除魔。此外，也有不少精锐子弟被派遣各地，寻访妖鬼潮的规律，为之后更大的灾难早做准备。众人虽缄口不提，但都明白，这是大魔即将出世的预兆。
　　也许正因如此，姜颂、裁叶和裴昭云都长期派遣在外，很久都不回太清山。这一年间，除了半年前姜颂带着她回了一次晋阳以外，她们二人没再见过面。

　　“没来多久”，姜颂见她手中拿着外门弟子常用的银铁剑，问道：“怎么不用噙莲？”

　　映雪本以为他会问些修炼和阶段相关的问题，却没想他最先注意到的竟是佩剑。她一愣，随即道：“噙莲我放在裁师姐那里了。那是小姐的剑，不是我的。”

　　姜颂不赞同道：“噙莲是难得一见的宝剑，宝剑蒙尘，与蹉跎无异。”

　　映雪知他是个武痴，又没什么玲珑心思，想了想又说：“而且这里毕竟是外门，大多数人都没有专属佩剑，用噙莲也太醒目了些。”

　　闻言，姜颂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这个说法。

　　映雪并不想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主动问道：“师兄怎么有空过来看我了，是之前的任务结束了吗？”

　　姜颂答：“有事向师傅禀告，所以回来一趟，明日便要离开。”

　　映雪叹了一句“好生辛苦”，又问他是否收拾好了行囊、有没有用膳云云。姜颂时不时回一句，答得漫不经心，好像心里还揣着别的事，只是一时没想好怎么开口。

　　半晌，他似乎也揣度不出什么委婉说法，直接道：“你一直没有突破金丹？”

　　咯噔！映雪心头一跳，道终于还是来了。
　　她的眼神不由得躲闪，握着剑的掌心逐渐泛起一些汗意。